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整理了一下思路，淡淡道︰「太子與四王爺說得各有其理。可奴婢認為這樣的爭執完全沒有必要。解決問題才是關鍵。太子說南方水患收成不好，可為什麼沒有上折子請修河防，維治水利？各地銀錢收不上來，是否有關于稅賦輕重的問題？最關鍵的，會不會有上繳的銀錢用在了別處？如果是，那麼會不會有朝廷命官私借銀錢的情況？」懷恩說道這兒，看了看景仁帝的臉色，見他思量著，知他已經听了進去，繼續說道︰「四王爺領兵出征，糧草自然是關鍵，可也不用一味的想著這些。軍事部署、戰術應用恰當也可以緩解糧草少的問題。況且，既然是打仗，我們少了糧草不一定對方就會少。」景仁帝的眼楮亮亮地，懷恩莞爾一笑，「戰場上成者王、敗者寇，只要贏了就可以，哪有那麼多的君子之道。大不了我們就去搶他們的，若搶不到，就燒了它。」
「哈哈哈……好你個懷恩，連偷盜都用上了，朕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個女兒身了？」景仁帝開懷笑道。
懷恩臉上泛起紅暈，低喃道︰「奴婢自然是女兒，難免小性兒，擅論朝政，還望皇上開恩。」
景仁帝咳了兩聲，點頭道︰「既然是朕讓你說的，你還怕什麼？」他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道︰「朕怎麼覺得你與姬涼不是很親近的？你們……」
懷恩心中一緊，這月復黑老頭兒果真是個人精兒，低眉道︰「回皇上，奴婢的記憶一直都沒有恢復。突然出現了一個自稱是自己師父的人有些不太適應。嗯，姬大人對奴婢親禮有加，但奴婢現在只是皇上的奴才，其他的，奴婢也不敢有什麼非份之想。」
「若是朕讓你有非份之想呢？」景仁帝挑了挑眉，眯起眼楮看著她。
懷恩有些模不透他的想法了，這皇上果然不是哪個都可以當的。單看問話的思維，跳躍得可真高。她沉吟一會兒，或許這是一個機會，淡淡道︰「奴婢只想有個自由身，天高雲闊任我行。」
景仁帝點點頭，感慨道︰「朕如果再年輕些，也許做出與你一樣的選擇。」
說完，便沉默著，仿佛已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懷恩不敢接話，生怕擾了他。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暗想，如果景仁帝回到雙十年華，是否能真的選擇會這樣一條道路。身在帝王家，修做閑雲野鶴真是難上加難，若是件平易簡單的事情，當初也不會有奪取親哥哥江山的故事發生了。
「你先回去吧。」景仁帝突然開口道。
懷恩看到高公公不知何時已站在景仁帝的身邊，怕是有話要說，便施禮退下。
「怎麼樣？」
「回皇上，太子與四王爺已經各自回去了。老奴打听到四王爺最近與姬大人來往過密。」高仕看了一眼景仁帝，見其在沉思便停了下來。
這個姬涼果真有點意思，性子與他的那個徒弟皆然不同。天凌和他在一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與高人過招才會進步。想到這兒，景仁帝笑笑，問道︰「嗯，太子去了何處？」
高仕支吾道︰「嗯，老奴沒大看清，好象太子出宮了。」
景仁帝皺了皺眉頭，道︰「派個人跟著，回來報朕。」
「奴才已經讓人跟著了，一會兒就能有太子的消息。」高仕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留了一手。
「嗯，懷恩最近怎麼樣？」想到自己那些個兒子，景仁帝不禁問道。
高仕道︰「老奴在一旁看著，懷恩倒是個不錯的奴才。年紀雖小，卻很是持重。人也還算精明，勤快。」
景仁帝道︰「奴才？呵呵……你當她是奴才，朕可是把她當寶貝。雖然她現在只是朕的一個棋子兒。」想到懷恩剛才侃侃而談的模樣，不禁笑道︰「這丫頭若論起膽識、見地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是塊可雕琢的料。朕有意讓她放在身旁，就是要看她知不知道該如何把握分寸。」
原來是這樣。高仕點點頭，道︰「最近六王爺、三王爺倒沒有找過她。不過，有奴才報，有天夜里見著四王爺送她回去的。」
「哦？」景仁帝想起他們兩人之間的交集，春宴上的拒婚只是因為出征東齊嗎？如今天凌那清冷的性子似乎也所有轉變……「不要輕舉妄動，朕要看看還有誰對她有這個心思？」
高仕點頭應下，隨著景仁帝漸漸遠去。
如風吹散花瓣零落，揉碎指尖一抹輕香。夏日晴空如同天凌風神俊朗的笑，印在懷恩心底，此時想來竟深刻如斯。看來，他出征在即了。無端地平添了一抹輕愁，她緩緩轉身過，落蕊掠了一肩，任其飄零，無心去看。
懷恩正要舉步，但見宮屏迤邐,宮女內監簇擁著鳳輦疾步而至,往旁輕輕一避，俯首施禮。
「等等。」趙皇後道。
趙皇後地端坐在鳳輦之上，五鳳朝陽宮裝華美耀目，盡顯**之主的威儀，「下面的，可是御前伺候的宮女？」
懷恩謹慎抬頭，卻意外見那精致妝容漾出親和笑意，不免有些奇怪。
趙皇後凝眸細細打量懷恩，小小年紀竟有一種百轉而出的姿態。輕盈立著，款款淡淡，翩然宛轉的輕羅宮裝嬌柔清麗，不是美女卻流有淡雅清新之姿，堪比雪後清梅。那一抹秋水入神，讓人掉不開眼。也難怪三王爺對她鐘情，硬是頂撞了自己的母妃救下她。說道︰「越發出挑的清麗了，難怪皇上調你從浣出局出來，就連本宮看著也喜歡。」
懷恩听她這話，心中沒由來的一跳，但如今已養成了習慣，面如止水，靜靜回道︰「皇上同娘娘恩典，懷恩惶恐。」
趙皇後面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掉以輕心，更要十二萬分的警醒，絕不肯有一絲疏漏。
趙皇後看了看她，笑道︰「倒是懂規矩的，怎麼沒在御前伺候著？」
「回娘娘，皇上到花園里散步去了，高公公在隨侍。」
「嗯。」趙皇後點點頭，對她溫文一笑，鳳輦啟動，看著方向正是花園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