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望著君天凌道︰「要不要傳,還請皇上做主。」
君天凌面上微見難色,若傳、便是對懷恩的不信任;若不傳、疑慮難消。
他低頭凝視懷恩蒼白的臉色,問︰「你的意思如何?」
懷恩見他,憐惜之中有難掩的疑色。何嘗不知道他心中亦是有了疑惑,但凡他信她,也不會有此一問。
她略一點頭,便閉上眼楮,不再有任何動作。許總管已招了內侍抬了軟榻過來。
事情未清楚之前,誰也不敢讓她回去休息。就連皇上他……許總管見君天凌贊賞地點點頭,知道這次他做得還好。暗自抹了把冷汗,回頭又派了人去請御醫過來。
君天凌見她已經安頓好,便大步走上上正殿。太後、皇後分坐在他的兩側。
菊兒擦試著懷恩臉上的冷汗,心中月復誹皇上,人都被打成這樣了。怎麼還有心思听別人的說辭。難道那些說辭比姑姑的命還重要嗎?可轉念又一想,如果對質後的結局對姑姑不利,那麼皇上會對姑姑下殺念嗎?想到這兒,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不消一盞茶時分工夫,一名內侍已急速步入大殿,高聲唱道︰「三王爺、六王爺到————」
尖銳的聲音劃破大殿的靜寂,皇後抬頭瞟了懷恩一眼,眼含了一抹冷笑,皇帝道︰「速傳上殿。」
三王、六王向帝後、太後行過禮,站立一旁。
兩人在進宮之前,已經得了消息。縱然懷恩被打得一副慘狀,也不敢上前一步。相較于三王,六王的性子明顯沒有那麼穩重。眼角幾次望向那邊,眉眼中帶著焦急之色。
皇後與皇帝對視了一眼,後者點點頭。
「本宮今日召見兩位王爺,是有話要問。事關皇家顏面,還望兩位王爺能夠實話實說,若說錯了一句半句的,比對了證據,可別怪皇上不念手足之情。」
「哼。」君天恆鼻子里哼了一聲。昨晚皇上既然放過他,也是不準備把事情鬧大。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從暗通里跑掉。
只是瞧著皇後的語氣,象是知道了些什麼。但不管如何,他只能咬死不承認。
三王默不作聲,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麼。
「來啊,帶宮女小紅。」
小紅被再一次拖上大殿,皇後慢聲道︰「給本宮看清楚了,那**所見的男人是誰?」
小紅聞言,抬起頭望過去,當瞥見君天恆時,身子猛地一抖,皇後看在眼中,淡笑道︰「那人是誰啊?」
小紅含淚望向皇帝,皇帝緊繃著臉,一言不發。「是六王爺。」
眾人臉上已浮起嫌惡之色,太後趁機道︰「六王爺可有話說,可別讓一個下濺的婢女毀了清譽啊。」
君天恆的目光緊盯著皇帝道︰「回皇上,絕無此事。」
皇帝挑了挑眉,半晌,道︰「朕信你。」
話一出口,皇後不以為然地一笑,抖了抖手中的松花絹子,「六王爺當咱們都是傻子麼?隨口一句絕無此事便讓皇上顧及兄弟之情,免了事?也虧你想得出來!」
君天恆極力克制著憤怒,道︰「皇後真是好本事,怎不寫戲文去,愛編排誰都無妨。臣是否有罪還未可知,即便有罪也是有人蓄意誣陷!」
皇後冷冷地掃他兩眼,「那賤婢惑君魅主,偏又不守婦道,六王爺莫不是被她引了魂去,又豈能做出這等事來!」
君天恆毫不示弱,口角含了一絲泠然之氣,「事情真偽自有皇上定奪,皇後何必出口傷人!口口聲聲粗言誆語,皇後是否應該自矜一份。」
皇後何曾受過這樣的氣,還要爭辯,太後已遞了個臉色,帶了責備之意,「好了,和王爺吵吵鬧鬧的成什麼樣子,你也太不重身份。」
皇後只得忍氣吞聲道了聲「是」。
這時,一聲尖銳的哭聲爆發在殿內,遠遠跪在殿門口的菊兒膝行到君天凌面前,深深拜倒,向君天凌道︰「奴婢在宮中服侍姑姑有一段時間了,姑姑並非奴婢服侍的第一個主子,也並非服侍得最長的主子,實在無需偏私。奴婢平心靜氣說一句公道話,姑姑與王爺確無私情。」
「主子?她算你哪門子的主子?皇上可給了她位份?她可入了祖宗的玉蹀?小小年紀不學好,整天地與她在一起,指不定要弄出什麼事來。明月,給本宮掌她的嘴,要她清楚,誰才是她的主子?」皇後怒道。
「慢著,你要朕過來看的就是這些嗎?看你怎麼教訓奴才的?」君天凌的臉龐瞬間迸出寒光似的冷笑
皇後應了一聲,旋即含怒向菊兒道︰「還不給本宮滾下去。」
菊兒忍住眼淚,深深地望了一眼皇帝,轉身跑回懷恩的身邊,這時,已有太醫和醫女過來。
皇後水波半柔和的雙眸里燃著冰涼的光澤,好似冬日素雪般清冷,「三王爺,本宮今日請你來,是想王爺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這對王爺來說,應該不算是難事吧。」
