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宮闕 鳳闕瑤光 第一三一章 議子(下)

作者 ︰ 霜宸

(已修改,3152)

「沒有,昨兒跟皇上也是頭一次說。」蕊儀輕道。

「你那麗春台還得好好收拾一番。」梓嬌冷笑,譏諷地看著她,「福兒就是她的人,是她先送給了我,我又轉送給了你。」

沒想到梓嬌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蕊儀詫異地看著她,明珠一事主使是梓嬌,如今卻說的好似遭人蒙蔽一般。不過她詫異的神情看在梓嬌眼里卻成了不知敏舒的底細。

「妹妹,你不知道她的為人,她總是裝作與世無爭,其實骨子里比誰都能爭。你晉王妃在的時候,她一個勁兒地獻殷勤,還不是想在皇上面前搏個賢德之名。你入府前兩年,有一回晉王妃病得很重,她上桿子地往上竄,想著皇上能把她扶正呢。」梓嬌不停地向她說道著。

是想讓她做那只出頭鳥麼?蕊儀輕嘆了一聲,神色無奈,「德妃姐姐難有子嗣,多為自己想一些也是應該的。」

「你就是性子軟。」梓嬌恨鐵不成鋼地道,覺得語氣重了,又一陣曼聲細語,「皇上喜歡你和昭媛,大家看著羨慕也好,嫉妒也罷。皇上喜歡誰,那都是皇上的事,哪輪到她……輪到她……」梓嬌想拽一回文,奈何想不出合適的句子,「輪到她狗拿耗子!」

被她一句話噎住了,蕊儀想笑又不敢笑,被她這麼一說,敏舒成了狗,自己和蕊瑤甚至還有李存勖都成了耗子,「既然皇上肯去集仙殿,又在那兒留了一夜,自是念著德妃姐姐的情分。姐姐,咱們還是別去觸這眉頭了。要去,也等姐姐消消氣。」

梓嬌再生氣也明白她說的有理,坐下來隨手上了些脂粉,深吸了口氣,「好了,我不生氣了,咱們這就去集仙殿,看看她究竟得了什麼病。」

不生氣才奇怪了,蕊儀含蓄地一笑,暗示道,「咱們去探病,總不能空手去。咱們多帶些東西,再帶上幾位太醫,若是德妃姐姐真病了,就好好診治一番。這樣皇上看了,也一定會稱贊姐姐。」

梓嬌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對蘊溪道,「照貴妃說的做,再挑上十幾個得力的人。德妃病了,定是集仙殿的宮人伺候得不好,得送幾個人去服侍她。」

梓嬌、蕊儀先行,算上原本服侍她們的,前前後後跟著三十幾個人。一行人到了集仙殿,李存勖剛剛離開,梓嬌見了,怒氣又顯在了臉上,她快走了幾步,一手甩開蘊溪。蕊瑤跟在後面,由萱娘扶著,好像真的一夜沒睡好。

敏舒沒想到梓嬌會親自來,更沒想到剛听到通報,人就已經到了門口。花廳里的早膳還來不及撤,敏舒也沒來得及回床上躺著,就被梓嬌逮個正著。梓嬌剛要開罵,蕊儀從後面輕輕拉住她的袖管,「听說德妃姐姐病了,皇後特意來看望,姐姐可好些了?」

「只是犯了頭疼,已經沒事了,臣妾謝皇後娘娘和貴妃關心。」敏舒向她們福了福,其實韓氏姐妹聖寵在身,如今蕊儀還肯喚她一聲姐姐,已是不容易了。

梓嬌可不依了,她看向蕊儀,又冷冷地盯著敏舒,上下打量著,「你頭疼了,貴妃也頭疼了,怎麼你就這麼嬌貴,非得把皇上叫過來。」

「是臣妾想的不周到……」敏舒看向蕊儀,面色很不好看。

該猜想著她告狀了,蕊儀低著頭,並不解釋,只是淡淡地道,「臣妾後半夜才犯了頭疼,德妃姐姐也不知道。」

「話不能這麼說。」梓嬌坐到榻上,還拉著蕊儀坐下,「馮太醫,你好好給德妃瞧瞧,別還有別的病。」

馮立仁應了,說話間就給敏舒請脈。蕊儀看著他們,偷偷看了梓嬌一眼,這是明擺著不讓敏舒下台,也不知這一幕會如何收場。她朝著梓嬌笑了笑,「姐姐,說不準一會兒皇上還要過來。」

「皇上?」梓嬌這時候才想起這一檔子事,有些緊張地問蘊溪,「皇上去哪兒了?」

「回娘娘,剛剛問過,皇上去了麗春台。」蘊溪邊說邊看了看蕊儀。

「妹妹,你先回去,別讓皇上等著,這兒有本宮替你做主。」梓嬌怕她不放心,又道,「你放心,她既然病了,就不該服侍皇上了。馮太醫,德妃到底得了什麼病?」

馮立仁祖上就是吃官飯的,到了他這一代,又活了這麼大年紀,格外的耳聰目明。梓嬌稍一露話風,他就明白了,「依老臣愚見,德妃娘娘怕是要出疹子,少則半月,多則三月,不宜到宮外走動。為防過給別人,沒出過疹子的也不能走近了。」

