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正見他眼底血絲密布,神色關切至極,心中微微一顫,口中柔聲道︰「好了。」
懷恩迷茫環顧四周,問道︰「這是在哪里?」
徐宜軒道︰「是我的流景閣。你病得這樣重,我便把你接來了流景閣照顧。」
懷恩輕輕「嗯」一聲,有些歉然道︰「方才見大人睡覺也不安穩,毯子要掉下來了也不知道。都怪我……」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臂,喜**不自禁地流露出來,「你瞧見我睡著的樣子啦?」
懷恩一怔,看著他握著自己手臂的手,「嗯」了一聲,奇道︰「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他卻不以為然,在她耳邊極低聲道︰「你是瞧見我的毯子要掉下來了才起身的是不是?」
懷恩的臉上灼熱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越發跳得狂亂起來,不著痕跡地掙月兌他的手臂,上前拉住紫裳,「你也沒睡好吧?」
紫裳的眼楮卻在兩人身上溜來溜去,抿嘴笑道,「只要你好了我就算是十天不睡也沒關系。對了,我去看看藥熬好了嗎,你快別站著,躺下休息吧。」
紫裳歡喜出去了,臨去時又對著懷恩曖昧地眨眨眼楮。
那只帶著熱度的臂膀又扶了上來,懷恩想掙開他的懷抱,卻被他箍得更緊,使不出力氣,只好低著頭依床躺下,只是不理他。
他轉到她的面前,有些訕訕地撓一撓頭,低聲笑道︰「方才的話就當我胡說罷。我只是覺著,我睡著的時候倒比平時耐看些。」
睡著的時候不也戴著面紗嘛,什麼耐不耐看的,這分明是他的托辭。
只是他這樣說話的神氣是很有幾分孩子氣的。懷恩忍不住,「噗嗤」笑了出聲。心里卻多了一份思量。不知自己病重的這段時間里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讓徐宜軒與紫裳的表現都怪怪的。
正想著,紫裳端起湯藥走了進來,就著她的手,將苦森森的藥喝進去,接著一顆蜜餞含進了嘴中。
懷恩見徐宜軒還坐在床邊,臉色也不太好,想是睡眠不足,便輕聲道︰「你也去歇歇吧。」
他展顏一笑,道︰「睡了也有四五個時辰了,現在讓我回去睡也是睡不安穩的,我就在這里陪陪你吧。等會兒讓廚房給你做些清淡的東西吃吃。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懷恩只道身子有些虛,頭腦還是清明的,又發愁道︰「我究竟是什麼病?」
紫裳嘆氣道︰「你已經燒了四五天的光景了。大人當晚接到信兒後就請了瀛海城最好的郎中為你診治,幾副藥下去也不見好轉。後來……」紫裳頓了一下,望了一眼徐宜軒,繼續說道︰「有天夜里那個展大人突然來了,看到你病得如此嚴重很是驚訝。當時也沒說什麼,隔日六王爺與他便親自過來看你。當時六王爺將十幾副已經配好的藥交給我,讓我按日給你服下去,說來也奇怪,不過兩天的功夫,你就大為好轉。今天一早就醒了。」
懷恩訝然道︰「這麼說他們都已經知道我在這里了?只是這藥……還有沒有沒有熬的藥,快拿給我看看。」
徐宜軒喊了小莫去拿,又道︰「你別著急,這才剛好了,有什麼事情還有我在呢。你只管安心靜養,這流景閣少有外人到訪,是最好的所在了。」
懷恩微微沉吟,看了紫裳與徐宜軒一眼,道︰「其實流景閣也未必好……」
徐宜軒正要說話,卻听紫裳軟軟道︰「若是流景閣不好,還有更好的所在麼?總不成住到城主大人府上的主屋去,那可是太不成個體統了,又容易被人察覺了。」
懷恩驚問道︰「這流景閣不是在城主大人的府邸嗎?」。
徐宜軒淡笑道︰「展大人夜探園子之後,我就不敢讓再你住在那里了。連夜將你安置在我家的別院里。六王與展大人我是派人從密道將他們請到這里來的。你也知道,你的行蹤不止是皇帝在查。萬萬疏忽不得。」
想到那個刺探園子的黑衣人,不禁心驚。「這真是給大人添麻煩了。」懷恩對他輕柔的一笑。
這笑意竟讓他看得痴迷了去。
「大人,藥拿來了。」小莫拿著藥快步走了進來。
徐宜軒上前接過,再遞給懷恩,打開包藥的紙包,用手指細細地撥開查看,復又包好遞給小莫,「好了,拿回去吧。」
紫裳問道︰「這藥有什麼不妥?」
「沒有。若我正是吃的這副藥也無妨,就繼續吃吧。」懷恩拿了靠枕,倚床坐了起來,「六王爺有沒有說何時再來?」
紫裳略一思索,便道︰「這幾日都是天一黑便過來的。今晚也會來吧。」