殿內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三爺君天倚的面前。只見他低著頭,不言不語。
「三王爺,皇後既然請你過來,一定是相信你的為人。」太後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啊,三王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朕也想听听,這里面還有些什麼故事。」君天凌淡淡道,聲音卻有著一絲嘶啞。
君天倚緩緩地抬起頭,看也不看君天恆一眼,幾步走上殿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朗聲道︰「臣確實有話要說,不過……臣希望皇上下旨,請後~宮嬪妃暫且各自回宮。」
大殿眾人見三王如此說,便知此事絕不簡單。見皇帝允了,也不敢耽擱,魚躍著出了慈安宮。
「三王,朕,記得那晚你生了病,提前回王府的。」君天凌皺眉道。
君天倚的面上微見痛苦,「那日臣並非生了病。實是因為見了不該見的事情,心里煩惱,這才先回的王府。」
當下,大殿之上,眾人的臉色變了一變。
君天倚轉頭看了一眼君天恆道︰「六弟,你別怪三哥。只怪你做事太荒唐。」
「三哥,你這是何意?」君天恆心里一突,忙問道。
「哼。你還在強詞奪理嗎?昨晚在仙羽閣,是我親眼所見你將懷恩擊倒,抱她離開的。」
「你胡說!若是你親眼所見,為什麼不將我攔下,倒讓懷恩受了委屈去?」
君天倚試了試眼角,悲道︰「皇上,臣剛在大殿之上才知,原來懷恩已承了寵幸。臣平日里只曉得舞文弄墨,也不知道有此事。只知道六弟對懷恩鐘情,昨晚也未加阻攔。若是知道之前有這一緣故,臣是絕不會讓六弟做下這等糊涂事的。」
君天凌揉了揉眉心,道︰「六弟,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朕說?」
「四哥,你!」君天恆氣得語結,看到太醫,忙道︰「我昨晚被人打昏了頭,不信你讓太醫來看看。」
君天凌點頭,有太醫過來看了看君天恆所指的位置,又模了模,道︰「回皇上,六王的頭部並無腫塊。」
君天恆氣得一跺腳道︰「我昨晚抹了藥膏,今個兒哪來的腫塊?」
「這個,老臣便不知了。」太醫閃躲著目光。
「四哥,你即使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懷恩啊!」君天恆吼道。
一直在旁冷眼看著的懷恩,心頭猛地一震,她感覺到嘴唇失去溫度的冰涼與麻木,心里有無數個念頭轉過。她眼中有灼灼的熱光,對映著她心底明知不可能的灰涼。
皇後的眼中浮起如鮮血般濃重的快意,她靜靜地看著皇帝,等待著他最後的定奪…….
君天凌的目光落在懷恩的身上,有不願置信的焦痛與失望,輕輕搖了搖頭。他慢慢地步下台階,步子里有難以察覺的沉重和遲疑,他緩緩走到她身前,炯炯目光直欲探視她的心底。須臾,他輕輕道︰「你有沒有……」他遲疑片刻,終究沒有問出口。
然而,沒有問出口的,是他難以自解的心魔。
懷恩壓抑住心頭澎湃的怒潮與酸楚,平靜地看著他,靜靜道︰「我沒有。」
君天凌點一點頭,任憑眼中陰霾的惑色不曾減去半分,但他依舊揮了揮手,向皇後道︰「罷了。朕相信懷恩。」
他的手勢疲倦而蒼涼。
太後一驚,怒斥道︰「皇帝,你胡說什麼?既然真相已經大白,為何還要听信這個賤婢。你這麼做,于祖宗家法何在?」
眾人听去,那聲音已有幾分顫抖。
懷恩的目光觸上他急痛而無可奈何的目光。
她的眼淚在那一瞬間便滑了下來,他終究是不信她啊。
皇後見狀,生怕皇帝心軟,霍然立起,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這賤婢打入宗人府听候發落。」
君天恆聞言,面如死灰,他跪下,拉住君天凌的袖袍,疾聲道︰「四哥,不,皇上,你要相信懷恩啊。她對你的情意,你……」
「夠了,還不快點將六王爺扶下去。」皇後適時出言阻他繼續說下去。那邊,內侍架著不斷掙扎呼喊的六王下了殿。
「皇上……」皇後輕聲道,眼底掩飾不住一絲喜意。方才她所說的話,他並沒有反駁不是嗎?他的心終于開始動搖了。
皇帝緩緩地轉過身,對著淚眼朦朧的懷恩,一字一頓道︰「帶到宗人府大牢。」
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她從沒看到過這樣的君天凌,心灰意冷的心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