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壽禮讓六皇子與莊嬪著實揚眉吐氣了一回。
四年未翻過牌子的莊嬪,當晚就被傳旨伺寢。這一消息在後妃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回想懷遠殿的一幕。氣了一些人,妒了一些人,還有一些人等著看好戲。恐怕莊嬪娘娘以後想過平靜地日子,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許是自己疑心,壽宴之上,懷恩總感覺有一雙眼楮盯著她看,當她望過去時,卻又沒發現什麼。
不管怎麼樣,她不想自己卷入任何紛爭之中。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之前,早早地退身事外,才是上策。
懷恩此時正跟著一位上了些年紀的公公,隨他去見莊嬪娘娘。心里有了這份計較,她倒不擔心什麼了。
「你們都退下吧。」莊嬪娘娘見懷恩進屋,打發了宮人下去。
「奴婢拜見莊嬪娘娘。」
「好孩子,快起來。」莊嬪親熱地拉起她,拍著她的手背,仔細地打量著她。
那幅氣勢恢宏、運筆嫻熟的畫卷,竟是眼前這個瘦小的宮女所畫。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莊嬪問道︰「幾歲了?」
「回娘娘,奴婢今年十歲了。」
莊嬪略吃了一驚,「真的了不得,小小年紀竟畫得一手好畫。」
懷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惶恐道︰「奴婢不知娘娘在說什麼,奴婢從不會作畫。」
「那幅畫不是出自你手嗎?」。莊嬪疑惑道。
「娘娘,您記錯了。那畫是娘娘親手所繪。奴婢從未模過畫筆,更不懂如何作畫。而且,娘娘今日叫奴婢過來,不過是問奴婢借閱書籍之事。別無其他。」懷恩抬起頭,神態堅定地看著莊嬪的眼楮,將兩人關系撇得清清楚楚。
莊嬪訝異,忽然,她想到些什麼,眉心舒展,欣慰地點頭道︰「果然是個玲瓏剔透的孩子,難得你這麼乖巧,懂事。」
「奴婢惶恐。」
「可願跟在我身邊,我不會虧待你的。」這個孩子的才華與心機,不容小覷。
「奴婢謝娘娘抬愛,奴婢在文淵閣當職久了,也懶散慣了。怕有心思不到的地方,反倒給娘娘惹了禍去。」
莊嬪遲疑道︰「你這是……不願?」
「蒙娘娘看得起奴婢,可奴婢年紀尚小,資歷也不如宮中姐姐們…」
「呵呵…罷了,不願就不願,瞧這張小嘴一開一合的,竟說得這麼多去。」莊嬪將她摻起,懷恩已將話說得明白透徹,也不好強留于她。
她從手上褪下一只玉鐲,遞給她,道︰「這個你收下吧,算是我的心意。」
「奴婢不能…」
「你若再推托,我可就惱了。」莊嬪嗔怪道。
懷恩無奈將玉鐲接下,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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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嬪娘娘所在的朝華殿離文淵閣甚遠。
小太監送她出了殿門,說與她回去的路,便轉身去了。
懷恩氣道,自己到底是個奴婢,若是個主子,他豈不巴巴地送她回去。
半個時辰後,懷恩發覺自己迷路了。
涼爽的清秋時節,天空碧藍得一塵不染,映得宮內花園的景色也份外明晰。
蝴蝶飛落到大團的秋菊之上,秋菊繁蕊芳香、蝴蝶翩然起舞。
一陣秋風吹過,淡香習習,沁人心脾。
眼前一席白影隨風略過眼前,懷恩下意識地伸手,一抓。
原是一條白色絲帕,帕角上繡著一朵白玉蘭花。
「好象被風吹到這里來了?」
懷恩听到有人輕柔的說道。
「還不快去找?」一個道威嚴的聲音傳了過來。
還未等她移步,眼前立刻出現了五六個宮人。在園中搜尋著,緊接著,花園深處走出兩個人,那身著明黃龍袍的,正是當今皇上。
懷恩不好呆站著,立刻捧了絲帕,跪地拜道︰「奴婢拜見皇上。」
「娘娘,這帕子在她手里。」一名宮女跑過來說道。
景仁帝淡淡道︰「嗯,起來吧。」
「奴婢剛才路過花園,不巧拾了這絲帕。」懷恩將帕子遞給那宮女。
「林美人,是這條帕子吧?」景仁帝看著她手里的帕子問道。
「回皇上,正是這條。還要多謝這個小宮女。」林美人柔聲說道,眼波一轉瞥向懷恩。
「奴婢不敢,娘娘說這謝字,豈不折煞了奴婢。」懷恩忙施了一禮。
「倒是個可心的奴婢。不知是哪個宮的?皇上,臣妾倒想要了她。」林美人言語間越發嬌柔。
景仁帝臉上凌厲的神色一閃,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的眼中依然含著溫情,對林美人微微一笑。
「你是哪個宮的?可願隨了林美人去?」皇上詢問道。
眾人听此話,皆是一愣。從來皇上金口玉言,說出來的便是聖旨。哪有去詢問一個小宮女的道理。
「奴婢是文淵閣的,奴婢…」懷恩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會問宮女的意見?
這讓懷恩也想不通了。她要如何回答?說去,是違了她的意願。說不去,會不會再給她扣上一個抗旨的罪名。聖意難測,可這皇上的意思,是讓她去還是不去?
林美人輕移蓮步,來到她的面前,撫過她耳邊一絲的零落的碎發,目光越發的溫柔。
那聲音、那目光…讓懷恩想起那日選秀時的那個秀女。
「可想好了?」她背對著皇上,眼中分明帶著熱切的期盼。
懷恩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卻見她輕蹙了眉,用口型對著她說了兩個字。
懷恩的身子輕輕一震,理了理情緒,沉靜道︰「奴婢願听皇上差遣。」
她將皮球踢了回去,以退為進。
景仁帝踱步走到她的面前,低頭看著她。
懷恩跪了下去。
他還會記得那個四年前送信物給他的小女孩嗎?
景仁帝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看向已垂了頭的林美人,他的目光閃了閃,忽然扯唇一笑,道︰「既然林美人開口要了你去,也是你的造化。你可要好好服侍,不得有半點差池。否則,朕絕不輕饒你。」
「奴婢遵旨。」懷恩對著景仁帝磕了一個頭。
懷恩心中苦笑,他果真把她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