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陽這一日都是樂呵呵地。說話的時候嘴角不住的往上翹，挨著妞兒瞧著她做針線，不住地說這繡的好，那繡的精致︰「這是怎麼繡的？妞兒你的手藝真好。也給我繡一個吧！」
妞兒被于陽纏得沒法子，丟開手中的活計，捂住耳朵︰「你別挨著我。聒噪死了。哪里有那麼多的話。你老實地在那里坐著，今日不許跟我說一句話，我就給你繡一個。」
于陽笑著摟著妞兒，左一句好姐姐，右一句好妞兒。
妞兒看著于陽抿口笑道︰「什麼事，這樣開心？說出來也叫我听听？」
于陽忍著笑，只是搖頭。想了想，覺得還是開心又笑了起來。
妞兒推開于陽，仔細地打量著她。滿面紅光，吃圓的臉兒如今泛著柔潤地光澤，有些羞澀，更多的是興奮︰「是壽哥……？」
于陽忙捂住妞兒的嘴，不許她說。
妞兒被捂得難受，掰開于陽的手，笑罵道︰「陽妮子，你要捂死我？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這樣……到底什麼事，那麼樂？」
于陽湊到妞兒身邊，小聲道︰「壽哥說今日帶我去看燈。」于陽說著紅著臉低下了頭，十指做絞狀。
妞兒推了于陽︰「這值得你這麼高興麼？」陽妮子也太容易哄了，不過是許諾去看燈就高興成那樣。妞兒不禁為于陽有些擔心，桑壽那樣的一個孝子，日後娶了陽妮子後，陽妮子的日後能好過麼？有那樣的婆婆還有一群小姑子。她仍不住道︰「別到時候他又把他那群弟妹也帶去了。
于陽沒說話。這她是想到了的，依照桑壽的個性確實會這樣。可是……
妞兒看出了于陽的心思，撇撇嘴︰「有能耐他弄十幾盞燈單個給你看。就像老爺那樣。」妞兒頭一次看到那樣多的燈盞，各式各樣，有府里自己制的，有別家送的，還有宮里賞的，就是英國公自己也做了燈盞。
「我們怎麼跟英國公比。」桑壽就是想給自己買燈看，也要有那個錢才是。
「不管多少，那都是為你一個點的。」妞兒說教著于陽。老爺本來請了太太去時姨娘那看燈，因為時姨娘身形不便，因此很多燈盞都移放在了時姨娘的院子里。當時老爺怎麼請太太都不去。就是因為不想讓人說沾時姨娘的光，她一個太太到姨娘的院子里看燈叫什麼意思。蔣氏寧願在自己的院子里，只看那十幾盞花燈，也不放她們一個去瞧熱鬧。
于陽曉得妞兒對桑家有氣。就這兩天桑媽媽不知道給了妞兒多少氣，就是桑福另作了蒸蛋的事讓桑銀捅了出去後，桑媽媽更是連著嘮叨了好幾日，連帶桑福都受了罵。說她胳膊肘往外拐，說她叫那幾個臭錢迷了眼。昨日桑福是紅著眼回去的，今日都沒過來。對自己的女兒尚且這樣。對旁人呢？于陽沒指望過桑媽媽能對她如何，她只希望自己能盡量少听到她的嘮叨聲。
「我都曉得。只是過年，還是不要這樣。」
妞兒重重地哼了一聲︰「你知道對我說這些，她們人呢？她們知不知道。你看看那幾個饞死鬼，有哪個是好打發的，昨天在你這找了東西，今日又來翻你的包袱。」
「啊！」于陽驚呼一聲，她忙去檢查自己的包袱。
「不要去了。有我在能拿什麼東西？」妞兒懶洋洋的道，「我昨日就跟你說過，不要那麼大方，現在知道了吧。那些都是喂不寶的。」她斜歪在炕上，拿過自己的手爐，擱在懷里捧著，虛指于陽的包袱，「我看你包袱里有幾雙鞋，是給他的？」
于陽點點頭，又搖了頭。這里面有給桑壽做的，還有一雙是皮姨娘為英國公做的，她臨走的時候誤帶了回來。
妞兒也不想多問。她指了自己的活計對于陽道︰「你若是實在沒事，就幫我做下吧。這是太太讓給老爺做的。」
「你都給英國公做鞋了？」
妞兒瞧了于陽一眼。于陽這話說的奇怪，她每次稱老爺的時候都是英國公。而不是府里統稱的老爺；就是對太太，陽妮子有時候也會說是夫人。這……
這個想法在妞兒的腦袋里不過是一閃而過，很快她便拋棄了。她搖著頭︰「只是木槿姐姐見我針線活還過的去，讓我先練練手的。先不說旁的，太太身邊有十幾個針線上頭的人，就那些我都比不過，就是皮姨女乃女乃跟前的素紈也是把好手，還有旁的姨女乃女乃跟前的。再有家人孝敬的，就是每人只孝敬一只鞋，擺在太太跟前的也有幾十雙了，真正挑了出來送到老爺跟前，讓老爺上腳的也就那麼幾雙。」
于陽點點頭，拿過妞兒的做的活計，看了，卻是一雙鞋底子，那上面納著精致的花紋，看的出妞兒很盡心。這麼細致的活計還瞧不眼？那自己的就可以丟掉了。她真的很好奇，最後穿到張瑛腳上的鞋子是什麼樣的。不過有一點就是，鞋底子的花紋太多了，倒不像是個男的穿的鞋了。
她再翻了翻妞兒裝針線的小籃子，翻看了下，那里面有已經做好的鞋面子，模上去有些薄，是春鞋。
「怎麼是春鞋，現在就準備麼？」
妞兒瞧了瞧，揉著眼楮，她坐了一日的針線眼楮不舒服，脖頸後也是僵直地︰「這是我悄悄準備的。太太只吩咐讓做棉鞋，我只是趁這個機會提前做而已。」
