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宮闕 鳳闕瑤光 第一五一章 麗娘(下)

作者 ︰ 霜宸

麗娘目光游離,模糊地向萱娘看了看,嘴上動了幾下,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出宮」。蕊儀明了,連忙點頭應道,「好,我都答應你,放萱娘出宮,再給她備份嫁妝。」

麗娘長松了口氣,目光停在了萱娘身上。蕊儀嘆了一聲,起身移開幾步,問麗娘身邊的環兒,「為何早不稟報?人都不行了,才送來消息。」

環兒滿臉是淚,吱吱唔唔地道,「皇後娘娘不讓奴婢們出去,說是讓太醫診治一番,說不準就好了,到時再告訴皇上和娘娘不遲。」

是怕擔責任,蕊儀暗嘆,麗娘听話乖巧,沒什麼心性,只是對李存勖有著一顆痴心。她沒想過拿麗娘當棋子,只是想讓萱娘對她更盡心罷了,沒想到弄了這樣一個結果。

「娘娘,你要為婕妤做主啊。」萱娘听見了,在她腳邊跪下,抓住她的裙擺。自從答應留在蕊儀身邊,她就想過遲早有這麼一天,尤其在麗娘有了身孕之後。她日也怕夜也怕,想著麗娘不受寵,出身也低,興許別人懶得和她計較,將來能守著孩子過日子,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了事。

她還該相信蕊儀麼?這屋子里每一個人都有嫌疑,她還能相信誰?萱娘忽然驚疑不定起來,放開了手,癱坐在那兒,沒了魂兒似的。

「皇上駕到!」門外內監高聲稟報道。

李存勖神色不善,陰沉著臉把屋里人看了一圈,「讓馮立仁來回話。」

馮立仁弓著腰,低著頭,饒是活了一把年紀,就是不敢抬頭看他,「皇上,並非臣等不盡力,是有人下了紅花,才使王婕妤流血不止。」

路上李存勖已知道皇嗣沒有保住,他平日對麗娘只是淡淡的,對她的孩子也並不上心。可是先是沒了蕊儀的孩子,如今又是麗娘的,讓他不由得生出一種子嗣艱難之感。況且此事並不簡單,他看看梓嬌,又看看蕊儀、蕊瑤還有廊子里戰戰兢兢的三人,不知是她們當中的誰。

「王婕妤摔跌了胎,還是吃了紅花後才沒了的?」李存勖沉聲道,目光仿佛要在馮立仁身上燒出兩個窟窿。

崔敏正還在里間,走不開,馮立仁只得獨自應對,「是摔跌了胎,摔跌的,前些日子王婕妤胎位已有不穩,一摔就落了。」

「她胎位不穩,可是為藥物所害?」李存勖握緊了拳,若是否認,自然最好。

看看梓嬌,馮立仁撲通一聲跪下,手撐著地,再也不敢隱瞞,「婕妤前些日子吃了涼的東西,臣阻攔婕妤,又回稟了皇後。」

梓嬌哪里肯擔這干系,搶著道,「臣妾知道後,命人來看過婕妤妹妹。皇上,馮太醫不想擔干系,就想都推到臣妾身上。」

「吃食是誰送來的,皇後又是怎麼說的,都說清楚了。」李存勖未看梓嬌一眼,只盯著馮立仁。

「事到如今,臣也不得不說了。臣那日看見藍御女端了涼果給王婕妤,臣上前阻止,藍御女說‘已經吃了兩日了,也沒見有事,怎麼就不行了?’。臣又去告知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說‘東西是藍御女帶去的,吃壞了也不甘你的事,你何必管’。」馮立仁說著說著眼淚都從眼角下來了。

「你……」梓嬌嚇住了,馮立仁拿了她不少好處,怎麼這麼輕易就把她供了出來。這回她著實冤枉,她說那話時真沒安什麼壞心,只是玩笑話,「臣妾是說過的,可臣妾一回頭就讓人盯著襲芳苑里的吃食了,臣妾絕沒有害婕妤的心。皇上把婕妤交給臣妾,她出了事臣妾頭一個月兌不了干系,害她有什麼好處。」

「住口!」李存勖瞪了她一眼,嚇得她一個哆嗦退了一步。身為皇後,當著他的面尚且敢一會兒一個樣子,也不知平日是何模樣,還以為她長進了,沒承想原本的小家子氣半點未月兌。

「藍御女就在外面,皇上要不要也問問她?婕妤摔倒的時候,身邊也只有她。」蕊瑤在門邊輕撫了下藍墜兒的追星髻,藍墜兒嚇得跪在了門檻上。

李存勖目光如劍,只那一掃就把藍墜兒看了個透心涼,他冷冷地道,「婕妤有孕在身,為何不多帶些人在身邊?你既然和她一道出來,又為何不扶著?」

藍墜兒哆嗦著爬了過去,一臉地不知所措,「本來是扶著的,可婕妤眼尖,看見邊上掉了支步搖,又說眼熟,就快走了幾步去撿,之後就摔了。臣妾真不知道那兒昨日倒灑了菜,她一踩就摔了。」

