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宮闕 鳳闕瑤光 第一三九章 放敵(下)

作者 ︰ 霜宸

「住口,你這是在和娘娘說話麼?」魚鳳第一次對萱娘硬了聲氣,神情也很沉痛,可是看向蕊儀時,目光又很是堅定,「死者長已矣,娘娘該擔心的是昭媛娘娘會怎麼想。」

「你小瞧了她,她會明白的。」蕊儀淡淡地道,又看向萱娘,「滿月的仇我記著,只是首惡不除,也難告慰她在天之靈。」

「娘娘自有決斷,是奴婢多心了。」萱娘嘆道,往集仙殿高高的殿宇上望了望,「娘娘要是不想去,就由奴婢去告訴她。」

「不了。」蕊儀搖搖頭,反而想把萱娘支走,「出來久了,怕有人過去,那幾個小的應付不了。你先回去照應著,晚些要是皇上還在襲芳苑,派人回我一聲,我就到昭媛那兒坐坐。」

「是。」萱娘毫不猶豫地應了,原想著福兒是個可栽培的,可後來出了那樣的事,就越發覺得要仔細琢磨人選,也就耽擱了。她不回去,怕真出了亂子。

這時候支開萱娘,魚鳳知道定是事關重大,而恰恰又是萱娘不能知道的,要麼就是她的舊主子又說了什麼,要麼就是上次讓她打探的事又有了旁的眉目,「娘娘有何吩咐?」

「幫我找一張十年前的信箋,要發黃了的。」蕊儀目中閃過一抹幽光,不想解釋,只是命令道,「一會兒我和德妃說話,你就到她偏殿里找,我記著在窗邊最下邊的匣子里見過。多留心,別讓人知道了。」

進了集仙殿,蕊儀徑自去見敏舒,魚鳳則和這個說幾句,又和那個打趣兩聲,一會兒又蹭到小廚房里喝茶,等鬧到幾個熟的煩了,她又借口想休息一下,一會兒就模進了偏殿藏書的地方。

而蕊儀則在內殿里見到了敏舒,敏舒一襲月白色宮裝,上面繡著淡雅的魚戲荷花,她向蕊儀福了福,挺直了脊背,下巴仍微揚著,「貴妃妹妹來此,不知有何貴干?」

蕊儀把要擺宴和寫帖子的事說了,笑了笑,「姐妹幾個里,屬姐姐的字好,只能煩勞姐姐了。皇後娘娘也說了,讓姐姐協理。至于皇上究竟有哪幾位師父,我和皇後的意思都是不要驚動皇上和禮部的人,免得有人說咱們閑話,就按皇上往來的書信就是了,明天就找人給你送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敏舒點點頭,在她對面坐下,「是我太心急了,要不也不會惹惱了她。我也是個俗人,不像你想得那般雲淡風輕、與世無爭,只知道琴棋書畫詩酒花。我想跟你們爭個高下也沒什麼不對的,你要覺著我虛偽,也沒法子。」

「原先覺著,可你這一番話後,倒不覺著了。」蕊儀唇角微微翹起,只是帶了些冷意,「爭也沒什麼,可是你們傷了我親近的人。」

「你也會為一個奴婢傷心?」敏舒神情一動。

蕊儀淡淡地一笑,「她可不是一般的奴婢。」她頓了頓,抬起頭,「我無法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可是既然是皇上的吩咐下來的差事,總要同心協力,辦得體體面面的。」

敏舒嘆了一聲,自嘲地笑道,「辦體面了,也是給皇後臉上增光,要是辦砸了,受責罰的只會是咱們。好在不是什麼難事,出不了岔子。代我謝皇後娘娘恩典,她肯給我這個露臉的機會,我感激不盡。」

「姐姐謝錯人了,該是我才對。」蕊儀行至門邊方道,半轉過身子看著她,「若沒有了姐姐你,皇後就要盯上我和昭媛了。姐姐可以嫌我俗氣,也可以看不上我們韓家,可是姐姐也要曉得,沒了我和昭媛,你也一樣沒有安生日子過。」

剛出了集仙殿,就看見自己宮里來的步輦已等在階下,而魚鳳也已在前等候。魚鳳向她輕點了點頭,指了袖子一下,顯然已經得了。蕊儀笑了笑,打賞了幾個宮女,這才上了步輦。

「可容易尋到?」蕊儀含糊地問道。

「娘娘所記不錯。」魚鳳心領神會,也不多說,轉而說起萱娘剛派人送來的消息,「皇上還在襲芳苑,王寶林親自給皇上做了幾個小菜,很得皇上喜歡,看樣子今夜皇上是要留了。」

「去飲羽殿。」蕊儀吩咐道,抬輦的腳下一轉,已奔飲羽殿去了。

此時正是好時節,蕊儀身子也大好了,抬輦的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甫停下,就听得里面比往日熱鬧,進了里院,見著幾個捧著綢緞布匹的宮女和尚服局的掌寶迎面而來。客氣地受了她們的禮,蕊儀望著她們的背影微微苦笑,看來存勖又賞了蕊瑤不少東西,和她宮里的賞賜相差無幾,只是更加花俏些。