于陽佩服得看著妞兒。這還有兩個多月呢，沒有任何人說，她現在就準備上了︰「你真細心。」妞兒這樣，一定能引起蔣氏的注意力，日後一定能達成她的願望的。
妞兒苦笑一聲︰‘你以為就我一個？那些姐姐們早就準備上了。剛過冬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準備上了。只是大家不敢明著來，怕叫人知道了笑話，可又怕自己晚了，落在人後頭。
于陽只是笑了笑。她挪過身子，為妞兒揉著後頸。那一塊的肌肉很硬，她輕緩地為妞兒揉捏著。
妞兒舒服得哼了一聲。太舒服了，她示意著妞兒再加些力氣︰「好舒服陽妮子。好多日子沒這樣舒服了。」
「你少做一些。既然不會選上你的東西，你何必費那麼多的心思。那鞋底子繡那麼多的花做什麼？再說，若是老爺不穿，你這不浪費了麼？還不如給夫人做，到時候就算夫人瞧不上眼，還能留下自己穿。」
妞兒本還想說于陽什麼都不懂。可是當于陽說到給蔣氏做鞋的時候，她腦子里閃過一絲精光。她有些清楚了。大家都指望著自己為老爺做的鞋在太太面前露臉，得到太太的親睞；可是卻遺忘了，她們真正的主子是太太。她一切要為太太著想。陽妮子說的是，在這個大家都為老爺想著的時候，自己卻為太太做鞋，那又是另一番景象。說不定反而能引起太太的注意。
妞兒一把握住于陽的手，滿口道謝著︰「陽妮子。多謝你了。多謝你了。」
于陽含笑地握住妞兒的手。她不過是點了下，妞兒就想明白了。她還怕妞兒會一根筋轉不過彎來。妞兒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
妞兒笑著道︰「等這雙鞋做好，我給你做條汗巾子。你要什麼花？牡丹還是芍藥？」
于陽才要說。但听得外面有馬蹄聲。
兩人愕然地互望著。村子里有馬？馬在這個村子里是件稀奇的的東西，所以昨日桑壽回來的時候，才有那麼多人瞧熱鬧的看著。這時候還有馬？
還沒等她們倆反應過來，就听見有人在叫道︰「桑壽，桑壽家在這麼？」
桑家的孩子哄叫著跑了出去，桑壽也從屋里走了出來。一見到從馬上跳下來的那人，桑壽忙迎了上去，當胸給了他一拳︰「巴大哥，你怎麼來了？快里面請。」
巴青攔住了桑壽。正色道︰「不用了。你趕緊跟我回去。老爺招府上所有十八歲以上的男丁回府。」
桑壽拉著巴青︰「巴大哥，是什麼事？」召集府里所有十八歲以上的男丁。這讓桑壽有些模不著頭腦。
巴青搖搖頭，壓低聲音︰「我並不清楚。今早老爺本來同幾家叔伯兄弟一起听戲，宮里來人把老爺叫了回去。老爺未時才回來，回來後就讓人查花名冊。我特地來叫你的。快回去吧！酉時點卯。快點。」他湊到桑壽的身邊，「你若是想建功就快些。」
桑壽瞧了瞧天色，這已經是申時二刻，騎快馬還能趕上。他點點頭︰「我同娘說一聲。」
巴青一把拉住他，沖著他搖頭︰「這是軍機。」
桑壽受過訓練，曉得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他閉嘴不談，只進去同桑媽媽說有差事。桑媽媽到也爽快，這英國公府的人騎馬來找兒子，可見兒子在英國公府還是混的不錯的。在家待著什麼也不是，還不如去府上，好好當差。
于陽出去還想問桑壽是個什麼情況，可是桑壽一句也沒透露，只是說有事，歉意地同于陽拜拜手，便跟巴青同乘一匹馬而去。
桑壽的匆匆離去，讓于陽感到慌亂不已，到底是什麼事，巴青這麼急得來找桑壽，把他叫去，桑壽還一句話也沒同自己說。是什麼事？
妞兒注意著于陽的面色，試探地道︰「陽妮子，你若是不放心桑壽，那咱們就回去。回去不就知道了？」妞兒並不是擔心桑壽，也不是擔心發生了什麼事，叫桑壽回去，自然跟她一個太太身邊的丫頭沒關系。她只是不想待在這，而桑壽的離去正是個絕佳的機會。
于陽點點頭。在這里擔心還不如回府，清蓮是會知道，就是府里的那麼多人，也可以探听到一些。
匆匆離去的于陽，依舊記得走的時候清蓮說的是，要帶些咸菜回去。桑媽媽一開始不願意。後來听著于陽在那若有若無地說，每人回去都要孝敬主子，若是沒東西帶，主子會不高興，一不高興……桑壽的前程……桑媽媽把各種東西都拿了些，自家做的各色點心也裝了，讓于陽帶回去。她希望能得到個好，可是，她又在擔心，若是老爺太太賞下的東西叫于陽一個人昧下了……很快她有想通了，有兒子在，還能讓那丫頭昧去了？這丫頭貼著兒子，兒子又貼著自個兒。
妞兒抿著口笑道︰「我卻想到你會用這個法子。」
于陽亦笑了笑。桑媽媽這種人還是要擠一擠，才能榨出油水的。那些東西就當還她那些東西好了。
于陽跟妞兒坐著騾車回到了英國公府，卻是妞兒先進去，而于陽則是在二門上等著來人幫忙。冬日天暗得有些早。于陽踱著腳在二門上等待著清蓮帶人來到。
「你就回來了？」
于陽回過頭，來人是穆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