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欣喜之下,晉封林美人為嬪。
消息一經傳出,無論真情亦或假意,各宮妃子都前來送上賀禮。皇後也打發了宮女送來頗為豐厚的賞賜。
麗妃仍舊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說懷上子嗣算得了什麼,要誕下皇子也是真的。
這話傳到林嬪的耳朵里,默然一笑,了之。
景仁帝對她的寵愛日漸濃烈。有意讓她移居容華宮,卻被她推辭了。只說在听風閣住慣了,甚為留戀院外的一方竹林,不舍離去。景仁帝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隨後,景仁帝又送了怒放的冬菊讓林嬪賞暇。
那冬菊雅潔若雪,花繁艷,暗香清逸。
林嬪與景仁帝相擁賞花,呢喃密語,是何等旖旎曼妙的風光。
懷恩暗暗喟嘆,這是怎樣的恩愛,怎樣的濃情蜜意。若不是後-宮佳麗如雲,景仁帝多情風流,懷恩真會以為他就此只鐘愛于林嬪一人。
深宮內院,若帝王只鐘情一人,只怕是後-宮與朝廷紛亂迭起的根源吧。
往往過于寵愛,反倒害了被寵之人。
懷恩不由得隱隱地為林嬪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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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是景仁帝的生母,當年景仁帝奪了親哥哥的江山。手心手背都是肉,若要她舍下哪個,她都疼。然,取仁德賢明者治天下,國盛民安,這樣才會對得起君家的祖宗。于是,太後大義凜然地站在景仁帝的背後。
景仁帝對其母親極為孝順,孝名遠播在外。這也不枉太後當初的選擇了。
這日午後,一道慈安宮的旨意,將林嬪傳至太後面前。
這是林美人封嬪後,第一次面見太後,自當儀容整齊,不能有差錯。
于是明風挽了一個端莊的高髻,插了一支蝶花鈿簪,看似太過簡單了,又插了一支金瓖玉的步搖簪。
淡淡的施了脂粉,細細的描了娥眉,唇上薄薄點了胭脂。一件淡水紅色的織錦長裙,以金線滾邊。對這身裝束使得林嬪十分滿意,既不過分招搖也不會失了身份。
因明依晚上著了涼,臥病在床,不能隨侍,便由懷恩隨身伺候了。
到了慈安宮,太後正歪靠在榻上,略等了片刻即宣林嬪到後殿問安。
太後年近八旬,皮膚卻保持得極好,看上去倒沒有那麼老態。
林嬪由懷恩扶了,跪下行禮請安。
太後伸出手來,慈愛地問道︰「快起吧,哀家多日未見到你,身上可大好了?」
林嬪上前,忙握了她的手,道︰「勞煩母後掛心,兒臣好多了。」
「嗯,如今你是有了身子的人,要好好保養,更要時時注意。」太後叮囑道。
「是,母後。」林嬪恭順地點點頭。
「這是你的奴婢?怎麼不找個年紀大點的,侍候得也細心一些。」太後看到懷恩,微皺起眉。
「回母後,這奴婢年紀雖小,卻心細,聰慧。很得兒臣的心。時間久了,竟也離不開她了。」林嬪說著,對懷恩輕柔一笑。
懷恩跪倒,道︰「請太後放心,奴婢一定會盡心侍奉娘娘的。」
太後淡笑道︰「倒是個懂事的孩子,起吧。」
正說著,從外面走進一個老嬤嬤,說道︰「起稟太後,皇上送來雪梨五只,說是給您嘗嘗。」
太後展顏,對林嬪道︰「偏你今兒個來了,極是有口福的。就陪哀家一起嘗嘗。」
林嬪起身攙起太後,笑道︰「好,兒臣陪您。」
懷恩自打那老嬤嬤進殿後,眼楮就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這人不就是當年在貴三叔家暫住的陳嬤嬤嗎?
陳嬤嬤也看到了她,對她點了點頭。吩咐了幾個宮女侍候著林嬪與太後進了旁邊的花廳坐下。
又對太後道︰「太後,上次您說要給林嬪娘娘的花茶,老奴已經準備好了。不如,就讓這奴婢隨我一同去取?」
「好,就讓她與你一起去吧。這會兒伺候的人多,她家的主子也用不著她。」
林嬪遵照著太後的意思,點了頭。
陳嬤嬤將懷恩帶到慈安宮後院的一個偏殿里,將花茶放在桌上。笑道︰「這里沒有外人,不用拘束。」
懷恩這才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陳嬤嬤。」
「一晃快四年了,你都長這麼大了。在林嬪那里可還住得慣?」陳嬤嬤摟了懷恩在懷里。
懷恩的鼻子酸酸地,「娘娘對我很好。」突然想到了什麼,懷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啞聲道︰「嬤嬤,當初若不是您安排我入宮,給我最好的照顧,我也不會有今日。嬤嬤的恩德,懷恩無以為報,請受懷恩一拜。」
陳嬤嬤也濕了眼楮,扶起她,道︰「好孩子,快起來。就知你是極聰明的。當年派人接你,訓育後再將你調至文淵閣的都是我。可是,孩子,你有沒有想過,我雖為皇上的乳母,可畢竟也只是個奴才……」
「嬤嬤的意思,是……皇上?!」懷恩一驚。
陳嬤嬤點了點頭,「皇上那時剛登基不久,等政事稍穩,便托了老奴尋你入宮。怕你吃苦受委屈,我便將你調至文淵閣。沒想到吳大人很賞識你,你以為一個小小的宮女是可以隨便識字看書的嗎?是皇上下了旨意,允吳大人暗中教書于你的。後來,你被林嬪娘娘要走後,又擔心你過得不好,皇上便往听風閣里去的次數多了起來。」
懷恩腦海中猛然想到那一幕,皇上問她可願隨林美人去?那一問當時驚了多少人?原來是這樣,原來皇上一直都沒有忘記過她,原來她的一切,皇上都知道。
陳嬤嬤見懷恩不語,又道︰「你不要怪皇上不認你。這是皇宮,不比別處。你來宮中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以你的聰明,嬤嬤即使不說,你也能明白宮中的險惡。」
懷恩抿唇點點頭,不錯,陳嬤嬤的話句句實言。
只是,皇上對她似乎太上心了些,若只是因當年送信物一事,也不必對她如此。難道,還有別的什麼事,是她所不知的?
「懷恩啊,嬤嬤再多說一句。如今林嬪有了身子,你又是近身伺候的奴婢,一切都要小心!嬤嬤在宮里這麼多年,見得也多了,你要格外地警惕。主子不好,便是奴才的錯。縱使你再得皇上的喜歡,到時也只怕難逃一劫。唉、說到底誰讓咱們是奴才呢,這奴才就該守著當奴才的本份,心里可別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念想,到頭到來受苦的可是自己。」
格外警惕、不切實際的念想、奴才的本份……
沒錯,陳嬤嬤在暗示著她。
這些話听得她心中悚然一驚,原以為她這樣一個卑微的宮女,是沒有人會注意的。沒料想,自己的一言一行全在別人的掌握之中。
一股莫名的不安,沉甸甸地壓在了她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