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惜听得二少爺進來,卻沒動彈,仍背對著他哭道︰「方才你們在外間說的我都听見了,你心里想什麼,我都曉得,可大夫說的你也听見了,我知道你與姐姐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我肚里的孩子也不是別人的!」
頓了頓,未聞君宇榮有什麼動靜,又道︰「我知道,我與她姐妹情深,我也不願相信她會對我做出這種事來,可事情既已發生了,我只道她是妒我比她先有了你的骨肉,一念之差才做了錯事。她是姐姐,若只沖著我來,說原諒也是應該的,可她卻傷害到了我的孩子,這是說什麼也要討得一個說法的。」
君宇榮頭痛欲裂,上官靜怡離開時的表情已經夠讓他難過的了,眼下淳惜又哭的一個梨花帶雨,真叫他左右為難。按說他該相信上官靜怡,可淳惜斷沒有拿孩子做犧牲來算計別人的道理,思路像打了結,一時有一堆解不開的疙瘩,良久懦懦地道︰「也許大夫看錯了,畢竟出事之前,我曾推了你一下……」
既然兩邊都不能傷害,那就把錯推到他自己身上吧,需要什麼補償,什麼責任,他來承擔!淳惜卻不依,越發委屈起來,嗚咽道︰「听你這話,倒不像懷疑大夫醫術,卻似懷疑我和大夫合起伙來騙你們,故意陷害姐姐的!」
「你想太多了。」君宇榮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卻似被人說中了心思,心緒一片凌亂。
「想的多也好,少也罷,索性你在外間沒拿出主意來,我便不得不以為你安心向著姐姐!」淳惜刻意加重了口氣,說罷竟做了一件讓君宇榮有些瞠目結舌的事情——只見她隨手拿起一個枕頭,一下接一下地使勁兒往自己肚子上拍打起來,一面拍一面道︰「我可憐的孩兒,既然你父親根本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我們娘倆的感受,你便別怪為娘的狠心,為娘只是不想叫你一生下來就面對一個不心疼你的父親,一個不受信任的母親!」
「你鬧夠了沒!」君宇榮沖過去,一把奪下枕頭,低吼了一聲,眉間皺紋更深了。淳惜愣了一愣,隨即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君宇榮嘆了口氣,「都是自家人,既然你沒事,孩子也沒事,還是適可而止,鬧大了對誰也沒好處!」
「孩子沒事?你確定大夫是說孩子沒事麼?」淳惜忽地發出冷笑,「呵,你不願為我討個說法也罷了,如今卻怪起我無理取鬧來,事已至此,我也不願多少什麼,你……走吧!我這屋里髒,別污染了您的身子。」
說罷奪過君宇榮手中的枕頭,又狠狠摔在他身上,大聲道︰「去吧,去找你那被冤枉被陷害的好妻子!」
君宇榮微張著嘴巴愣了愣,真是悔不該當初啊,早知會有今日的麻煩……你說他一妻一妾都頭大成這樣了,別人家三妻四妾怎麼就沒把屋頂給掀翻呢!以後誰再跟他提多妻多福四個字,君宇榮非拿把菜刀砍了他不可!
想想,淳惜現在氣頭上,暫時是說不清了,不如等氣消了再慢慢安撫。便出了臥房,在外廳喝了杯水,躊躇一下終究朝上官靜怡的房間邁開了步子。
到了上官靜怡門前,守門的兩個小丫鬟要給他請安,被他伸手制止了。君宇澤親自掀開簾子,見那上官靜怡正坐在桌旁,伏案而泣,身子一起一伏的很是叫人心疼。說實話,比起淳惜,比起淳惜肚里的孩子,上官靜怡現在的樣子更讓他心疼。
上官靜怡听得動靜,忙坐直身子,胡亂抹了兩下眼淚兒,正要起身,君宇榮卻已到了身旁,一手搭在她肩上,輕輕將她攬在了懷里。
上官靜怡也不動彈,任由他輕輕撫模著自己的頭發,輕聲道︰「少爺,還記得我進府那日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曾向你保證過,無論今後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不會傷害你的家人,更不會傷害你的孩子,不管孩子的母親是誰,不管她以什麼樣的方式懷了你的孩子。」
上官靜怡緩緩說著,語氣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卻能感受到君宇榮的身子在微微顫抖,自己被他攬的更緊了,只听他很有感觸地回道︰「我記得,我當然記得,你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上官靜怡笑了,這笑容多少帶著些苦澀,「那麼你那天說過的,永遠相信我,還算數麼?」
