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見姚菁瑩有些泛急,不但不懼,眼角反而溢出幾分得意來,揚眉挑釁道︰「大少女乃女乃!您眼楮不好,耳朵也不行麼?我說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什麼樣的奴才,李嬸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已經變的跟你一樣下……」
「賤」字未及出口,卻被一個巴掌脆生生地打斷。
雖然有些話由自己說出來不太方便,但是……!「吾乃淑女」的確是姚菁瑩二十三年來對自己一貫的認知,至少在前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這樣抱著一個理論上比自己小六七歲的小妹妹,以「摳擰抓撓掐,外帶扯頭發」這樣原始的方式解決問題的。
有了一巴掌的刺激,喜兒的情緒十分高亢,撲上去便與姚菁瑩扭打在了一起,姚菁瑩只好本著「來而不往非禮也」的原則與對方互通往來,反正已經不怎麼遭人待見,她也不怕給人留下什麼潑婦夜叉的惡劣印象,淑女這東西說起來很容易,卻不是什麼人都能裝……呃,當的,在這樣我不打你便要被你打的處境下,再裝就不是淑女,而是孫子了。
跟在喜兒身後的幾個丫鬟見二人摔在地上仍舊沒有放手的意思,想拉開又無從下手,個個都只剩下拍手跺腳的份兒,膽小的眼中隱約泛著淚意,焦急而無助地叫著「別打了,別打了……」
二人扭打到累處,互板著對方的雙肩喘了幾口氣,即又全身心投入到了新一輪的戰斗當中,直將丫鬟們焦急的勸阻聲當成了加油助威聲,各方互相刺激著,皆越發的來勁兒。
本就沒走出太遠,這一番喧鬧很快便驚動了君宇澤,更多的小廝丫鬟也跟了過來,君宇澤未見人先聞聲,不耐煩地叫道︰「還不快住手!」
他是君家大少爺,是姚菁瑩出嫁要從的夫君,是喜兒進門要敬的主子,這些沒錯。可是現在,誰顧得上听呢!沒辦法,姚菁瑩似乎已經對這前世從不曾體驗過的「游戲」玩上了癮,她不停手,喜兒自然不願吃虧。
君宇澤無奈,只好跨出幾步準備親自動手拉開,卻听「噗通」一聲,懷著各種心態旁觀的眾人不由發出陣陣唏噓。
姚菁瑩這一趟本是為的散心,自然想找一個有花有草有水有樹的地方,大少爺跟二少爺房屋相對,中間恰好隔出這麼一個不算大,卻完全符合條件的花園,有花有草有樹,嗯,重點是有水。
與喜兒便是在湖邊相遇,扭打一番,姚菁瑩又一心想躲過君宇澤的「拆散」,最終結果只能是拉著喜兒一起「殉情」。
前世愛看安妮寶貝,對那一段落水的感受描寫記憶尤深,姚菁瑩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親身體會一把。她不會游泳,越是奮力掙扎越覺身體下沉的快,湖水一步步沒至耳畔,冰冷滲進了骨子里,饒是經歷過一次死亡,卻也不曾體會過這種絕望!
意識尚存,姚菁瑩不禁自嘲,本來嘛,生命結束,哪能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原來穿越不算死,現在才是!
轉而又緊張地自我安慰,不會的不會的!君宇澤雖然因為盤子的事情跟我鬧氣,可我大小是個女的,貴賤是條人命啊!他雖然拽,卻不是鐵石心腸,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他很快就會跳下來救我……
人命關天,救援應是刻不容緩的,只是姚菁瑩覺得,時間走的太慢!慢到已經開始听天由命了。絕望中,忽覺腰間一緊,身子被人貼著後背環住,終于感受到了上移的力量。
一上岸便癱倒在地,瞥眼看見喜兒那邊狀況也不是很好,她是被二少爺救上來的,嗆了幾口水,正躺在君宇榮懷里貪婪地喘著氣。
唔,君宇榮!姚菁瑩一個激靈,他不是跟著夫人出門了?
從君宇澤懷中探出腦袋,不安分地四處張望,數步之外,下巴削尖的女人也正居高臨下地盯著姚菁瑩,臉色並不比上一次啐她的時候好看多少。
姜是老的辣,姚菁瑩並未在對視當中佔到上風,目光正要收回,忽見葉凝鳳微微蹙眉,意味復雜地道︰「你,真是姚家的掌上明珠?」
恰逢一陣清風吹過,饒是初夏時節,滿身是水的姚菁瑩還是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心中迭迭叫苦。開始懷疑了?傳說中的出師未捷身先死咩?!
微張的嘴巴正要出聲,但听葉凝鳳很是不屑地冷哼道︰「小家小戶出來的,就是不知體面,跟曉媚沒法比的!」
「母親!」
君宇澤似很不悅地咕噥一聲,姚菁瑩下意識地瞥他一眼,還沒有YY到認為這一份不悅是因為葉凝鳳出言譏誚了自己。曉媚,蘇曉媚,是葉凝鳳不小心觸到了他的死穴。
姚菁瑩輕輕斂眸,舒一口氣的同時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體內抽離出來,飛走了。失落?有什麼好失落的呢!