「原來是出疹子啊。」腔調拖得很長,梓嬌看看蕊儀,推著她走,「本宮出過疹子,妹妹嬌貴,趕緊回你宮里去。快去,萱娘,還不趕緊帶貴妃回去。」

「娘娘,咱們走吧。」萱娘輕勸道。

既然皇後和太醫都發了話,不管是真是假,她們走就是了。蕊儀福了福,趕緊退了出去。梓嬌見她們走了,集仙殿里只剩下她的人,自是懶得再裝了。她冷笑一聲,把馮立仁也請了出去,身邊只留了蘊溪。

「不就是想讓皇上把魏王過繼給你麼?你說就是了,本宮還能不幫著你,反幫著她們不成?」梓嬌冷冷地看著她。

敏舒暗暗嘆了口氣,接過棋書手中的茶盞,親手捧了過去,「臣妾真是頭疼了,順口跟皇上說了兩句,還沒來得及稟告皇後。」

「說的好听,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已經見過郭大人了。可惜,郭大人知道輕重,不會幫你說話,沒辦法你只能自己腆著臉來求皇上。」梓嬌根本不接她的茶,隨手抓了把瓜子。

「皇後已經有了守王,臣妾想著皇上不會再把魏王過繼給你,就擅自做了主張。臣妾也是想為皇後分憂,總不能讓皇上把他過繼給貴妃。」敏舒賠笑道,心中已是不耐,再這麼憋屈下去,她真得憋出病來。

「你是想壓她一頭,還是想跟本宮平起平坐?」敏舒一番話非但沒平息梓嬌的怒氣,反而火上澆油了,她用力拍了一下桌案,指著敏舒鼻子罵道,「想跟本宮平起平坐,你也配?本宮生了繼潼,你生了什麼?貴妃有沒有這心思,本宮不管,她至少是韓大人的千金。你有什麼?什麼人給你體面了?」

這種兜頭兜臉的責問實在是不留半分體面,敏舒面上下不來,奈何她的涵養又不許她做出不合理數的事。她只能跪在腳榻邊上,白著臉告罪。

「本宮還就告訴你了,要是皇上不把魏王過繼給本宮,本宮就求著皇上把他過繼給貴妃。」梓嬌眉梢豎起,瞪著她,口不擇言,「皇上要是不答應,本宮就跪著求他,本宮就長跪不起!」說罷拂袖而去。

「皇後娘娘,臣妾……」敏舒來不及說話,梓嬌已出了殿門,她起身想去追,卻被梓嬌留下的人攔住了。

梓嬌站在玉階中央,回頭恨恨地道,「你們把德妃看好了,德妃出疹子了,半步也不能離開集仙殿。」

宮里的風總是很疾,而隨風飄來的流言蜚語自然也竄得很快,不消半個時辰,皇後當面訓斥德妃並將其禁足的消息已到了麗春台。不過麗春台里風平浪靜,所有的風浪都湮沒在了清幽的古琴聲中。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鳳,長記別伊時,和淚出門相送。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蕊儀一曲歌罷,回味悠長,存勖作此詞已有十年,那時候宋可卿剛離了他去汴梁。詞一直沒有譜曲,這還是她前些日子譜下的。

「你每唱一次,心里頭是不是都要吃一回醋?」李存勖笑問道,在琴邊坐下,輕輕一撥弄,竟彈出前兩句來。

「不是吃醋,是羨慕。」蕊儀笑道,把曲譜放在他面前,「臣妾和一個不知身在何處的人吃醋,也太過了。皇上要記著她,就記著好了。」

李存勖眼中現出些許悵然,起身回到榻上,看著正在收拾琴譜的蕊儀,「朕想把魏王過繼給你,你看如何?」

「不是還有皇後和德妃麼?臣妾哪兒擔得起。」蕊儀訕訕地笑道,手上動作只停了一下。

「也不瞞你,昨晚敏舒的一番話讓朕動心了,可是要是朕這麼做了,皇後怕又不肯了。」李存勖笑了笑,入宮之後,梓嬌和敏舒處得比從前好了,他還暗自慶幸。沒想到不是處的好了,是還沒踫著關鍵的時候,「朕覺著還是過繼給你。」

「要是臣妾不願意呢?」蕊儀笑問,坦誠地看著她,「皇上就不怕臣妾,或是韓家,借著魏王興風作浪?皇上能信臣妾,可是,皇上能信韓家麼?」

被她問著了,李存勖笑嘆了一聲,回視著她,將她招到跟前,「韓大人是朕的帝師,朕也不是不放心他,就是怕他和你的兩位兄長遭有心人利用。不過既然要把繼岌遣到封地去,也就不要緊了。」

「臣妾的父親年紀大了,兩個兄長就不必說了,二哥得了皇上照顧才進了捧聖軍,三哥至今還閑在家里。要說不放心,還真沒什麼了。」蕊儀笑著靠在他懷里,枕著他的小臂,抬頭看著他,「可要是臣妾還有更好的法子呢?」

(免費字數:(上面的一首詞為李存勖的「憶仙姿」,傳至後世,被蘇軾改為「如夢令」,後又有李清照的「如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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