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都好了?」太皇太後拍著懷恩的手關切地問道。
「回太皇太後的話,奴婢都好了。」懷恩笑著道。
太皇太後點點頭,略皺了眉頭,道︰「回頭跟胡太醫說說,這痘瘡倒是治得很好,竟沒留下一點兒疤。只是,這臉色怎麼這麼差?」
劉書雲心道,本就病不在此,怎會有疤。接過話道︰「懷恩平日就體弱,經了這一場,怕是還沒恢復好。」
太皇太後嘆道︰「年紀輕輕的倒不如哀家這把老骨頭。去把那棵壽參拿來給她用了。」
懷恩聞言一驚,跪了下來,惶恐道︰「太皇太後疼愛奴婢,是奴婢的福氣。您的恩德,奴婢銘記在心。這壽參,奴婢萬不能要了。」
「哀家金口玉言,怎好再收回。以後,你且好生服侍哀家就罷了。」
懷恩的身子確實要好好補一補,只是作為宮女哪有什麼上好的藥材。劉書雲勸道︰「是啊,懷恩你快起來吧。以後盡心服侍便是,莫要拂了太皇太後的好意,平白地惹得她傷心。」
懷恩兩人如是說,不好再堅持,對著太皇太後恭敬地深施了一大禮,方才站起。
太皇太後又道︰「前幾日皇太後回宮,也未及給她洗塵。趕巧,這幾日皇上去秋祭,今兒個回宮。這次就由哀家做個東道,擺一次宮宴。這宮里好久都沒熱鬧熱鬧了。」
「正是呢,太皇太後應該享受享受天倫之樂了,我們當奴才的,正好也跟著高興,好好地湊湊熱鬧。」劉書雲極力哄著她高興,湊趣道。
懷恩勉強跟著笑了笑,又要見到他了嗎?只是情堪以何,要自己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入夜。
「姐姐,明兒個你就回房睡吧。我已經好很多了,不用再守著我了。」
床榻上,兩人並肩躺著。
劉書雲笑道︰「這你可說得不算。皇上下的旨意,我可不敢違抗。我可不象某個人,敢罵……」
「姐姐…….」懷恩佯裝惱意,低叫道。
「呵呵……怕我說啊?等這次皇上回來後,尋個機會好好地認個錯。」懷恩昏迷的幾日,皇上下了朝便偷偷去看她。對于皇上前後兩種態度,開始劉書雲並不解,日子一長,她亦漸漸懂了皇上的心,不由嘆道,皇帝對懷恩真是用心良苦啊。
懷恩翻了一個身。那日,她確實有些莽撞了。懷恩心中雖感念著他不殺之恩,可一想到那日的情景,卻忍不住心寒。
「你啊,就是太倔強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有沒有想過,此事一旦泄露,你可還有活命的機會?」不見懷恩應聲,劉書雲推了推她,「听到了沒有?」
懷恩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劉書雲輕嘆了口氣,繼續嘮叨︰「听說太上皇沒同皇太後一同回來,獨自去了皇上的師門。奇怪嗎?難道太上皇也想修煉武功?可他的年紀未免大了些,身子又不爽利還有,御膳房新換了掌伺姑姑……」
劉書雲說了半晌,未見懷恩答話,起身一看,懷恩呼吸平穩,早已進入了夢鄉。她無奈地笑笑,幫她拉好被子,翻身躺好,心里想著宮宴的事情,漸漸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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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登基兩年,除了年夜宮宴外,極少舉行盛大的宮宴。這次由太皇太皇親自做東的宮宴,倒顯得意義不凡。一時間,後~宮的嬪妃忙做一團,都想借著這次宮宴得到皇帝的青睞,妄想承聖恩澤,一步登天。
姬涼若有所思地走出御書房,不知剛才他所說的話,皇帝是否已經听進去了。自從新皇登基以來,雖仍對他禮遇有佳,但好象兩人之間隔了一層什麼,讓他百思不解,心中惶惶然,不甚安寧。還好,手中剩下的那枚棋子尚在掌握之中。他打定了主意,腳下一松,快步出了宮。
君天凌臨窗負手而立。
離開宮中幾日,不知她的傷好些了嗎?醒來後,是否還在記恨著他?……他深不可聞地嘆息著,是什麼時候,淡定無波的心境為之牽腸掛肚,平凡清秀的模樣也為之頻頻動容?是從那上房書的後花園,還是文淵閣的蓮池旁?是那相對忘言的凝視,還是那堅如磐石的認定?
宮宴?他在心中冷哼道,是該到了重新布局的時候了。想到懷恩那雙淒楚無助的眼眸,想到君天恆信誓旦旦的警告……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懷恩撫了撫錦兒的頭,那小畜在她的下愜意的「咕咕」低叫著。明晚就是宮宴了。懷恩的心緒是茫然而酸澀的,隱隱地又帶著些期盼。即使明日再難,也一定要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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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夜幕微臨,劉書雲與懷恩兩人就已服侍好太皇太後穿戴好衣飾。珠翠環繞,玉冠鳳帔,自是一派雍容華貴。而她與懷恩,並未象普通宮女一般穿著宮裝,由太皇太後親賜了衣裙穿上。粉女敕女敕的淺青色綢衣,領口繡小朵點金水綠卷須花,袖口滾連續梅花邊紋,下面一條月白色織銀絲百褶裙。幸而兩人都膚色白,這樣精心裝扮後,雪白的膚色映著柔青色的衣裙,恍若浣紗溪邊一株臨水照影的碧綠煙柳。
懷遠殿內燈火通明。
不出所料,一眾妃嬪果然是卯足了斗艷之心,個個打扮得如三春盛放的花朵,唯恐落了人後頭。知太皇太後喜好喜慶,宮妃們的身上大都按品階穿著織金的宮裝,連那些位份低微久不面聖的宮嬪亦穿著錦衣,放眼望去盡是金閃銀爍,加之環佩珠玉的熠熠生輝,懷遠殿內一片衣香麗影的浮華景象。
然而眾人間最奪目的莫過于自上位以來便得寵至今的媛妃。接下來便是新晉封的崔婕妤。
皇後穿戴卻還一如往常。淑妃、惠妃也只是略加裝扮。緊臨了皇後下首坐下。而最後姍姍來遲的,是依舊一襲紅衣裙的寧妃。與太皇太後、皇太後、皇後依次見了禮後,尋了僻靜的位子坐了。淑妃、惠妃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向來張揚的寧妃,今兒個怎麼反常地坐在眾妃之後。
「皇——上——駕——到——!」
隨著內侍的高唱,一道明黃步入了懷遠殿,立時,大殿之內肅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