步搖怎麼那麼巧就掉在了倒灑了菜的地方,再者雖說灑過菜,可昨日必定清洗過,如何會一踩就滑了腳?李存勖狠狠地捏住她的腕子,語中陰狠,「說,誰讓你把婕妤帶到那兒去的?是這里的誰?」

步搖只有九嬪以上的才有,那便是梓嬌、敏舒、蕊儀和蕊瑤了。蕊儀暗暗心驚,萬一有人偷了出來,豈不是百口莫辯了,「皇上如此問,只怕她為洗月兌罪名,胡亂攀咬,請皇上明察。」

放開了手,李存勖靜了那麼一剎,忍住了些怒氣,「說出來,朕為你做主。」

「沒有人指使,真的沒有人指使……」藍墜兒驚恐地不住擺手,敏舒如今大勢已去,這兒沒有她的靠山,她到底該如何才能有一條活路,「皇上,真的是踫巧了。臣妾還想著王婕妤他日平安誕下皇嗣,能算上臣妾一點功勞,臣妾怎麼會害她。」

「人人都長著嘴,誰都會為自己開月兌。」蕊瑤半點不慌,還顯出幾分沉穩,「皇上,步搖還在,可以驗看,紅花的來處也可以追查。請皇上查驗,還臣妾幾個的清白。」

趙喜義已把步搖捧了上來,兩朵牡丹花簪頭,每個花瓣上面都瓖著一粒紅玉,華麗而不失端莊。眾人目光一屏,蕊儀先松了口氣,但下一刻又覺得它眼熟,看向梓嬌。李存勖也看了過去,沉聲道,「這是梁宮里的舊物,一對有一模一樣的兩支,翠玉的給了貴妃和昭媛,紅玉的給了皇後和德妃。皇後,這支可是你的?」

「不是臣妾的,怎麼會是臣妾的,早上臣妾還看見了。」梓嬌忙不迭地道,她壓根不記得早上有沒有看過,她拿過步搖看了又看,神色間更慌了,「真不是臣妾的,不是,一定不是……」

看了李存勖一眼,蕊瑤眉梢輕輕一挑,「皇後的眼楮真是厲害,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兩支,一眼就看出不是自己的了。」

蕊儀暗暗看了她一眼,心中又漏了一下,說話時語聲平直,「既然皇後姐姐和德妃姐姐都各有一支,那回去取了來,就知道是誰的了。」

「趙喜義,你去瑤光殿和集仙殿看看。」李存勖咬牙道。

藍墜兒攥緊了膝上衣料,緩過口氣來,可是這萬一是敏舒的。她肩上不由得又抖了起來,如果不是敏舒,那就是梓嬌的,只能賭一回。她猛地再看向那步搖,大喊道,「皇上,臣妾認得德妃娘娘的步搖,摔了一次,金子軟,有兩片花瓣歪了。這不是那支,皇上明察。」

「啪」梓嬌上前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抬腿就踹,聲音尖利,「你是集仙殿里出來,還能由得你說了?皇上,集仙殿里先出了福兒那樣的賤婢,這個賤人又誣陷臣妾,應該把她和那賤婢一樣,活活打死,以儆效尤。」

「你是想把襲芳苑里所有的人都打死?」李存勖看著門檻,無聲冷笑。

梓嬌一個機靈,還不自知,「他們害得婕妤失了皇嗣,婕妤眼看著也不行了,他們就該陪葬!」

「夠了!趙喜義,愣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去。」李存勖喝道,又吩咐順喜,「請皇後坐下,大吵大嚷,成何體統!」

「趙公公且慢。皇上,趙公公此番去瑤光殿、集仙殿這麼一走,不免驚動了那些有歹心的。即使步搖有了出處,紅花又不免被藏匿起來。」蕊瑤輕道,上前了幾步,「不如皇上下旨,搜宮!」

「朕是被氣糊涂了。」李存勖一拍桌案,轉而道,「把各宮宮婢全叫出來看起來,朕要搜宮。順喜,你代朕去搜登春閣,你們幾個和朕先去集仙殿。」

先去的不是瑤光殿,蕊儀心中一嘆,存勖到底更疑敏舒多一些,就算真查出是梓嬌犯的事,怕也要為她和這皇後的名位遮掩一番。

李存勖走在最前面,梓嬌暗暗落了幾步,跟蘊溪使了個眼色,沒一會兒就不知蘊溪去了何處。蕊瑤向後望了一眼,面色一沉,低聲問蕊儀,「看見蘊溪了麼?」

「管她做什麼,各宮的人都被看起來了,她回瑤光殿也做不了什麼。」蕊儀徑自跟上眾人,不理會她,難道她還不知這她們二人也在踏入險境麼?

集仙殿里敏舒青衣素服,頭上只戴了一根玉簪。這些日子她潛心看書、念佛,努力不與外有干系,想讓眾人都對她放心下來。這日她一早便心神不寧,連著念了半天的佛,用了碗粥就又去看書,可看來看去仍是那幾篇。正是心煩意亂,就有好幾個內監沖了進來,把殿內服侍的全趕了出去。

「皇上、皇後,兩位妹妹,你們怎麼都……」敏舒愣愣地看著面前眾人,見眾人面色不善,她涼涼地一笑,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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