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姨娘見紅于陽是知道的。她先前去太太那里的時候就知道了︰「你是說,時姨娘見紅,是因為麝香?」于陽模出袖口里那一包麝香,這個東西不僅可以做香料,還可以害人。
穆時風平靜的看著于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所以,府里就在查領過麝香的人,而我恰巧領了一包,況且我還是借著太太的名義,後來又傳出木香的披風不見了。所以,認為我是害時姨娘的?」
穆時風又點了頭。女孩兒的腦子轉的很快。他再次審視眼前的女孩,不過才十二三歲的模樣,身上披著那件‘禍害’的大紅十樣錦披風,藕荷色的銀鼠襖子,加了件青蓮色的半肩褂子,簡單的發髻,只有朵絹花。
人還是當初在二門見到的人一樣,可是骨子里的感覺有些不同了。
于陽沒注意穆時風對自己的觀察,她順著自己思路說下去︰「可是,怎麼會是我?如果是我,我為何單單選擇今日取麝香。再說我這些日子都沒去過時姨娘的院子,怎麼可能下手?即使是我提供麝香。還有下藥的人吧!」
「還有呢?」
于陽愕然地抬起頭,穆時風背著手正看著他,他的雙眼帶著鼓勵的意思,鼓勵她繼續說下去。「你信我?」于陽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麼大的事情,他會選擇相信她?放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會去相信一個才見過三次面的人,況且還是對他有成見的人。他相信自己?
穆時風沒有回答于陽,而是問道︰「你這些日子做了什麼?」這丫頭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別人做了,拿她當替罪羊。
「沒什麼都沒做。」于陽仔細的想了想,她並沒做什麼,如果說有什麼,那只能說今日她跑到二門見了桑壽,後來為了快回去,她繞近路被麻家的瞧見了。難道就這個就能說明時姨娘見紅跟她又關系?
「沒做?」
于陽有些遲疑,猶豫著要不要把見桑壽的事說出來。可是這不算什麼事吧,那個麻家的又沒抓到現行。于陽沒有說,只是搖搖頭。
穆時風怎麼沒看到于陽的遲疑。她有事不肯說,他也不想問的太清楚了。
這件事其實很簡單,稍微一想便知道這事不是于陽做的,除了于陽說的,還有一點就是,時姨娘並不是因為麝香而見紅。可是,偏偏在時姨娘的臥室里突然發現了麝香粉末。一時就傳出來時姨娘見紅是因為麝香。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轉移他人視線。
而于陽被人盯上,說不定就是那個真正下藥的人的嫁禍,這是一招很上不得台面的嫁禍,匆匆忙忙之中。存在著無數的漏洞。
木香?會是她麼?穆時風在腦海里過濾著這個丫頭,木香,剛才進來的一個穿著不俗的女子,想來那就是木香吧。這個人到是有些可疑。
「你再把你見到木香的事說一遍。看看可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于陽細細的回想了一遍,再說了出來。還是跟剛才說的一樣,並沒什麼遺漏的。
穆時風背著手,抬起頭想了想。這個木香確實有些可疑。只是少了一味麝香,為什麼不明說,還叫小丫頭背下?有人會這麼麻煩的做事麼?
「後來呢?」
「後來我就過來了。木香姑娘開始還不願意,到了這的時候,水香就說要讓我來取香料,說菊花兒病了,要去抓些藥,讓我在樓里等著,我就過來了。」然後就遇上你了。
這一說,最值得懷疑的就是那個水香。雖然說借著辦差的機會偷個懶,這說不上別的什麼,只是,水香單指讓于陽在明遠樓里面等她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了。還有,方才有個丫頭信誓旦旦的說瞧見于陽進了這明遠樓,很顯然是一直守在邊上‘監視’。見于陽進了這里,再去通報。
這些事情實在是太巧了,巧到讓人覺得就是有人故意所謂。時姨娘剛見紅,屋里就發現了麝香,為什麼以前就沒有發現?身邊那麼多經驗豐富的婆子,就沒一個人聞出麝香來?府里在查麝香,于陽就偏偏跑到庫房要麝香,還穿著件讓人忘不了的大紅十樣錦披風。這邊,原本有差事的丫頭突然生病,要拿藥,就成了于陽一個人取麝香。
只能說于陽是湊巧踫上
我想她們也是臨時起意。你只不過正好出現在佛堂,正好被人利用罷了。
于陽不解地看著穆時風,他為什麼會這麼說,臨時起意,這又是什麼意思?
「正如你說的,你到英國公夫人跟前做事,是英國公夫人決定的。英國公夫人是不可能讓時姨娘小產的,對麼?」
為什麼不可能,于陽常听廚房的人說些大戶人家勾心斗角的事情,都是正室嫉妒小妾,說有些人佛口佛面獨長了顆妖心。時姨娘自從有了身孕後,有些不把太太放在眼里。
「如果英國公夫人或者是說英國公有兒子,這是也說的過去。可是英國公並沒有兒子。沒有兒子便要斷嗣,要過繼,他日英國公夫人早一步故去,這也好說,若是在英國公之後,繼子偏愛生母,對嗣母不公……」
多的話。穆時風沒有再說。他相信以于陽的聰明這是能想明白的。
這麼說,不可能是英國公夫人。自己被調往佛堂做事是正常的。那是以後,是去了佛堂以後。木香?于陽第一個反應的便是木香,是她把自己的披風給她的,因為這件醒目的披風所以很容易找到自己。
可是木香為什麼要用麝香害時姨娘,她跟時姨娘又沒什過節?
