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原本是讓人覺得生機盎然的季節。不知疲倦的知了聲,沒完沒了的青蛙叫,這是熱鬧的季節,是個聒噪的時節。可是這個夏季英國公府提前進入了萬物肅殺的冬季,沒有了男嬰的英國公府缺少著生機,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沉重。就在身邊消失的人讓她們感到生命無常,事事無常。
「不行,這回的這個該給我。」這時候已經開始準備秋季的衣裳剪裁,從庫房拿出的料子讓小丫頭們爭了起來。因為小世子沒了,府里這一時半會的夜不能穿鮮艷的眼色,少有的一些柳綠之類即樸素又不沉重老成的顏色變成了女孩們爭搶的對象。她們都不願意穿不好的顏色,都想漂亮,哪里不珍惜這個機會,卯足了勁兒要搶個先。
「憑什麼歸你,誰先搶到的歸誰。」那個搶到了大紅色料子的丫頭毫不妥協地道。
「哼!上回兒,你沒搶到那個首飾,你好說歹說,許了若是下回得了好東西就給我,還說要讓我先選。不過是昨日的事,你不會就忘了吧!」那個丫頭也不敢示弱,把這昨日的事拿出來說。
那個丫頭眼楮一翻︰「我不記得了!有這事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頭一個說話的丫頭氣得直吹氣。就沒見過這麼耍無賴的人,她拼了命地擠上去,也不要那塊料子,只是去揪那丫頭手腕︰「你不記得了,你手上的東西該記得。這是陽妮子的,我這就取下來還給她。」
一時間鬧的是不堪入目。木槿正從這邊過,瞧著這里鬧的不像樣,不由瞪了眼楮︰「這是在做什麼?都活膩歪了?都想跟鳳兒一樣?若是想,就跟我說,我這就把你們送到太太跟前去!」
現在誰也不想到太太跟前,太太的臉如今沉的都要吃人,听說連木槿木樨都被太太打了嘴巴子,她們這樣的人去了還能活命麼。
丫頭們都安靜了。
木槿正一肚子的火,平白無故地被蔣氏罵了一通,在屋里又是磕頭又是自己打嘴巴子的,弄得她很是沒臉,到了這里又是這樣的一副場面,她的火氣全部拋開了。
「鬧什麼?這是什麼時候?這些料子是誰送來的?不曉得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還好意思搶來搶去,鬧啊!怎麼不鬧了!拿著,拿著你們的東西,到太太那去!反了天了!月明,去,把她們的名字記下來,革她們半年的月錢!」
木槿的處罰確實很重,半年的月錢對一些小丫頭來說著實是筆大數目,尤其是那些沒搶的小丫頭早就不願意了,再有些大膽子的。不服氣地道︰「這料子是木樨姐姐拿來的。木樨姐姐說要穿的喜慶些。至于鬧的,我們也沒有鬧,姑娘做什麼要罰我們?」
她的一席話得到了小丫頭們的贊同,紛紛地點著頭。
木槿瞄了那個丫頭一眼,如花萼一般的面孔,如玉般的肌膚,就是不笑面上也帶著三分笑意。她想起來了,這個丫頭好像是叫螺兒什麼的。她一向就是個利嘴的,只是平時都是小打小鬧的也沒惹上她,她也懶得說旁的。
「做什麼?你們沒鬧,也沒勸著。太太好容易才吃了藥歇下,想驚了太太?就憑這個,叫人把你們領出去都夠了,你還不服氣了!」
螺兒毫不畏懼木槿,她上前一步︰「木槿姐姐現在到知道說我們,你怎麼不說說自己。你也曉得太太才吃了藥,你現在說話那麼大聲做什麼?不過我說了你的不是,你惱了!」
木槿沒想到螺兒居然敢跟她頂嘴,原本心中就氣的她沒多想一個巴掌就揮了過去︰「你好大的膽子!敢跟我頂嘴了!月明還不去叫人把她媽叫來,就說我管不住她。讓她管管自己的姑娘。」
「你就是叫了我媽也沒用。木槿姐姐你到是好的,我只說陽妮子姐姐的東西你做什麼要讓人分了?太太還沒說要怎麼辦。你到先下令了,你是哪門子的主子?」
木槿打了螺兒後腦子也清醒了,知道自己做過了,心中十分懊惱。她心里懊惱,面上也緩和了一些,冷哼一聲︰「我算是听出來了,你這是在替陽妮子報不平呢!我告訴你,她是外面混到咱們府里的賊,是太太叫要關住她的!」
螺兒沒想到木槿先軟下來了,她還想回嘴,只是那邊妞兒走了過來,就收了嘴。妞兒見了木槿,微微地欠了身子,算是打招呼︰「木槿姐姐,木樨姐姐問這怎麼那麼吵,太太才睡下。」這里又問了螺兒,「螺兒,木樨姐姐叫我來問,料子可選好了,要人快記下,送出去叫人做了。」
螺兒低了頭應下,這就轉了身子。
木槿眯著眼盯著螺兒,這個該死的丫頭,居然敢和她對嘴?這螺兒是妞兒的人?這丫頭不動聲色的就招攬人馬了?這兩日妞兒都守在蔣氏的身邊,雖然是滿面疲倦,不過做事到是井井有條,蔣氏對她也多有贊賞。木槿不知覺地把妞兒當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她的目光由螺兒身上轉到了妞兒的身上,相對還要幾年成長的螺兒,她到是擔心這個現成的對手。
