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簡陋的民宅里。
幾個男子正全神貫注的低聲籌劃著
「如此,現已萬事俱備,只欠這東風了。」一個精瘦的男人撫須說道。
坐在中間位置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身著錦衣華服,面色白皙。舉手投足之間的華貴氣質與這寒酸的屋子相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燕王,當今聖上成宗帝同父異母的兄弟。
燕王點頭,坐直了身子拍了兩下手掌,門被打了開來。
「見過燕王殿下。」一人鐵甲玄衣單膝跪地。
「嗯,起來吧。她怎麼樣?」
「回燕王,她剛剛醒過來,陳嬤嬤在陪著。」
燕王眸光閃爍,有些激動地說道︰「醒了?好!別嚇著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將她帶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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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已經醒了一會兒,她悄眼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幃帳上打著補丁斜斜著掛著。屋子里擺放著簡單的家居,有幾處牆皮剝落掉了。
她模了模身上的衣裙,還是那麼舊破,她又抬起手看了看,還是那樣瘦小。看來,她還在這個時空。
這時,門被拉開了,她還來不及閉上眼楮,就听到來人道︰「好些了嗎?」。
接著,她被一個胖胖的女人扶了起來,就著那女人的手喝下了一碗水。
「你啊,命可是真大。嘖嘖瞧瞧你這一身的傷,唉。」
文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任她將自己的衣服月兌掉,換上一套半新的麻布衣裙。
她知道,這次她又沒死成。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接二連三的犯險,只是這後福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享受得到?!
那胖女人的手勁兒真大,稍一用力帶上衣襟,文心就痛得皺起了眉頭。
胖女人瞧她痛苦的這樣,放輕了手勁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懷恩。」文心咬了咬下唇,她明白,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懷恩了,且只能以她的身份活下去。
胖女人將她裙帶緊了緊,見文心的腰只有一把韭菜粗,心里倒生了幾分疼惜之意,語氣溫和了許多,「多大了?」
「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胖女人詫異道。
「嗯,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我叫懷恩。」
胖女人再次嘆氣。
「陳嬤嬤?」門外傳來喊聲。
胖女人打開門,朝來人福了一福,道︰「楊侍衛。」
楊侍衛忙虛扶一把,道︰「哎喲,嬤嬤快起,您這可要折煞小人了。我現在得帶她過去了。」
陳嬤嬤讓過身子,伸手將懷恩推出他的面前。
懷恩認出這個楊侍衛就是當日要射殺她的人。她急忙躲到陳嬤嬤身後,不肯出來。
楊侍衛笑道︰「你躲什麼?那日真要殺你的話,你還能站在這里嗎?」。
陳嬤嬤將她從背後拉過來,拍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別怕,跟他去吧,他是好人。」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已經由不得她不去了。懷恩垂下眼眸,扮成柔順的樣子跟著他走了出去。
懷恩低著頭站在屋子中間,屋內除他們兩人之外,還有位錦衣男人。
楊侍衛低聲道︰「還不快給王爺行禮?」
行禮?那該做什麼動作才對?
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算了,別為難她。你先下去吧。」
楊侍衛退了下去。
「懷恩,是嗎?」
「是。」
「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額知道,是王爺。」懷恩想起剛才楊侍衛這麼稱呼過他。
「呵呵,不錯,我是燕王。」
燕王?燕王!
懷恩猛地抬起頭,直視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文雅中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人就是燕王嗎?
想起玉鳳所說的話,懷恩的心跳加快,但轉念又想到這信物是何等重要,她這具身體所受的皮肉之苦,恐怕與這也月兌不了關系。
總之,還是小心謹慎得好。她故作鎮定,淡淡道︰「懷恩吃了不少的苦,對這人世也看得淡多了。」接著,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人太清醒了不好,雖然這並不符合一個小孩子的思維,但為了信物能交給真正的主人手中,也只能這樣說了。
燕王愣了愣,對她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感到有些莫名。
但他轉瞬即恢復常態,細細地品味著…
‘看淡了許多…’
這該是由一個孩子的口中說出的話嗎?
燕王暗付,這孩子如果真不是看破紅塵的話,那她的那份急智絕對是高出同齡孩子甚多。
真不愧是姬涼身邊的人。想到這兒,他的臉上泛著贊許之意,他招了招手,「來,孩子,我給你看三物。」
懷恩走到他的面前,見他在桌案上依次擺了一方印、一寶劍。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笑著點頭默許,便伸手拿起那方印。方印是玉石雕琢而成的。印面上清晰地刻有一個「燕」字。還好,她穿來的這個時代用的繁體字,她多少還能夠認得一些。放下方印,她又抬手將劍拿起,劍出鞘,劍身泛著青光,距離劍柄不到一指處,也刻著一個‘燕’字。
懷恩輕扯了一下嘴角,道︰「王爺,還有一物呢?」
燕王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凝視著她。
眼前這個小女孩如此鎮定、淡然,怕是一個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剩下的這一物,便是兩個字-----姬涼。」
懷恩眸光一閃,跪拜道︰「懷恩見過燕王,還望燕王饒恕懷恩無禮之罪。」
燕王忙將她扶起,笑道︰「不知者不怪,快快起來。」
「懷恩有一物要交與燕王。」說著,她起身將頭發散開,一塊圓潤的雙面雕花的玉石掉落下來。燕王先她一步將玉石拾起,用衣袖將玉石小心地擦試了幾下,快步來到桌前,將玉石扭動了一下,玉石立時分成兩半,里面竟然有一張字條。燕王將字條展開,臉色變了變,抬頭仔細將懷恩打量了一番。
一副瘦弱的小身板兒,一張倔強的臉,一雙深潭般的眼眸,一份從容漠然的氣質,若不是那字條上的生辰八字寫得清楚,若不是他親眼所見,他斷然不會相信那個名叫懷恩的孩子只有六歲。那份急智與聰慧豈是一個六歲孩童所能擁有的。
燕王緩了緩神色,道︰「孩子,你受了苦,本王不會虧待于你。你先下去休息吧。」
「我想做宮女,請王爺收我做宮女吧。」懷恩‘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燕王吃了一驚,道︰「這做宮女很是辛苦,本王可以將你收在府中撫養。」
「謝王爺好意,不過,懷恩命薄,怕受不了王爺的大恩。還是想做宮女。」懷恩想到玉鳳說的那句話,只有進宮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她雖然無法理解這話背後的意思,但只要能好好活著,她必然不會放棄機會。
燕王見她堅持,便允諾道︰「好吧,既然你這麼想做宮女。我便找個機會送你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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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手中摩挲著玉石,眼中綻放出光茫。如今虎符在手,連老天都如此幫他。焉有不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