快到鄆州城時,李繼岌按捺不住,眼看著要催馬上前查探。平都打算從把守最嚴的西城門進去,自己帶的人夠用,也就允了。沒想到,她們的車駕還沒到城門下,李繼岌就一臉雀躍地追了過來。
「兩個時辰前,夏將軍生擒了王彥章,現在已經帶回大將軍府了。」李繼岌不無惋惜地道,少年輕狂,黝黑的臉龐上隱隱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蕊儀、平都禮貌地應對了幾句,放下幕簾,雙雙露出驚愕之色。一切來得太快了,誰能想像赫赫有名的王鐵槍,在令楊劉、鄆州告急之後,居然被生擒了。
「皇上幾年前便抓了王彥章的家人,都軟禁在魏州。」蕊儀沉吟,王家在外的,只有王彥章和宋可卿了。
平都長嘆了一聲,一副了然的樣子,「他要是不降,八成就要滿門抄斬。不過,他怎麼會降呢?」
王彥章不會降,李存勖、李嗣源知道,她們知道,宋可卿更加明白。蕊儀看著她,輕聲請求,「夫人可見過宋軍師?能否幫我留意她是否來了鄆州?」
「她要是來了,也不知會怎樣,好在她和皇兄有些交情,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平都苦笑,她以為蕊儀跟她一樣悲天憫人,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鄆州大將軍府在城東,戰事剛剛結束,百姓們還避居在家,街巷甚是空曠。馬車一路穿過,很是順遂,一會兒便到了。守門的將士看到先下車的是蕊儀,都不覺一愣。
「剛搬進來的時候,東華正院正在修葺,我跟嗣源就住在西院了。想在娘娘來了,正好住東華。」平都笑道,眼底的愁緒還沒有散去,她回頭對幾位將士道,「這是韓昭儀,大伙不能怠慢了。」
眾人稱是,聲音齊整。蕊儀欣慰,治軍如此,才能保得疆土無虞。可嗣源有這樣一位夫人,也該常常愁眉深鎖吧?她遲疑了一下,疑道,「你接我來的事,大將軍知道麼?」
「他見到你,應該不會不高興吧?」平都淡淡地一笑,若有若無地有如幽蘭的淡香。
蕊儀安置了一下,身邊除了萱娘,再沒有熟識的宮女僕婦。一下子落了單,她們所能依靠的只有征戰在外的李存勖和此處的李嗣源。蕊儀帶著萱娘到西院拜訪,心里窩著一股火,為了眼下的處境,也為了他沒有信守他們之間的承諾。
「不在?去北院了?」萱娘的聲音也不覺高了幾分,在她眼里,她們是被脅迫來的,萬不能滅了自己的氣勢,要不有的是罪受。
管家唯唯諾諾地解釋著,說北院現在有貴客住著,而這位貴客恰巧就是王彥章。蕊儀拉起萱娘就要過去,管家要攔,她輕輕一笑,「王將軍不是一般的敵將,皇上一直讓申王款待著他的家眷,本宮替皇上看看他有何不可?」
北院此時是真正的內松外緊,里面只有幾個軍士,其余的都是原本將軍府的下人,而外面卻早已圍得比鐵桶還嚴。蕊儀也不硬來,只在靠近主屋的廊子下听壁腳。她對王彥章沒有興趣,她要抓住的是嗣源和宋可卿。
房內傳來摔打的聲音,先是茶盞擲到雕花窗上,力道之大讓雕花上的雀鳥向外傾出一塊。再是端硯落地的破碎聲,墨一濺老高,在白色的窗紙上散開。之後傳來幾道高聲叫罵,繼而是李嗣源略顯為難的聲音,「王將軍好生休息,皇上听聞將軍在此做客,正撥軍趕來,誓要與將軍把酒共敘一場。來人,好生伺候將軍,不能讓將軍受半點委屈。」
「李嗣源!老子一桿鐵槍,在潘張寨把李存勖趕得抱頭鼠竄。老子不怕他,不會尋短見。」王彥章聲如洪鐘,震得外面的人不由得向後歪身子,一座鮮艷的血紅珊瑚摔到階下,一下子摔成三塊,「段凝,你這個王八羔子!張漢杰,你勾結趙岩,構陷忠良,你不得好死!」
李嗣源裝作沒听見,看見蕊儀,身子一顫,示意她到外面再談。見蕊儀怒容滿面,自然明白其中原委,只是此時他絲毫沒有心情解釋,「段凝降了,若不是皇上飛鴿傳書,要封他官職,我早一刀宰了他。」
「他賣主求榮,該殺!你呢,背信棄義該怎麼算?」蕊儀冷笑,這兒是一處花圃園子,空曠無人,她也不再避諱,「你惜才,為王彥章不平,你為何不放了他?過幾天宋可卿來了,你不光害了王彥章,說不準你還害了整個王氏一族。」
「我是皇上欽定的大將軍,怎能私放敵將。夏將軍剛剛立了戰功,等著封妻蔭子,他又如何坐看我放人。如今大敵未退,皇上遠征大梁,你身為皇上的昭儀,九嬪之首,這個時候能不能不要總想著兒女情長?」李嗣源怒道,復雜地看著她,下一刻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慌忙別開臉。
「是誰讓我變成這樣的?是你,我曾經跟你一樣,都是因為你。」蕊儀低聲恨恨地道,冷靜地看著他,這是他第一次當著她的面發火,是因為平都麼?平都私下里透著詭譎偏執,可她相信,平都面對他時比水更清透,比絲綢更柔軟。
「對不起,但是我不能私放王彥章。」李嗣源痛苦地長嘆,目光苦澀,想讓她理解,「不過我會想辦法說服皇上,還有宋軍師,我保證在皇上見到她之前,先見到你。」
「我再相信你一次。可是你記住了,如果宋可卿最終回了洛陽宮,我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她。」蕊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玉手緊握成拳,轉身離開。
萱娘還在北院外等著她,見她眼角戴淚,以為她受了委屈。但一想蕊儀從不願在人前示弱,也不好問,只告訴自己日後要多留意。她跟在蕊儀身邊,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申王剛剛送來的,還帶了個話,問皇上會不會來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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