「算數,當然算數!」君宇榮的聲音開始有些嘶啞了,俯身在懷中女人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口。這一吻下去,頓時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他與上官靜怡一起經歷過什麼,不是淳惜,不是淳惜肚里的孩子所能比擬的。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不負責任地想著,淳惜算什麼?只是一次意外的酒後亂性,意外懷了他的孩子而已,若非母親東方琪想為二房留下一株血脈,若非發妻上官靜怡通情達理,自己收不收了她都不一定!流血可以止住,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可他與上官靜怡之間的感情和信任,卻是一旦毀掉便再也無法修復的。
想著,彎腰抱起上官靜怡,一面往臥房走一面柔聲道︰「靜怡,什麼時候能幫我生個孩子,一個你和我,共同的孩子……」
上官靜怡輕輕閉上眼楮,不察覺眼角滑出一滴清淚,落到了君宇榮的衣服上。君宇榮,你不是我,不能了解我的無助和可悲。
淳惜氣的渾身快要冒火了,無論口頭趕君宇榮走,還是拿枕頭摔他,無非想讓他心疼,好好安慰安慰自己,他可好,叫他走就真走了。
偏有個不要命的婆子進來叨擾,問道︰「姨娘,您看這屋要不要現在打掃?至少把床單被罩先換了。」
淳惜听了頓時火冒三丈,「滾!滾出去!」
姨娘姨娘,我歐陽淳惜是哪點兒比不過她上官靜怡尊貴,憑什麼她是發妻,我懷了孩子卻不能做平妻!哼,上次毒蘑菇沒把她毒死算她命大,還以為這次舍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能鬧的他家雞飛狗跳,卻沒想到君宇榮壓根不在乎自己!還有那個叫姚菁瑩的女人,她不是很喜歡湊熱鬧麼?這次故意暗示葉凝鳳,原打算把她牽涉進來,她怎麼這麼沉得住氣了?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點子背到家了!
不過沒關系,你們慢慢等著,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總有一天叫你們君家人嘗到失去至親的滋味!
這樣一個中秋之夜,便在兩個人的纏綿和一個人的怨念中悄然過去,第二日淳惜臥床不起,三位長輩前來探望時亦未請安,隨後有君宇澤二人,以及君宇嵐提了補品來看,再就來了不少親戚,甚至包括葉凝鳳的幾個妯娌。
蘇家突然又取消了兌現的約定,這讓妯娌三個無不後悔當初太魯莽,太過急于落井下石了。畢竟老大這一房的家底子還比她們厚實些,此時自不能錯失良機,先把關系修復了再說,子曰︰由便宜不佔王八蛋。大不了以後再出什麼岔子再決裂嘛!
葉凝鳳哪能模不透她們的心思,卻不願與她們一般見識,面上雖不冷不熱的,倒沒把她們拎來的東西往外扔,沒把人往外攆。中午大家一起用了飯,淳惜仍未起床,葉凝鳳特地叫人單獨做了補品給她送去,折騰著出了那麼多血,是得好好補一補。
這邊熱熱鬧鬧用完了飯,到了下午,姚家三位姨娘正聚在自家後院喝茶,突然得知姚菁瑩要回來,不大不小的後院險些沸騰起來。
左邊年紀較輕的一位叫可欣,剛三十出頭,身材干瘦,一听這消息幾乎是從石凳上彈起來的,尖著高八度的嗓子喊道︰「在那邊過的好好的,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了?」說罷押了一口水,喉嚨蠕動了幾下,咽下後一臉嚴肅道︰「當初把她賣到……咳咳,把她送到君府,她不會特地回來報仇吧?」
聲音本來就有給恐怖片配音的潛質,又特地渲染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惹得其他兩位不禁沖她飛了幾個白眼兒。
中間年紀稍長的一位叫惠熙,剛過了不惑的年紀,身子已稍見發福,頭發卻梳的一絲不苟,一襲棕色開領的長衣更是平添了幾分貴氣,清清嗓子,帶著幾分不屑道︰「瞎說什麼,她一個小丫頭,即算想報仇又有什麼本事!」
右邊一位叫月禪,雖生的珠圓玉潤的,卻時刻給人一種算計的感覺,撇著嘴巴附和道︰「就是,妹妹何必沒事找事嚇自己,說不定在那邊過不下去了,想著回娘家討點好處。」
說罷頗為惆悵地望了望天,生怕姚家的財產受到威脅。
「切!」可欣回敬了她一個白眼兒,鼻孔里出氣道︰「姐姐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怕被人佔了便宜,人家那邊是什麼身份?有什麼好處你就是白送,人還不不一定就稀得要呢!」
「咦?那可不一定!誰能保證那邊不是面上風光,保不準早就外強中干了!」月禪挑了挑眉,一雙眼楮滿是鄙夷,「不過說起來妹妹只懂得每天對著鏡子臭美,跟你說這個也沒用。」
「你……」可欣杏目微瞪,一時被她噎的無語,直接沖上去要與她手上較量。
眼看一場風波要起,惠熙無聲拍了下石桌,面沉如水地道︰「好了!先叫人收拾屋子,等老爺從藥房出來,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