于陽鬧不明白了,她放棄究竟是誰做的,而是,這以後該怎麼辦。大家都以為是她做的。是死還是……
可是穆時風不是說,時姨娘根本不是麝香造成的小產,這事只有幾個人曉得,所以,那些借機嫁禍的把戲,太太她們應該是知道的,所以,自己並沒有什麼事。現在要的是不能再躲下去,要快些回去,要不然自己真的就成了畏罪潛逃了。
「我現在就回去。」一定要把這事弄清楚,要不她就是賊了。
穆時風一把抓住于陽的手,他本意是不想讓于陽那麼快的走,因為時姨娘見紅並不是因為麝香的事,這丫頭若是急著擺月兌自己的嫌疑說了出去,那就是件麻煩事了。
等穆時風抓住于陽的手後。發現于陽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才覺得自己行為的不妥,下意識松開了手。
得到自由的于陽匆匆地離開了,而穆時風的囑咐也沒說出口。
考慮到身上這件大紅十樣錦披風實在是太顯眼了,于陽解開了,卷在手里,匆匆地回到了佛堂。
「你站住。」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于陽,木香很是吃驚,眼中的驚慌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又鎮定下,滿臉怒氣地道︰「把她抓起來。把她帶回去。」
丫頭們一窩而上。將于陽圍住,制服了于陽,還有的解了汗巾子,將于陽牢牢地捆了起來。一伙人簇擁著去了西北角的新佛堂。
木香道︰「你還不從實招來!」
于陽掙扎著道︰「要我說什麼?給我披風的是你,說我偷你披風的也是你。」
木香冷笑一聲︰「你倒是很會倒打一耙。給你披風,是看著你出去辦事冷,是可憐你,。你到好,拿著披風,打著太太的旗號去害人,你說你安地是什麼心?你背後的人是誰?說出來?」
「我不知道。」
「嘴到是很硬。」木香回身吩咐著,「戳她的嘴,看她說不說。」
一邊的丫頭取了發髻上的花針,對著于陽的耳根子就是一頓亂戳︰「還不快說。」
花針只是做固定發髻的用處,所以做的都很小巧,針尖是很利得,一針下去只覺得疼,卻並不會流血,傷口細小的讓人很難看出來。耳根子是隱秘的地方,又有頭發遮掩,所以即使有傷旁人也很難發現,況且又不容易出血,所以大丫頭在懲罰小丫頭的時候最大多用這種法子。既然你痛了,也不會在主子跟前落個刻薄的名聲。
「想起來了麼?要不要再幫你想想?」木香使了眼色,兩個丫頭立即擁了上去,把于陽面前砸碎了兩個瓷罐子,拉著叫于陽跪上去。
于陽這個時候算是理解到,當時保柱媳婦在外廚房的時候的感覺了。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錯,根本就沒錯,只是自己勢單力薄,便被人隨意宰割。她方才為什麼那麼急著過來,
「這是在做什麼?」蒼老而嚴厲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丫頭們紛紛轉了頭。是尹大娘。
「木香姑娘,這是在做什麼?」尹大娘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地上的雪對她來說根本就影響不到她行進的步伐。尹大娘掃了眼跪在雪地里的于陽,目不轉楮地對木香,「這不是那個陽妮子麼?姑娘找著了?」
尹大娘揮了揮手,自有跟著她的媳婦涌了過來。推開圍在于陽身邊的丫頭們,將于陽牢牢地攙扶著,嚴嚴實實地把于陽‘護’在了中間。
木香的臉色頓時變了︰「尹大娘。你這是……這是要交給太太的。」
「不必了。太太已經把這事交給了我。」
「可是太太把這事交給了我。」木香有些慌張。說卻麝香讓于陽去取的是她,是她為了好名聲把自己的披風暫借給于陽的。時姨娘是因為麝香見紅,這事情若是查到了她的頭上,別說在太太跟前伺候了,好的話,她也會被趕出去。她不想,以後就這麼毀了。誰叫這丫頭正好一個去拿麝香,還進了明遠樓,所有的事情,就推給她,現在一定要把承認,否則她也沒什麼好處。可是,尹大娘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完了!完了!
木香強作鎮定的望著尹大娘。她相信,太太的名號還是管用的,尹大娘就是再厲害,又會怎麼樣,看在太太的面子上,尹大娘會退讓的。
可是木香想錯了。尹大娘根本就沒有退讓的意思,她勾起嘴角,面上的刀疤牽扯地十分的猙獰︰「這種事一向是我負責的,我自會給太太交待。姑娘不用費心了。還是快把佛堂準備好,把皮姨女乃女乃請過來。對了,方才來人說了,趙天師明日要進來,姑娘們還是躲著些。」
尹大娘說完,便令人帶著于陽絕塵而去。木香只得眼巴巴地瞧著她們離去。這該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