成天一成不變的青色衣裙。發髻上只簪了朵青色的絹花,耳環也是銀制的蝴蝶墜子,一副老成的模樣,就是三等丫頭也打扮的比她鮮亮。
「你怎麼不去休息?昨晚上就是你守著太太的,現在也該去歇著了。」木槿換了副笑臉笑著對妞兒說著。
妞兒對木槿卻沒有那麼多話好說,陽妮子的事情都是由她惹起的,也不曉得她為什麼要盯著陽妮子一個人。她也笑著道︰「不了,木樨姐姐要我去傳話。木槿姑娘,我下去了。」雖然不願意對木槿卑躬屈膝,可是目前的情況她還是要低頭的。
木槿注視著轉身的妞兒,這丫頭如今是越來越滑溜了,話說的適中就是這禮儀也半分不少,要想抓住她的錯兒,還……
木槿撇撇嘴,將事情放到了一邊,招過一個丫頭問道︰「你去太太跟前瞧著,我回屋睡一會兒,若是太太醒了,就過來叫我。」
丫頭听了便去了。
木槿回到屋里,早有丫頭打了洗腳水,請她泡腳,她擺了擺手︰「不用,我困的很。這就睡了。」
丫頭笑道︰「泡了腳踩好睡。姐姐已經好幾日都沒睡上個安穩覺,姐姐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幫姐姐把腳洗了。」
木槿笑著看著那個丫頭︰「你到有心,罷了,我還是等你洗吧,你幫我捏捏。守了幾日,我全身都是酸的。」
丫頭忙擦了手,跪到木槿的身後,為她揉肩︰「我待會跟廚房的嫂子說,到晚上給我留個門。到時候我給姐姐燒些熱水,姐姐泡個澡,我再去抓些活血化瘀的草藥,一起放到里面,姐姐泡了個澡,再好好的睡上一覺,明日什麼都好了。」
木槿滿意得點點頭︰「你這丫頭到是會心疼人。」她贊許地回了頭,瞧了丫頭一眼,卻被丫頭耳朵上的墜子吸引,這……這……
木槿一抬手,直接把丫頭耳朵上的墜子扯了下來,疼的那個丫頭捂著耳朵卻叫不出來,眼淚水直接掉了下來。
木槿扯過墜子,細細地看了,這個耳環……她想起來了,那日她有見過,好像是陽妮子的。她將墜子攤在掌心︰「碧雲,這個耳環是不是陽妮子的?」
碧雲不解地點了點頭。好好的木槿怎麼扯她的耳墜子,她的耳朵都流血了。
妞兒的耳墜子,她的耳墜子跟這個很像,都是蝴蝶,都是銀制的。妞兒、陽妮子……這兩個人好像沒有什麼交往,可是,再細細地想下去,無論是妞兒還是陽妮子有事,另一個都會出現。比如說前兒她在蔣氏跟著提及陽妮子是探子,是妞兒插嘴轉移了話題;再往以前……一系列的事情傳入了木槿的耳朵。
她向碧雲招了招手︰「碧雲,我瞧著你的墜子好看,把你的墜子給我吧!」
碧雲雖然有些不願意,可是卻不敢違了木槿的意思,她只是奇怪木槿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不值錢的東西。
木槿想了想,取下自己的金耳環給了碧雲︰「這個就當我陪給你的好了。」
碧雲顧不得耳朵還在流血,忙伸手接了過去,喜滋滋地看著金耳環,這做工要比她那個好多了,這疼的還是有利的,早知道就是再疼兩下她也是願意的。
木槿看著掌心中的耳墜子。招過碧雲︰「你再替我去辦件事。事成後,我自有好東西賞你。」
碧雲忙應了,听著木樨的交代,連連地點著頭,這里立馬便離開了。
木槿月兌了衣裳躺在床上,想著心事,陽妮子是探子,那麼那個接應的人該跟她有聯系,這聯系應該就是有信物,信物的話……
她翻身坐起,朝外頭叫道︰「末兒,進來!」
小丫頭末兒忙跑了進來︰「姐姐有什麼吩咐?」
「去,把翠香跟紅綃給我叫來,分開叫。嗯,就說我有事要煩她。」木槿想了想道。
木槿沒有睡覺,听了翠香跟紅綃的話,她心里已經有了著落,只等碧雲回來,兩下一應證就大功告成了。
碧雲回來的很晚,木槿都有些等不急了,一見碧雲,她忍不住罵道︰「你跑哪里去了?叫你去問個事兒,你就那麼晚?」
碧雲道︰「我才問了事。」
木槿忙道︰「怎麼樣?」
「妞兒也確實有這樣的耳環,其他人都沒有,我還問了跟妞兒同一屋的,碧絛說,確實是妞兒的。」
木槿點了頭,笑著點著頭,她褪下腕上的鐲子︰「這個給你了,你今兒辛苦了。記住,不許跟旁人說起這個事來。」
碧雲忙接了東西,點著頭。
木槿看著手中的耳墜子,自得的笑了。她要好好的在太太跟前立一大功。只等太太醒了,她便大功告成了。她再也等不及了,連連打發丫頭去蔣氏那邊,後來她再也等不及了,直接穿了衣裳,便去了蔣氏那里,只等蔣氏醒來,她直接進去邊說。
木槿自己動手穿了衣裳,匆匆忙忙地去了蔣氏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