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方才去哪兒了?我讓人找了半天也沒見著。」蕊儀一見韓靖烈就問道,他怕韓靖烈看見了她,也怕他听到了韓元的話,密道中聲音走得通透,也不知再往上些能听到多少。
韓靖烈「嗯」地應了一聲,草草見了禮,「隨處走走,沒讓下人跟著。」
「父親想為三哥謀個差事,我會為三個留心的。」蕊儀嘴角輕動,他應是沒有听見的,不然如何能不發難。
第三十章謀亂
天剛蒙蒙亮,麗春台廊子里的鳥兒還把小巧的頭藏在翅膀下睡著,捧著朝服的太監、宮女在廊子下侯著。趙喜義隔著門輕喚了幾聲,應聲的不是李存勖,而是蕊儀。
從韓家回來之後,蕊儀每天都會在天還沒亮的時候醒來,醒來後,她會靜靜地看著枕邊人,或是枕邊空著的地方。她想問,可是又不能,只能忍著。她想來想去,只能從旁刺探了。
「皇上,該上朝了。」蕊儀輕喚道,李存勖「嗯」了一聲,翻身睡眼迷蒙的看著她,她微微笑了笑,「趙公公來了。」
「今日不上朝了。」李存勖眯著眼笑了笑,把她摟進懷中,她的發輕貼在他胸口上,癢癢的讓他身上一熱,手不禁往她里衣里鑽,「朕不說話,他們不敢進來。」
「皇上。」蕊儀想推開他,且不說她心亂如麻,她的名聲已經不好了,再加上一條媚主亂政,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一會兒各位大人就到了,總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
「偶爾為之。」李存勖笑了,吻上她的唇,絲毫不理會外面的人。
「你……」蕊儀想不依,卻拗不過他,不一會兒自己也陷了進去,輕柔地回應著他。
門外響起幾聲腳步聲,想必是趙喜義前去傳旨了,趙喜義並非頭一次應對這種事,自然知道該作何說法。二人直纏到晌午,才喚人進來梳洗,蕊儀不免埋怨道,「要是讓朝里的人知道了,也不知會怎樣說臣妾,皇後也來暗示過臣妾幾次了。」
「皇後懂得何為暗示了?」李存勖不答反問,接了手巾。
蕊儀笑了,忍著才沒笑出聲,梓嬌客客氣氣說話的樣子的確好笑,「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自然不會再如從前。」她抬眼,巧笑嫣然地看著他,「皇上不是說皇後的胡旋舞跳的極好麼?不如皇上到儀鸞殿住上幾日。」
「先是讓朕去飲羽殿,又讓朕去瑤光殿。蕊儀,你說說,哪個妃子不想留住朕?唯獨你。」李存勖笑嘆了一聲,由萱娘服侍著漱口,抬眸時看了她一眼。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臣妾是想和皇上長相廝守。」蕊儀低頭笑道,也看了萱娘一眼,「要不去王美人那兒?」
李存勖笑了,沒說不,也沒應承,話鋒一轉,「馮立仁回話說,韓大人的病雖然好轉了,卻還不能走動。朕本準備在宮中擺宴,本想邀他老人家入宮一聚,如今只能邀韓靖烈代父前來了。」
「這非年非節的,皇上都請了什麼人?」蕊儀請問,換上一襲鵝黃底子繡楓葉的宮裝,暗暗琢磨這是不是一個機會。
「都是輔朕登基的肱骨之臣,當中也有教朕弓馬和行軍布陣的幾位老將軍。」李存勖笑道,起身和她一道行至外間,「只是君臣間的敘話,沒有女眷,你們也就不必去了。」
「要不,皇上和皇後同席吧?皇上稱帝登基之後,還沒和皇後一起謝過他們。」蕊儀落落大方地笑道,假意嘆了一聲,「皇後總能為皇上張羅一二,臣妾最近疲懶,皇上準了,臣妾也就躲開了。」
「也好。」李存勖頷首,也該讓梓嬌得些歷練,「皇後主理後宮,可朕知道,內宮里這些事都是你和敏舒管著,她也該有些樣子了。」
「不如就讓皇後操持筵席,臣妾有個主意,只是不知好不好。」蕊儀笑了笑,眉梢微微一挑,「民間請客都要下帖子,而宮里皇上宴客要下聖旨。聖旨自然顯示了皇上的恩澤,可也讓人拘束。皇上與各位老臣相聚,自然是想君臣盡歡,拘束了難免不能盡興。不如就像民間一樣,不下旨,下帖子。」
「好,此事也交給皇後,再去和德妃說一聲,她身子也好了,不能總呆在集仙殿。」李存勖贊道,還讓蕊儀代他傳旨。
