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丫頭倒長本事了,你看你一片好心,倒被她反過來要挾」茜雪察覺姚菁瑩表情尷尬,只覺雅芙有些不識好歹了,開口為她抱起了不平。
雅芙滿心惶恐地抬頭,連連擺手說不敢。姚菁瑩卻嘆了口氣,無奈道︰「真是敗給你了你先起來,這些又不是一錘定音的事情,都還有的商量。」
「二姑娘肯收我了?多謝二姑娘」雅芙只當姚菁瑩是松了口,慌忙道謝,順著下跪的姿勢磕了三個頭,起身後因為太激動,兩手倒想突然多余出來的,總也找不著合適的地方擱好。
茜雪見狀先是搖了搖頭,接著橫了姚菁瑩一眼,「你就這麼事事順著,干脆把主子的身份換給她算了」
姚菁瑩听了牽唇一笑,茜雪受的是正統教育,自有她的一套尊卑理論,那天昕鷂只隨口拿要飄渺開了個玩笑便遭她一頓訓斥,今日雅芙做出這等舉動,在她眼中真可算「大逆不道」了。想著這些觀念都是以往的長期生活中養成的,非一句兩句話能改變的了,便干脆不說什麼。
雅芙已知方才情急,做的有些過了,听了茜雪這般奚落也自無話可說。相對沉默之際,正好茜雪身邊的丫鬟進來報話,「少女乃女乃,廚房送飯來了,是立即端進來還是……」
「端進來吧。」茜雪出聲打斷。自要飄渺出門後各院的主子除了偶爾在諸芳苑一聚,更多時候三餐都是由廚房分送的,此刻正到了用晚飯的時候,下午上街逛了一會子不顯,倒是覺著餓了。
報話的丫鬟應聲退了出去,須臾飯菜擺上桌子,里間的房門跟著打開,有婆子兩位小主子分別抱了出來,茜雪懶洋洋地起身,朝姚菁瑩讓道︰「妹妹留下來一起用晚飯吧?」
說話間,敬若提了把長劍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就是找地方練武去了,姚菁瑩站起來與他打了招呼,又朝茜雪擺手道︰「今兒就不打擾了,咱們改日再敘。」
說罷帶著雅芙告辭,到青楣苑時,晚飯也已經擺上桌了,屋內立著紅梅和另一位丫鬟,這幾天紅梅一直住在青楣苑,每日幫著院里的下人做些活計,閑時聊天說笑,情緒也有了很大的好轉,姚菁瑩對這一點很是欣慰,待兩人上前行了禮,便打發下去休息了。四下沒瞧見君宇澤,略有些奇怪道︰「都這個點兒了,還沒回來麼?」
「許是看書忘了時間。」雅芙猜測道,「奴婢這就叫人去請。」
說著到外面招來一名小廝,正要交代,卻有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在院內響起,「不必,我已經回來了。」
聲音听上去很淳厚,雖很容易听出發聲的是君宇澤,姚菁瑩卻仍覺他今日的嗓音較往常有些低沉,正納悶時,君宇澤已信步走了進來,果然看上去臉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查到什麼了嗎?」。
君宇澤淡淡「唔」了一聲,瞥眼瞧見廳中央的八仙桌上摞了兩個大小差不多的紙盒,「那是什麼?」
「哦,是給敬旻兩口子的。」姚菁瑩邊說邊走到飯桌旁坐下,順手給君宇澤抽了個凳子,正想將下午上街所做的大好事說給他听,卻見他坐下後意味深長地朝雅芙看了一眼,稍作反應後會意,指著桌上的禮盒朝雅芙吩咐道︰「東西擱那兒怪礙事的,先拿到側屋去吧」
雅芙應了一聲,抱著兩個盒子很快消失在了正廳里,屋內只剩兩個人的時候,姚菁瑩也顧不上講自己的好人好事了,迫不及待地催促君宇澤,「快說說,查到了什麼」
君宇澤去不疾不徐地舀了碗湯,往嘴里續了一小口,「你怎知我一定查到了什麼?」
「哎,你這不廢話麼?」姚菁瑩不假思索地揮了揮袖子,「不就因為這個才故意把雅芙支走的」
「若我只想跟你一個人用晚飯呢?」君宇澤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手中調羹在湯中攪出一個急促的漩渦。
「喂喂,跟誰學的這麼沒正行了?什麼人吶」姚菁瑩啐了一口,臉上卻抑制不住地蒙上了一層粉色,倒不是君宇澤的話又多煽情,而是……那張俊臉已經朝她面前湊了過來,近在咫尺了
溫潤的鼻息輕撫著姚菁瑩的面孔,癢癢的有些不適應,正想別臉看向他處,君宇澤卻突然開了口,「女人,你對這個一直都很好奇。」
「什麼?」突然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拋過來,把姚菁瑩砸的半暈,本能地反問了一句。
君宇澤意味不明地哼了聲,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凳子上,一字一頓地道︰「玄——水——令。」
姚菁瑩又是一詫,真懷疑君宇澤這幾天把自己關到藏書閣里看書看魔怔了,怎麼淨說些她听不懂的話