「什麼風把姐姐給吹來了?」蕊瑤正讓棋芳修著指甲,看她進來,也不起身。

「皇上去了襲芳苑,一個人悶得慌,來找你說說話。」蕊儀笑了笑,看向棋芳,「從前我幫她剪過,就交給我吧,你去給我們弄些甜湯來。」

「快去。」蕊瑤淡淡地吩咐了一聲,讓她坐過去,「皇上怎麼又想起去襲芳苑了?雖說麗娘是你的人,可若能留住皇上,又何必勞動他人。她萬一有了,咱們就兩廂為難了。」

「外面的人說起咱倆,嘴里每一句好話,還是先避風頭,別太引人注目了。」蕊儀和善地笑笑,蕊瑤也不再是凡事只憑一股子意氣行事的魯莽丫頭了,懂得忍耐了,她行事起來也便易了許多,「今日來,有件事想和妹妹商量。」

「瑤光殿那位又為難你了?我早就說過,她容不下咱們。其實也是的,有咱們在,她定過不了安生日子。只要咱們當中有誰誕下皇嗣,她的位子也就坐不穩了。」蕊瑤輕道,眉眼間很是得意。

蕊儀無聲一笑,輕揉著指尖關節,「說的正是這個,德妃一失勢,听她那口氣,立刻就盯上咱們了。咱們和德妃雖不能說是唇齒相依,但也是系在一條線上的螞蚱,沒了她,咱們行事也多有不便。」她安撫地笑了笑,很是無奈,「我想著,還是要先放她一回,大姐和滿月的仇容得日後再報不遲。」

「只要以後能讓她們連本帶利地償還,什麼都值了。」提起蕊寧,蕊瑤神色微暗,「你有別的法子了?」

蕊儀點點頭,握過她的手,為她涂丹蔻,「德妃之長在于示弱于前,皇上都說她溫文爾雅,可是她也有兩個無法改變的地方。一來她野心大,可卻沒有能夠承載她野心的東西,無兒無女的,沒有持仗。二來就是自傲,多讀了些書就目下無塵,不管什麼時候都不願低頭。這兩個地方隨時都能害了她自己,咱們犯不著先動她,而且不光如此,咱們還得向她學如何示弱。」

「先讓宮里的閑言碎語退一退也是好的,可你不能再被她哄得信了她。你特地過來看我,就是怕我不答應,又鬧起來,是不是?這回可要把心放肚子里去,她們倆閑得慌,就讓她們二人鬧去,咱們還是得知禮。要不日子久了,皇上就真到別處去了。」蕊瑤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那瑤光殿那位又該如何?」

「有件事,不,也許是個天大的秘密。」蕊儀讓她附耳過來,她輕聲道,「你只管留意著她和申王之間的動靜,想必能有所獲。魏王臨行時說的想必也不是全然的捕風捉影,還有申王也隔三叉五地給瑤光殿里送東西。擒賊先擒王,若是此事能夠坐實了,旁的手段也就省下了。」

「憑申王的膽色,真想不到。」蕊瑤面色一凝,鄭重地問,「如今可是在宮里,他們管天借了膽不成,你可拿的準?」

「申王不奉召不得進宮,想抓他們的把柄的確不易。可以前的事就難說了,就說既然不在晉王府的魏王都知道,那就一定還有人知道些什麼。再說我第一次看他二人同席,那時皇上和太尉大人都在,他們之間看起來也確有些異乎尋常,那絕非尋常叔嫂所能有。只是那時我怕自己多心,就沒有說出來。」蕊儀壓低了聲音,最後一只丹蔻成了,她又輕道,「若是查下去,也許就能查出些東西。」

「听你這麼一說,也確有些不同尋常。」蕊瑤回想著在魏州的時候,蕊寧常接她進府,也見過那麼幾次,只是當時一味地不喜梓嬌,恨不得壓根不要見到她,自然懶得深究,「如今進了宮也沒什麼,若此事屬實,像劉梓嬌這種見了便宜就恨不得一頭撞上去的,給些機會,難保她還裝的住。」

只要搬開了梓嬌,李繼潼也就完了,她們韓氏所誕之子嗣才能更加穩妥。蕊儀又想到了另一層,「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魏王告訴我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若是日後朝廷亂了,他大可學那亂世梟雄。若是那時天下大治,他也可以皇長子的身份把持朝局。好在他出身差了些,對皇上的孝心又重了些,不能做那全然狠利、無君無父之人,不然日後必是心月復大患。」

「魏王?等成了事,再想不遲。」蕊瑤笑了,把十指指尖放在面前,很喜歡這均勻而如水般仿若流動的顏色。她假作漫不經心地看蕊儀一眼,也不知到那時她們的約定還做不做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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