懷恩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徐宜軒微笑的目光溫和掃過紫裳,笑容滿面道︰「當時急著送你到流景閣,隨意找了個寬敞地方就安置了。如今既好一些,這屋子也不是長久能住的好屋子。既要養病,不如去臨窗的南間住最好。」
懷恩見他有意轉了話題,便轉了心思,微微頷首,「住哪里都是一樣的。實在不必大費周章。」
徐宜軒微微沉思,道︰「也好,等你再好些再說罷。」
說著雙掌「啪啪」輕擊兩下,從外頭進來兩名女子。
懷恩靠在床邊細細打量,卻是兩個年輕女子,不過十七八歲左右,容長臉兒,膚色白淨,蜂腰身段,很有幾分標致。細看去卻不是普通侍女的打扮,兩人皆是桃紅間銀白的織錦衣裙,頭上簪一對細巧的銀梅花簪子。
徐宜軒神色關切,娓娓道︰「你這樣病著,紫裳一人照顧也是十分辛苦。小莫和小茹雖說機靈,但畢竟年紀還小,怕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這兩日外頭煎藥、洗浣之事都是她們在幫忙,如今就進來和紫裳一同照顧你。」
他說到兩名女子時口氣溫和而客氣,我與紫裳對視一眼,她眼中也是疑惑不定。曉得她一如自己一般,也在疑惑這兩名女子是徐宜軒的什麼人。
于是眼波斜斜一動,紫裳看懂她的眼色,忙笑道︰「這樣怎麼好呢?阿文性子雖說溫婉,卻不喜生人在身邊。我一人照料著也足夠了。不必再費大人的人手。」
徐宜軒神色有些倦怠,道︰「你放心,若是不好,我也不會打發了來照顧她。更何況這兩**也十分辛苦了。」
紫裳正要說話,懷恩抬頭見徐宜軒神色不對,臉頰緋紅欲染,雙目欲閉未閉,似乎十分疲倦。想起方才他懷抱之中氣息滾熱不似尋常,想是感染風寒發燒了。
懷恩一時急起來,也顧不上別的,忙拉過他的手腕,邊診脈邊看他道︰「大人的情形似乎不對,我且瞧瞧。紫裳你去外面讓人幫著找郎中過來。」
未等紫裳動作,那兩個女子中,便有一人匆匆去叫了人來,吩咐了幾句。
懷恩把一把脈,再看一看他的舌苔,道︰「大人許是辛勞過度,又著了風寒,是而發熱了起來。趕緊捂著被子好好睡一覺發發汗,若開些疏散的藥來吃下,也就不礙事了。等下,再讓郎中看看如何說。」
紫裳听聞,忙扶住他的手臂,道︰「我叫人送大人去歇息吧。」
徐宜軒笑著擺一擺手道︰「哪里那麼嬌貴了,等下再去也不妨事。」
紫裳埋怨道︰「大人日夜守在阿文身邊,穿的衣裳又少,還是好好去睡一睡吧。」轉頭向那兩個女子喚道︰「你們快進來扶大人一把。」
徐宜軒苦笑向懷恩道︰「看來我少不得要去睡一睡了,你好好休息罷。」
懷恩連連頷首,又嗔怪道︰「自己也病著了,還只顧著別人麼?快去罷。」
于是兩個女子一同扶著他出去了。
懷恩向紫裳含笑道︰「我這里不要緊了,你也去歇歇吧。」
紫裳盯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好似很關心城主大人?」
懷恩心下一凜,道︰「我待你和他都是一樣的,誰又不關心了?我才好一些,你便又要來招我麼?」她話說得急了些,不免咳嗽了兩句。
紫裳頓時面色大變,忙忙告饒道︰「是我的不是,惹你生氣了。這樣一咳嗽,越發難受了。唉,你這人,打小時就開不得玩笑。只是逗你幾句,你便急成這樣。」
懷恩極力平一平氣息,緩和了道︰「城主大人為人俠義,此次若不蒙他拂照,恐怕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如今又這樣照顧我,我也不過尋常問候兩句而已。」
她微微沉吟片刻,終于道︰「何況我乃名義上的皇貴妃,而他是臣,我怎麼會……」言及此處,她的語調也有些傷感了。
紫裳滿臉懊惱,道︰「是我不好,惹你難過了。我以後再不胡說就是了。」可她思量一轉,小心翼翼地道︰「然而我總覺得,他對你的心思並不是報答救命之恩這麼簡單。」
懷恩哭笑不得,只得道︰「你以為我長得貌若天仙,人見人愛嗎?你整天都在亂想些什麼。你連日照顧我辛勞得很,快快去歇息吧。」
她還要再說什麼,懷恩佯怒道︰「你若再說,我以後便再不理你了。」
紫裳無奈,只得悻悻尋了床榻上去休息。
眼見紫裳躺下,突然听到一聲門響,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懷恩回首看去,正是方才那兩名女子。她們卻也乖巧,見她看去便滿面含笑伶俐地向她福了一福,道︰「給姑娘請安。」
說完俱是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