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春末桃花最絢爛的時候,再過幾日天就轉熱了,這也是飲宴最好的時候了。麗春台的桃林里已做了準備,李存勖、蕊儀于上座,下首兩邊分別坐著蕊瑤和韓靖烈。因這一筵之後蕊儀將遷往瑤光殿,雖然列席的人不多,卻很是隆重。
前面妖嬈的舞姬款款擺動著腰肢,宛如這林間一枝美艷的桃花。蕊儀淡淡地笑著,目光沒有停駐太久,慢慢地打量著這片最後的春色。這曾經是她最不願離去的地方,如今讓她遷往瑤光殿,她卻半個字都沒有多說,立刻領旨謝恩。
她一入宮就住在麗春台,在這兒她有過一個孩子,而又失去了,在這兒她曾以為找到了最終相守一生的良人,到頭來又是一場空。那麼,去別的地方又有何干系?何況是宛若仙境的瑤光殿。
「皇後有了身孕,受不了顛簸,何必要親自去穹寶寺祈福?不如朕下旨,請他們入宮。」李存勖體貼地道,目光溫和落在蕊儀隆起的肚子上,羨煞旁人。
「心誠則靈,臣妾不光要親自去,還想微服前去。」蕊儀笑了笑,堅持著。
蕊瑤撇撇嘴,目光一閃,但這當口上也懶得多做計較,「皇上,就讓姐姐去吧,無論如何都是為了肚子里的皇嗣,總是錯不了的。正像姐姐說的,心誠則靈,心意不到,佛祖又怎麼能保佑姐姐誕下一位小皇子?」
李存勖猶疑了一下,最終點了頭,「朕多派幾個侍衛微服跟著你們,皇後自己也要小心,外面不比宮里,別沖撞了。」
「臣妾遵旨。」蕊儀笑道,自從她說出了自己有了身孕,李存勖就又回到了過去分外體貼的樣子。若不是發生了那些事,他們如今就是神仙眷侶了,也難怪蕊瑤時常暗暗怒目相向。
矮桌下,李存勖輕按住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不動聲色地看向蕊瑤,「後宮事煩,這些日子少不得淑妃多操持。」他向趙喜義道,「傳朕旨意,皇後靜心養胎,六宮之事一概向淑妃回報,直到皇嗣滿月。」
蕊瑤一愣,方才那一點不悅立時被沖淡了,歡天喜地地謝恩,韓靖烈也是一臉的喜色。誰有了身孕不重要,誰知道生出來是皇子還是公主,還是做這真正的後宮之主來得更實在。
蕊儀微微一笑,看看蕊瑤,又看向李存勖,「皇上何不加封妹妹為貴妃,這樣她主理後宮也能更名正言順,凡事也都能更順遂些。妹妹的飲羽殿也住得久了,該換換了,臣妾覺著飛香殿不錯,皇上不妨把那兒也賞給妹妹。」
「協理」一下子變成了「主理」,蕊瑤陡然警覺,望著李存勖,眼中多了幾分期待之意。李存勖倒像是並未察覺,深深地看了蕊儀一眼,頷首道,「就如皇後所言,朕明日就封蕊瑤為貴妃,你們姐妹日後也好照應彼此。飛香殿離瑤光殿也近,你們日後可以常走動。」
「謝皇上、謝姐姐。」蕊瑤起身跪拜,笑盈盈地看向他們,忽然道,「可這飛香殿臣妾不想要,臣妾就看上姐姐的麗春台了。姐姐在這兒住了這麼久,這兒一定沾了姐姐的福氣,臣妾也想沾一沾這福氣。況且姐姐一旦遷出去,這兒少不得缺人打理,荒疏了豈不是暴殄天物?臣妾在這兒也好幫姐姐照看著,姐姐哪日想了,就回來走動走動。」
「你倒是想得周到。」李存勖頓了一下,遲疑地看向蕊儀,半帶試探地道,「皇後可願割愛?」
不敢答應得太干脆了,蕊儀故意沉吟了一下,眼中帶著肯定,「她是臣妾的妹妹,臣妾怎會舍不得?倒是皇上舍不舍得,這一林的桃樹可都是皇上親手澆灌的。」
蕊瑤並非真正想要麗春台,而是想做真正的後宮之主,她要的是李存勖的一切。蕊儀哪里會不明白這些,她四兩撥千斤地把話又還給了李存勖,她忽然很想知道,他還能不能那最後的誓言。他曾經答應過,麗春台只屬于她一人。
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察覺地失望,李存勖朗聲笑道,「既然皇後同意,朕哪有不準的,蕊瑤日後可要好生照料它們。」
蕊儀見他準了,心中略微冷笑了一下,不快之感轉瞬即逝。她向蕊瑤使了個眼色,趁勢道,「听說皇上要派兵攻打威武城,不知這回領軍的是哪位將軍?」
對鄆州、魏州只圍不攻,倒是蜀國那邊又起了動亂。李存勖正疲于應付,要說派誰,也只想了個大概,他隨口道,「朕打算讓魏王去。」
「洛陽這兒就沒有人同去麼?」蕊儀暗示著,莞爾一笑,「臣妾和妹妹都得了封賞,唯獨三哥還沒有。臣妾也不為他求別的,只望皇上能讓他躍馬沙場,有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李存勖神色一頓,蕊儀還從未提過這樣的要求,不由得看向韓靖烈,「你可願意?」
「臣願意,一千個、一萬個願意。」韓靖烈連忙起身,跪在他們面前,很是驚訝地看向蕊儀。
蕊儀輕輕點頭,李存勖想了想,也不是封王拜相的大事,再說也該給韓家一個機會了,真要和李嗣源動兵,少不得這些肱骨之臣,「那朕就封你為忠勇將軍,擇日就與魏王匯合。」
「臣謝皇上恩典,謝皇上……」韓靖烈大喜過望,一個勁兒地叩頭,起身時看向蕊儀,好像在說算她識趣。
蕊瑤也很是高興,韓靖烈雖然不是帶兵的材料,可有李繼岌那樣的在身邊,一準是能跟著混個軍功的。反正李存勖還會派別的大將前往,用不著擔心。蕊儀又向李存勖提了軍餉,又掏了不少銀錢,宴飲更歡,仿若那千里之外的刀兵從來都不存在一般。
+++++++++++++++++++++++++++++++++++++++++++++++++++++++++++
五日後,一輛馬車緩緩地停在了穹寶寺門前,隨行的幾位男子雖然身著布衣,卻是掩不住的機警。為首的下馬叩響寺院的後門,不多時便有人相迎,雖然是微服,但畢竟扮作了公卿貴冑家的命婦,少不得要被引到後面的廂房。
(最近實在太忙了,但是真的快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