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為什麼偏要進宮呢？如果當初不是听信了玉鳳的話，或許現在她在宮外過著不一樣的生活，或許那種生活遠比這里幸福得多。人的選擇有時很奇怪，你很難說清楚當初為什麼要做出那樣的決定，那麼輕易地選擇相信，仿佛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不過是心念之間一閃而過的決定，從此便開始了不一樣的人生。
景仁帝剛才說道那楊侍衛是從刑場上把她救下來的。那麼，他是否知道有玉鳳這號人物呢？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姬涼那時已經告知當時還是燕王的景仁帝，虎符在她手中。那次營救是有計劃的。而玉鳳不在那個計劃之內，所以她送了命，他們要的只是虎符。
懷恩飛快地看了姬涼一眼，姬涼閉了閉眼楮，似得了默許一般，懷恩斂眉淡淡說道︰「奴婢不過是想險中求生罷了。」
見景仁帝疑惑，懷恩又道︰「奴婢自經歷刑場一劫後，心存余悸。皇上仁厚，欲收養奴婢，可奴婢不知自己是誰，身世如何，何必連累旁人。奴婢愚見，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
景仁帝眸光一閃，滿意地笑道︰「不愧是姬涼的徒弟，這些年，朕明里暗里看你，果真沒有看錯你。」
姬涼眼帶笑意，躬身一禮，道︰「臣慚愧，皇上謬贊了。」
然，他的眉宇間卻掩飾不住贊許與欣喜。
景仁帝見懷恩如此乖巧、恭順，頗為喜愛，道︰「你們師徒二人久未謀面，朕允你出宮小聚。不過，朕覺得跟前兒少了一個可心的宮女伺候，不知愛卿可否割愛啊？」
姬涼心中一喜，笑道︰「皇上言重了，這是恩兒的福氣。恩兒，還不快謝過皇上？」
懷恩心中一憂，眸中光華璀璨，思得更多，想得更遠。想來自己在宮中幾年起起落落，生死線上走一遭。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日後真要御前伺候這位九五至尊的景仁帝，誰敢說自己的生命無虞呢？更何況，此時站在面前的姬涼，究竟與自己是何淵源？僅是師徒而已？可他那雙久經風霜的眼中分明寫著算計二字。棋局變幻，她不想自己傻到成為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或者，她想得太多了。但在這樣一個無依無靠、陌生的世界里，她不得不防、不得不備。
懷恩目光落在姬涼處，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看景仁帝，誰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心中嘆氣，恭恭敬敬的對景仁帝拜下︰「奴婢年輕不懂事，資歷不深，怕伺候不好惹皇上煩憂。皇上一向寵信奴婢，奴婢斗膽，仗著皇上的寵信，請皇上回承命，讓奴婢繼續留在浣衣局。」
「哦？」景仁帝眯起眼楮盯著她，沉吟片刻，忽爾一笑，道︰「倒是個有趣的丫頭，這脾氣可是夠 的。」
「還望皇上成全。」
景仁帝看了一眼姬涼，無奈道︰「罷了，朕不勉強你，就繼續留在浣衣局吧。」
「謝皇上。」懷恩松了一口氣。
起身再看向姬涼時，他的臉上除了帶了一抹笑意外，還多了一份玩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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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徐徐出了宮門。
馬車寬敞華麗，窗口垂了流蘇絹簾，座上是柔軟的絲綢墊子，薰著淡淡薄荷的味道，讓人一進到里面，便迎面感到神清氣爽、舒適安逸。
姬涼的話不多，在軟墊上很閑散的靠著，但是一只手指輕輕敲動，顯然心中還在思量著什麼事情。
懷恩一向沒有打擾別人的習慣，只是自己掀起一角捐簾，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街景，心中想著一會兒到了姬涼的府邸將會是什麼情形。
漸行進繁華的大街上，懷恩看到不似冬日所見到的冷清景象。商鋪林立，酒樓飄香，香車寶馬，賓客盈門。
放下簾子回過身來，卻看到姬涼正好望向自己。
「為什麼不去御前伺候呢？」姬涼問道。
懷恩神情一滯，果然這個問題對他很重要。
「不過是想為了保命而已。」
姬涼見她語氣冷淡，緩了口氣，道︰「恩兒，我也是為了你好。我知道你吃不少的苦。如有出頭之日，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既知宮中日子不好過，為何當日偏讓我進宮呢？」懷恩試問道，雖說當日玉鳳讓她進宮，但這究竟是不是姬涼授意的，她還無從知道。
「嗯，到了，先下車吧。」姬涼挑起簾子向外看了看。
兩人下了馬車，懷恩看到府門上方的匾額上寫著「太傅府」。懷恩疑道，這太傅不是吳思德吳大人嗎？怎麼換成姬涼了？
這太傅府中樓台高聳，庭院雍容，處處景致別致獨特，夏末的陽光下晾曬了花草的氣息，叫人心清目爽。
穿過拱門，迂曲長廊，到了中堂的大廳。
「老爺，林大人上午差人送來了拜貼。」管家將一張貼子雙手遞了上來。
姬涼接過，往桌上輕輕一放。對管家道︰「吩咐做晚膳吧，若好了就到書房叫我。」
說著，他引著懷恩穿過花園，來到了書房。
有丫環倒了茶水、端了糕點後退下，姬涼走到門前看了看，將門掩上。
懷恩感覺他要有話說，便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等他開口。
「恩兒，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疑問。也罷，今日我就把當年的事情講與你听。」姬涼望著窗外，徐徐說道，「當年，皇上還是燕王，卻早有了奪成宗帝江山的野心。憑心講，成宗帝確實不如皇上聖明。無論百姓還是朝中大臣已有頗多不滿。為師不才，在民間尚有一些微名。燕王便找到我，希望我能助他成大事。于是，我設計得了成宗帝的虎符，還未等送到燕王手中，便被人發覺。倉皇中，我只得當虎符藏在你的發髻之中，讓你與玉鳳一起逃出城，去找燕王。我只身一人從城門的另一側逃出。」
「只是沒想到我和玉鳳被抓。玉鳳死了，我被抓去刑場。」懷恩冷笑道。
「你把師父想成什麼人了？」姬涼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你以為燕王憑什麼認出你？憑什麼去救你？」
「這麼說，是師父找的燕王，是師父間接地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