葉凝鳳對兒子的反感報以不以為意的輕笑,笑容稍縱即逝,轉向姚菁瑩的時候又是一張溫度為零的臉,走過場式的問道︰「怎麼回事?」
姚菁瑩伸手朝喜兒指了指,輕描淡寫地道︰「她撲過來抓我,我就還手咯!」
喜兒一凜,委屈道︰「夫人明鑒,是她先打我巴掌的!」
「她先罵我!」
「她先撞到我身上!」
「她先……反正她就是故意找茬的!」
爭執間,上官靜怡已經趕來,拉著喜兒的手查看一番,見後者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給葉凝鳳請安,並跪下來代為認錯。葉凝鳳不耐煩地道︰「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都給我前廳候著!不吃點苦頭,你們是不知道這大院里頭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這個熱水澡,姚菁瑩決定能洗多慢就洗多慢,誰能保證從葉凝鳳那里回來的時候會不會連續N天沾不得水呢!被丫鬟催了幾次才老大不情願地出浴著衣,彼時的君宇澤早已換了干衣服,見她出來,皺眉咕噥一句「事兒精」便挪步走了出去。
話說這廝練成了傳說中的凌波微步咩?姚菁瑩緊走一陣,始終被君宇澤不遠不近地甩開一段距離,不由地抱怨,這是什麼事兒呀,不想一起就不要等嘛,等我又不理我!
一前一後走著,忽地從半路殺出個君奕辰,小正太顯然已經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始末,追著姚菁瑩走了一陣,嘿嘿一笑,問道︰「妖精,你干嗎跟嬸娘的丫鬟打架呀?」
姚菁瑩一心忙著追上君宇澤,心不在焉地回道︰「她欺負李嬸!」
「欺負李嬸你就跟她打架呀?」君奕辰盤算一番,問道︰「那要是有人欺負我,你也會跟她打架嗎?」。
「小少爺!」姚菁瑩伸手拍拍君宇澤的腦袋,「你是君家的寶,哪個不是把你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誰敢欺負你!」
君奕辰不依不饒,糾纏道︰「我說如果嘛!」
不折不扣的小麻煩!姚菁瑩隨口應付道︰「會的會的。」
君奕辰並未听出姚菁瑩語氣中的不耐煩,滿意地笑笑,得寸進尺道︰「那要是有人欺負爹爹呢,也會打架嗎?」。
「他?」
姚菁瑩低哼一聲,腦海中很不厚道地浮現君宇澤被人群毆的一幕,作為旁觀者的自己呢,只是覺得幸災樂禍還遠遠不夠,恨不得火上澆油!嗯,最後來一個落井下石,那就更爽了……
轉念又覺不妥,無論如何,這廝也是自己在這個時空的長期飯票呀!被人打殘了,間接受害的好像是自己……心緒復雜地瞥一眼君宇澤,不確定地道︰「應該,也會吧?」
君宇澤忽地頓住腳步,盯著姚菁瑩看了一會兒,就在姚菁瑩以為他被一個弱女子的大無畏精神所感動,要出言表揚幾句的時候,只听對方淡定而中肯地評價道︰「笨蛋!」
接著在姚菁瑩的瞠目結舌當中微眯雙目,不以為然地道︰「有人欺負,我會自己還回去。」
言下之意︰本少爺有手有腳,哪兒用得著你呀!
姚菁瑩並未出言反駁,反而有氣無力地垂肩,須臾自言自語地咕噥道︰「要是有人欺負我呢,誰為我打架?」
言下頗有幾分「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的傷感,雖然聲音低到幾乎細不可聞,還是一字不漏地被君宇澤捕捉了去。但是很遺憾,這位少爺好像並沒有出言安慰的意願,反而撇嘴譏誚道︰「看你剛才的架勢,一個人足夠了。」
姚菁瑩瞪他一眼,懊惱地甩甩衣袖,掐腰叫道︰「我知道,本姑娘長一張搶錢莊的臉,就不該在你大少爺面前裝弱小!」
可是你也不用這麼直接吧?好歹尊重一下女性!
君宇澤嘴巴微張,似乎很不適應姚菁瑩突然提高嗓門跟他說話,微愣過後微微蹙眉道︰「怎麼說也是我的女人,以後再給人欺負,我不在的時候就以少女乃女乃的身份自己還回去,我在的時候只要乖乖躲在後面就行了。」
說罷不聞姚菁瑩出聲,下意識地瞥過去,見對方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表情望著自己,四目交接,只覺周身被一些無法言喻的微妙情愫所縈繞,脖頸更似被一股莫名的外力左右著,不由自主地扭頭望向了別處。
二人難得默契地保持沉默,只有君奕辰發現新大陸似的,驚喜道︰「爹爹,妖精的臉又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