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魚胡同買干魚。小魚干是用來熬湯的;羊肉胡同買羊骨,羊骨也是用來熬湯的,不過卻是用來下面的。伏大娘給了銀子,每日又沒什麼事做,拉家常說閑話也不能總是說,這個時候吃食便擺在了案台上,每日吃什麼都能討論好久。吃著東西,再扯閑話,那更是一番意境。這種不用當差還有吃的日子,每個人都過的很愜意。
漫步在京城的大街上,于陽稀奇的打量著兩邊的商鋪。她這是頭一次自己走在京城的路面上,親身感受著京城的繁華。這一塊同朝陽門外是不能比的,只有零星的小鋪子,不過即使這樣于陽也感到快活。
胖嬸見于陽面帶著微笑,心情頗為不錯,十分的殷勤,同她指點著,說著這一片哪里哪里好︰「陽姑娘,再往那邊走就是金魚胡同了,那是當今萬歲的潛邸。那里雖然沒什麼賣東西的,不過那修的真的是沒話說。就是皇宮。」
于陽沒見過皇宮。心里絕對是好奇的,她請了胖嬸領著自己去看。
胖嬸帶著她遠遠地站著,看著威嚴雄偉的潛邸,油亮閃光的琉璃瓦,澄黃發亮的門釘,門口猶如木樁的武士。高高在上的皇室產生的敬畏讓于陽肅穆不已。胖嬸早已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磕頭,口里還默念著,臨了還在地上模了兩把,稀罕的拿帕子接了寶貝似的塞進自己的懷里。
「陽姑娘,您不帶一些回去?帶一些,沾沾皇上的龍氣,也好轉轉運勢。」
于陽听而來胖嬸的話,覺得十分的有道理,她蹲下了身子也學著她的動作,在地上模了點沙土。這東西帶回去送給妞兒,她會喜歡的吧。
「這條胡同是穿到冰盞胡同。咱們從那邊走,這住的都是皇上在潛邸時的下人,就是條狗,那也是皇上的看門狗,咱們惹不起的。」
胖嬸夸張的說法,讓于陽不禁一笑。不過細想下,難怪當初桑壽來這的時候,這里的人是那麼的傲慢,不听他把話說完,直接說沒有。宰相門前七品官,更不用說皇上的門人了。
「不過。咱們府里的護衛長,穆大人就住這兒。」胖嬸虛指了一下,「有人說他是老太爺的兒子,我說才不是。就是老太爺能在這弄到房子?老爺重用穆大人,瞧得還是皇上的面子。」
穆時風。好像很久都沒有了他的消息,即使在蔣氏那邊的日子她也鮮少听到穆時風的消息︰「這樣啊!」
胖嬸道︰「怎麼不是。我听人說,過年那會子,老爺被皇上叫進宮,當時皇上是賞了御膳給穆大人的,老爺都沒有。」
「這我到是頭一次听說。」只賞給穆時風,那確實是特殊了些,「穆大人不是咱們府里的護衛長麼?他怎麼能跟老爺一同見到皇上呢?」皇上賞御膳給穆時風,那說明穆時風跟張瑛一到見的皇上,他身為護衛長怎麼可能呢?就算他是皇上在潛邸下人的後代,也不會有這樣的厚遇吧。
「這我就不曉得了。說是護衛長,真正在府里待的日子少的可憐,听說一直在西山大營。」胖嬸笑嘻嘻的道,「姑娘在里面不是比我更清楚。每回兒穆大人來了,姑娘都跑了出來。」
這個確實,她進府的那一次,那時候很多女孩子都在看他。那時候好像那時候就有人說過他回來之類的話。看了他是不大常到府里。
「最近不就是麼?姑娘就沒听說點什麼?」胖嬸笑嘻嘻地問著于陽,想從于陽口中探听到些新消息。可是于陽也是想從她口中得到消息。
于陽道︰「我沒听說過什麼。前些日子我都是在趕針線,鮮少出門。」
胖嬸笑說︰「我听說了。姑娘的活計比黃綾姑娘的還要好,姑娘給我扎朵花吧。」
于陽頓時大囧,她那手繡活哪里能見人。她商量著道︰「要不我給嬸子描花吧,昨兒我見了有個花樣子好,很適合嬸子,回頭我拿給嬸子。」
胖嬸笑著應了。
從另一條道穿了過去,行了不久便有一家紙筆鋪子。未進門,于陽便掃了一眼,哪里有什麼書本子,只有那一摞,再走到近前一瞧,那是老黃歷,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姑娘,您幫我選選,看看哪枝筆好。」胖嬸看著眼前的筆一愣一愣的。
于陽湊了過去,瞧了瞧,笑著道︰「嬸子看呢?」
「我頭次來買什麼都不曉得。」
「我也是頭次來,什麼也不懂。」于陽這說的是實話,她並未有選筆的能力,就是現在握筆的機會也是幾乎沒有。
胖嬸笑道︰「姑娘是在太太身邊待過的,見到的,曉得的都比我多,姑娘替我長長眼。」
于陽思量著,看著眼前的筆,挑了一枝五文錢的︰「這枝,我覺得這個瞧得好。」
那個小二忙道︰「這位大姐兒好眼力,這筆是狼毫。日後毛泡開了,特別的軟,寫起來特別的順手。自古寫文章就是要順手,一筆呵成,到時候中了進士,外放做官,都是一筆的事兒。嬸子還不曉得吧……」小二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朝外瞧了一眼,沖著胖嬸招招手,示意她湊近一些。