張了張嘴巴正要說什麼,君宇澤卻掛著一幅高深莫測的表情搶先道︰「不光玄水令,還有淳惜的身份,九王爺與皇上的關系,青竹背後的推手以及……女人,你的好奇心還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這個……有什麼不對嗎?」。姚菁瑩被他盯的渾身不得勁兒,心中暗罵狡猾,原來從一開始,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就全都知曉,卻從未說破過。
君宇澤看她怯生生的樣子,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像似被不經意地觸踫了一下,唇角向上勾起,帶著些調侃道︰「我又沒說有什麼不對,你緊張什麼?」
「你……」姚菁瑩終于從那兩道灼人的目光中擺月兌出來,連做了兩個深呼吸,順過氣後絮絮叨叨地抱怨起來,「既沒什麼不對,干嗎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唯恐我被嚇的不夠輕是吧?這有什麼好緊張的,我找蕭家姐姐打探淳惜的身份,是單純覺得她可疑,怕她做出有損于君府的事情。什麼叫好奇九王爺與皇上的身份?我找你的‘灰色泡影’幫忙,也不過見不得嵐妹妹終日為皇上消得人憔悴。」
一口氣沒說完,頓了頓又道︰「你說我托蕭家少爺查青竹的底子,拜托,她是跟了我大半年的丫鬟誒想著這大半年我這條命根本不在自己手里,只要那下降頭的人不高興時對青竹隨便操控幾下,我就……唉,這些可都直接或間接關系到我的切身利益,你讓我指望什麼不去好奇?」
君宇澤先是笑而不語,等她說完,氣定神閑地道︰「好奇沒什麼,問題是你問錯了人,所以直到現在,對一些東西的了解都只限于支離破碎的片段。」
姚菁瑩想想,雖不齒他驕傲自得的樣子,卻實在沒什麼好反駁。自打穿越到這個世界,無論主動還是被動,她無時無刻地不在對周身的事情感到好奇,大到這個國家的過去和現狀,小到身邊每個人身上的故事,她都感到好奇。卻真如君宇澤所說的,有意無意地跟人打听了那麼多,她對這個世界卻仍沒有一個系統的認識。
也正因如此,才會被驛館所做的噩夢嚇醒,才會在青竹出事後變得不知所措,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時時有種步履維艱的感覺,磕磕絆絆走到現在,仿佛做什麼都抓不住重點。
想著,不禁生出許多無力感,置身這花花世界當中,這般渺小的自己到底在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一些人圍繞在自己身邊,各種機緣巧合之下與自己聯系到了一起,卻是那樣的若即若離,讓人看不清,模不透。還有玄水令什麼的,本來跟她一點兒關系沒有,卻因為與之有關的人與自己存在這樣或那樣的聯系,生生被卷了進去……
這無助和迷茫,本是藏在姚菁瑩心底的一塊最不可觸及的禁區,卻在毫無預警的時候被君宇澤闖了進來,還是以這樣強勢的姿態。本想睜只眼閉只眼地走完這撿來的一生,畢竟在她看來,這世上大多數的事情不是關你屁事就是關我屁事的,所以對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她更願意自己找個角落躲起來冷眼旁觀,非到必要的時候堅決不正面參合。
如今怎樣呢?因為君宇澤的強勢介入,她連這點小小的淡漠和驕傲都守不住了。
想著,不禁生出一股懊惱,甚至是怨恨。抬眼卻迎上兩道溫柔的目光,是的,溫柔,雖然他從未想過冷若冰山的君大少爺會有一天對她流露出可用溫柔二字來形容的目光。
「其實你想知道什麼,不如直接問我。」君宇澤定定望著她,「只要你問,我會很詳細地告訴你。」
呃,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麼情況?姚菁瑩愣愣的忘了言語,是在說她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嗎?失神間,听得君宇澤問道︰「女人,你是不是一直怕我?」
這一次的語氣當中卻恢復了幾分嘲諷,卻不知是這嘲諷是對姚菁瑩還是對他自己,氣氛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呃,誰說我怕你的?」姚菁瑩捏著嗓子咳嗽兩聲,已經被他揭穿一次了,說什麼也不能在他面前承認自己有社交恐懼癥暗暗給自己鼓足了勁頭,帶著些以牙還牙的挑釁道;「我現在就正式問你,關于……你所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