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給孩子取個名字吧。」魚鳳提醒道。
永泰安寧,這是他與她為天下的念想,蕊儀最後看了一眼孩子,擺擺手,讓他把孩子放入醫箱,「就叫永寧。」
「臣告退。」崔敏正躬身告退,跟著魚鳳放輕腳步出了外殿,甫一出去就繞到了後面,從環繞瑤光殿的小路離去。
萱娘在殿外听得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慌忙進來,一眼看去驚得放聲尖叫。蕊儀癱倒在床上,身下斑斑血跡,孩子身上全是血,還透著紫黑。萱娘撲到床邊,恐懼地睜大了眼楮,「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娘娘,崔太醫和魚鳳呢?」
「崔敏正跑了,魚鳳去追……」蕊儀此刻身心俱疲,面色慘白,「快叫人進來,快」
「來人啊,來人……」萱娘回身大叫道,宮人奔走相告著進來了,「快,請皇上和貴妃娘娘過來。娘娘,撐住了,還有馮太醫,不會有事的。」
馮立仁一番診治,眼底露出些疑惑,深深地看了蕊儀一眼,「聖嗣不育,娘娘節哀,好在失血不多,多調養些時日,日後定可再誕皇嗣。」
「是本宮錯信了崔敏正,旁的太醫還年輕,太醫院日後還要仰仗馮太醫。」蕊儀虛弱地道,她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日後馮太醫要常來瑤光殿為本宮請脈。」
馮立仁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語氣霎時恭敬了許多,「崔敏正誤判在先,為免除干系,偽造脈案,致使聖嗣不育,又逃逸在後,其罪當誅。」
「好了,皇上來了,就這樣告訴他。」蕊儀閉上眼,兩行清淚滑落。永寧啊永寧,她們沒有做母女的緣分,好在她的養母會是自己的姨母,想必也受不了多少委屈,她可以放心了。以後她要做的就是結束他們的恩仇,為了林氏一門,也是為了天下百姓。
李存勖不是不好,更不是一無是處,他是為將之才,卻不是為君之才,他的父親一早看透了他。當年若非林康為他隱瞞,恐怕早行了廢立世子之事。這場恩怨始于林氏,林氏也最終自食惡果,那就讓他們林家人來終結這一切吧。
蕊瑤進來時面白如紙,她看著被送出去的死嬰,指著一屋子的人渾身發抖,厲聲道,「你們都是死人啊,小皇子死了,你們怎麼不去死……本宮要你們通通陪葬,一個都不留。」
「蕊瑤,不怪他們,是我命不好。你就當為小皇子積德吧,不要難為他們。」蕊儀掃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宮人,向蕊瑤伸出手,「答應我,別讓人看笑話。」
「滾,都給本宮滾到外面去,先跪上三天三夜。」蕊瑤一跺腳,轉身坐到床畔,錦褥已經換過了,但好似還透著一股子血腥味,「好好的小皇子就這麼沒了,這走的是什麼背運,好在馮立仁說了,以後還有機會。你一定要調養好了,再懷上一個。我听說,月子之後最容易受孕,你放心,我一定想法子讓皇上來瑤光殿。」
蕊儀一直沒留意魚鳳帶進來的孩子是男是女,蕊瑤方才一說,她才知道。要是個女嬰就好了,死了皇嗣,也不知李存勖會如何雷霆大怒。
「我都成這個樣子了,你就只想著讓我受孕,你想皇嗣想瘋了。」蕊儀無奈地道,被她一吵,只覺得額頭一陣陣的疼。
蕊瑤不甘地嘆了口氣,沒好氣地道,「我不也是怕皇上不高興麼?要不是我不中用,哪兒還用指望你啊。好了好了,我口氣是沖了些,你還是先想想,怎麼讓皇上再來吧。昨天禮部還奏請皇上選妃,我不好不答應,過幾日新人就要進宮了。」
「他的心不在我這兒,使什麼法子他都不會來。」蕊儀苦笑,看了她一眼,「別怕,大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看看劉氏就知道,他吃這一套。我從沒使過這些招數,只此一次,他不會一點都不動容。」
「皇上,皇上,不能進去,殿內污穢為除,不能……」殿外傳來趙義喜焦急地喊聲。
「都在外面守著。」李存勖大步流星地進了內殿,看了蕊瑤一眼,徑自坐到蕊儀身邊,緊張地看著她,「還有哪兒不舒服?朕已命馮立仁和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守在這兒,讓他們用最好的藥。蕊儀,小皇子沒了,但好在你沒事,咱們來日方長。」
蕊儀、蕊儀都愣住了,李存勖竟然沒有半句責怪的話,此時滿心滿眼地都是蕊儀,好像看著她再也無法移開眼一樣。蕊瑤訕訕地道,「姐姐沒事,只是太累了。倒是看著皇上體恤姐姐,臣妾看著高興,皇上不怪姐姐,也不怪臣妾,以後臣妾姐妹一定更用心地服侍皇上。」
「聖嗣不育,也不是你們所想的,朕怎能再怪你們。蕊瑤,你到外面照應一下,蕊儀身體不適,少不得要你勞心。」李存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下了逐客令。
「臣妾……」蕊瑤僵在那兒,笑了笑退了出去,立在玉階上望著那片跪在那兒的宮人,厲聲道,「都給本宮跪到瑤光殿外去,三天三夜,不許吃飯,不許喝水。」
殿內,蕊儀依稀听得蕊瑤的話,輕聲勸道,「請皇上不要遷怒他們,都是臣妾沒有福分,還有那崔敏正太過奸猾。」
「朕已命人鎖拿崔敏正,他小小一個太醫,哪敢行此大事,朕一定要查出他幕後主使之人。」李存勖義正嚴詞地道,心疼地撫著她的額頭,那光潔如玉的額頭此時一片冰涼。她是如此的脆弱,仿佛吹口氣都能破了、散了,他怎麼會疑她想起了那些事,怎麼會疑她要向他復仇。若不是他忽略了她,讓她心里不痛快,她也許就不會生下死胎了,「真的沒有哪兒不舒服?」
「就是累了,皇上,臣妾真的沒事。過幾日就要選妃了,皇上別為了臣妾為難,別再推禮部的折子了。」蕊儀輕聲道,嘴角有一絲淡淡的笑。
李存勖沉了聲,定定地道,「再推上一年半載的也未嘗不可,你安心養著,朕每天都來看你。」
「不可,皇上這麼做,外面又該說臣妾是妖後了。臣妾是皇上的妻,做什麼都要為皇上考量。皇上的一舉一動,也是在為臣妾考量,皇上就再听臣妾一回。」蕊儀抓住他的廣袖,輕輕動了動。以前她是他的妻,現如今她是他的後,考量的自然不同了。以前他不信她,如今他信她了,可是她又不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