這一動作立即招來胖嬸的興趣,她湊了過去,只听得小二道︰「這是頭等秘密,一般人我是不說的。我瞧著嬸子面善,這才說的。嬸子只一個人听了就好,若是大家都知道了,到時候人人都做到了,哪里能顯得出嬸子的兒子呢?」
小二說了一大通胖嬸連連點著頭,應道著︰「你放心,我絕對不說的。你快說。什麼秘密?」
「考官瞧的是什麼?」
「文章啊!」胖嬸這個還是知道的,這京城每三年都要出個狀元,打馬游街的樣子她早就听人說過了,這點她還是曉得的。
小二搖搖頭。
于陽也略微詫異,考官選士都是靠文章。不靠文章,還有別的什麼法子麼?一時,她也有了興趣。
「考官那到卷子,第一眼瞧的是字啊!就像大娘日後要討媳婦了,肯定是先瞧那姑娘長得如何,然後再看做事麻利不是麼?」
于陽笑了。小二說的話雖然粗,但是卻是這麼回事,她想起小的時候父親教自己習字的時候,也常對自己說不認識的人的頭一印象就是這字,一張拜帖送去,你就是再有才。這字見不得人也白搭。
胖嬸則是道︰「我看你小子也不過十五六歲,怎麼就想小媳婦了?」
小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不過是個解釋,嬸子拿我說什麼事。」他話鋒一轉便把話題轉移了,「這字要想寫的好,那除了下苦功夫練以外,這筆也要會挑。看嬸子的裝扮家境頂這個。」他豎起了大拇指,「一定知道,這越富貴的人家這筆就用的越好。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寫出來的字也好。」他說著揀了一枝筆出來,同于陽先前挑的筆做對比︰「這筆雖然也好,但是您看看這個。」
兩支筆放在一處是有區別,看著胖嬸的眼光變了,小二繼續道︰「冰盞胡同大多數人家的孩子描紅的時候用的都是這種。嬸子的兒子要描紅了麼?那就選這個吧。這沾沾皇上的龍氣,到時候一躍龍門,給您掙頂誥命鳳冠。」
小二的話說的讓胖嬸歡喜不已,她不但買了那支五文錢的筆,還買了一支十文錢的筆並半令紙要給她家的兒子寫字。
于陽同胖嬸在街上逛,一個人影卻溜進了英國公府。在蔣氏緊閉大門謝客的同時,這個人能進入英國公府到是特殊的很,只是他的進入並沒引起任何的驚動。他面對的只是英國公本人而已。
「你瞧著她去了冰盞胡同?」張瑛盤腿端坐在紫檀瓖大理石榻上,他的眼光落在了擺在腳踏上的那雙鞋上。只是用的很普通的棉布,沒有任何花哨的表面,但底子做的很實在,穿起來很舒服。
那人忙磕了頭︰「小的瞧的真真的。九胖子的媳婦帶著她一起去的。先去了干魚胡同買了干魚;又去了羊肉胡同買了羊肉,再去了皇上的潛邸,在那外頭瞧了一段時間,還磕了頭。後來就站在冰盞胡同口兒,卻是沒進去。之後又去買了紙筆,在那里面倒待了一會兒。」
「還是沒去?」
「小人瞧著她望著冰盞胡同那邊好一會兒。老爺,小的私下琢磨著,若是沒有別的意思,誰會盯那麼久?若是一般人也就是瞧一眼就夠了。小的見她看是瞧了很久的。」
張瑛點了頭。他捻著八角胡,也許真的是年紀大了,所以習慣做這個動作了。張瑛眉頭輕輕一皺眉心間就擠出了一個小包兒,這是長久勞心思慮的象征。
到了門口去沒有進去,是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急著找家人?只要她的家人曾經是住在這里的,他就能把那家人找出來。可她那是什麼意思?
「你這就回去!經常放她出去,就是她不願意。也慫恿著。一定要查出來,她在冰盞胡同的親戚是誰?」
「是。」
「還有。到賬房上支銀子……」
「老爺……老爺…可了不得了!」門外一陣腳步聲亂跑著。
「你是什麼人,敢在老爺書房這里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來人被門口的小廝攔下了。
那大腳女人扯著大嗓門大叫著︰「老爺…太太讓我來叫老爺。」
一听有人,張瑛立即示意跪著的人退下,那人立即躲到了帳幔之後。
「叫她進來!」
大腳女人進了來,就勢跪了下來煞白著臉,上氣不接下氣︰「老爺,小世子不……不好了……小世子的花兒破不了。」
張瑛听了頭「嗡」地一響,接著耳鳴心悸,他雙手顫抖著,臉色青白,好容易才道︰「請太醫,把太醫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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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