用過午膳,李存勖去了襲芳苑。蕊儀听人回報時,嘴角掛了絲嘲弄,他到底是去了麗娘那里。她也收拾一下,帶著一干人等去了瑤光殿。
瑤光殿里梓嬌正數著宮外送進來的金錠子,眼角眉梢都透著無奈,她讓人給蕊儀看座,嘆道,「宮里的料子不夠輕盈,總要從外面折騰一些回來,可這些金子,還不夠做兩件的。之前讓你想法子,可有了?」
蕊儀哪兒有心思說這些,隨口糊弄道,「皇後姐姐把眼下這件事辦好了,皇上一高興,就是想把國庫里的銀子搬到瑤光殿也不是不可。」
眸中靈光一閃,梓嬌呵呵一笑,說話時聲調輕快了許多,「皇上有什麼旨意?沒想到,這宮里還有妹妹辦不了的事。」
把宴客的打算和梓嬌說了,蕊儀笑道,「皇上對皇後寄望甚深,皇後有了主意,就早些向皇上稟明。還有德妃,皇上也吩咐她協理此事。」
一听敏舒,梓嬌冷哼了一聲,把手里的隻果用力扔了出去,砸在柱子上,「讓她寫帖子就是了,別的用不著她。也不知她給皇上使了什麼迷魂術,皇上還就是忘不了她了。」
「皇上也是以和為貴。」蕊儀笑著打哈哈,她也沒想到會讓敏舒協理,「這事也有些難辦,皇後有所不知,皇上說要把教過他的幾位師父都請上,可是皇上究竟有幾位師父還真說不清楚。要是這麼眼巴巴地問別人,傳出去,難免說咱們只知道享受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對皇上的幾位師父不夠尊重。」
「說的是。」梓焦點了點頭,她這鳳座還沒坐熱,容不得差池,「要不你派人回府問問韓大人?」
「臣妾的父親如今病得混混沌沌的,哪里說的清楚。」蕊儀故作為難,思量了一下方道,「不過他曾跟臣妾說過,皇上對幾位師父都極為敬重,都有過書信往來。不如就去御書房把信找出來,按上面的名字下帖子,若是有誰已經不在世了,就當是請他們的子佷了。」
「就按你說的辦,讓德妃自己找信去,得罪了御書房的人,或是驚動了皇上,就由她擔著。」梓嬌笑道,眉眼間很是得意,「這回你倒是落了個清閑,別想著趁我忙亂,自己想著法地伺候皇上。你們姐妹二人也該收斂些了,外面傳的難听,再不收斂,我也保不了你們。」
恐怕不是保不了,而是想動手了,一旦沒有了敏舒,梓嬌很快便發覺她和蕊瑤才是後位下最大的威脅。可是眼下,梓嬌也並沒有和她翻臉的本錢。蕊儀連連稱是,悔愧地道,「臣妾和昭媛一定謹遵皇後教誨,勸皇上雨露均沾。」
「嗯。」梓嬌笑了笑,見蘊溪在門口探頭探腦的,也有些心急,「你這就去集仙殿跟德妃說一聲,她要是辦砸了,我絕不饒她。」
「臣妾遵命。」蕊儀福了福,出門時對蘊溪笑了笑,目光往她身後看了一眼,是兩只上好的檀木箱子。
蘊溪叫人把箱子抬了進去,打開來一箱是上好的舞衣,另一箱中既有中原能工巧匠打的釵環、臂釧,也有西域的腰鏈,都是成色好的不能再好的東西。蕊儀瞪大了眼楮,喜笑顏開,「都是申王送來的?」
「是,申王殿下剛叫人送進宮來的。」蘊溪看著她翻檢里面的東西,擔心地道,「娘娘,這些東西太過名貴,又沒個名目,是不是該送還申王殿下?」
「還給他?」梓嬌嘲弄地看了她一眼,將一襲水紅色舞衣比在身上,「用不著,就是皇上知道了,也不會忌諱的。」
蘊溪暗暗搖頭,抬眼偷偷看了她幾次,有些猜測不敢說出口。箱子里的舞衣不是水紅便是大紅,仿佛一團烈火一點一點燒了出來。這是無名的火焰,不知何時會燒到人們看得見的地方,也不知會傷了誰。
++++++++++++++++++++++++++++++++++++++++++++++++++++蕊儀出了瑤光殿並沒有直接去集仙殿,她在御花園里兜兜轉轉,捻起一朵花苞看看,又輕扯過一枝柳葉看看,神思不定。萱娘看出她心神不寧,向魚鳳使了個眼色,輕聲問道,「皇後是不是為難娘娘了?」
「還沒有。」蕊儀嘆了口氣,看了看他們,語中有痛有忍,有不甘,也有著探尋,「如果我想放了德妃這回,滿月可會怪我?」
梓嬌她們奈何不了,敏舒也動不得,萱娘不覺肩上一顫,低下頭,鼻間有了哽咽之聲,「那以後還有為機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