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陽盤腿坐在炕上。想著張瑛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她本來話就不多,紅兒也沒放在心上,中午飯沒吃,她只當于陽今日被打心情不好,也就沒說。到晚上了,紅兒端著晚飯進來時,屋子里沒有點燈,有些昏暗,紅兒悄悄地將等點上,見于陽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她笑了笑,手持燭台走到炕邊︰「姑娘,該動動了。坐了這麼久,腿也該麻了。我扶你走走吧。」她伸了手要攙扶于陽。
于陽依舊不動,紅兒略提了聲音再次重復了一遍。仍舊得不到回音,她想了想,將托盤端了過來,就著手將飯菜端給于陽看︰「姑娘,今晚熬的碧粳粥,可香了。您聞聞。」她將粥送到于陽鼻前,請她聞,見于陽仍沒有反應,笑了笑,繼續說道,「這是四樣精致小菜,是小廚房專門做的,姑娘嘗嘗。不怕跟姑娘說,這是咱們府里孝敬皇上用的。」
于陽還是沒有話。
紅兒嘆了口氣,轉身將托盤放在了一旁的炕桌上,想了想,對于陽道︰「姑娘,我曉得你今日不好受。可是桑二女乃女乃是最得太太的寵……」
于陽終于有了反應,她斜眼瞧著紅兒,嬉笑的道︰「你到是知道的挺多的。」
紅兒忙垂手站立好,一副害怕的樣子︰「小的不敢。」
于陽挪動著身子,坐了一日,她雙腿已經麻了,酥酥麻麻的感覺一直到腰部一下,雙腿肌肉里像是有小東西在跳躍一般,又像是有麻粒,更像是小時候吃過的一種麻果。
紅兒忙上前,屈了一條腿半跪坐在炕邊替于陽揉捏著腿︰「姑娘做的時間太長了,我從未見過像姑娘這般坐功的。」她細細的替于陽揉捏著,「老爺已經教訓了小的,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她抿口道,「不是我說姑娘。就算是不開門,桑二女乃女乃也沒那個膽子砸門的。」
于陽笑了笑。能闖到這里來,沈雲英會沒那個膽子?她不信。只是沈雲英是怎麼知道她被關在了這里,還能大張旗鼓的跑到這里來鬧事?
紅兒見于陽笑了,停了手,將炕桌拉到于陽的跟前︰「姑娘還是吃點東西吧。我听說姑娘喜歡吃甜的。這粥里點了些蜂蜜,保管合姑娘的胃口。」
于陽拿了調羹舀了半勺送到口中。粥是很香甜,黏黏的,尤其是這個甜味,于陽忙又吃了半勺,對,就是這個甜味,自己在夢中喝到的蜂蜜水就是這個甜味。
她忙問道︰「這是擱了什麼蜂蜜?」
紅兒見于陽連吃了兩口,大有一氣吃光的跡象,曉得這東西對了于陽的胃口,忙道︰「是上好的蜂蜜,南邊荔枝蜜。這荔枝蜜能安神鎮痛,活血化瘀的,姑娘現在吃最是對胃口的。」
是荔枝蜜?她沒吃過荔枝,不曉得那是什麼東西,不過卻喜歡這個味道。
「這是上好的荔枝蜜。尋常的是找不來的,是宮中賞下來的……」紅兒本欲向于陽說些,可是卻招來了于陽的對眼,她忙停了口,只是在一旁為于陽布菜。
于陽笑了︰「你怎麼曉得是宮里頭賞下來的。」
紅兒還以為于陽是煩了自己,見她並沒有惱怒,笑著道︰「那玻璃瓶子外頭上了黃簽子。」
于陽慢慢的吃著粥,心里卻轉動了上千回。紅兒怎麼知道自己這粥里擱的荔枝蜜是上了黃簽子的。她沒瞧見怎麼能說?
紅兒見于陽又不說話了,忙問道「姑娘吃著可好?」
于陽想了想,點了點頭︰「我覺得也就那樣。」
紅兒還以為她會說好,沒想到卻是個那樣,她笑道︰「姑娘覺得哪里不好了,我等會告訴她們,以後讓她們好好的做。」
「不要再加蜜了。怪甜的。粥還是熬的不錯的,只是這粥是誰熬的?」
紅兒微微一怔,沒想到她覺得甜了︰「是小廚房的宋媽。」
宋媽……自己這邊的婆子沒有姓宋的,她原先也在廚房做過也沒听說過什麼宋媽。
紅兒細心地解釋道︰「是老爺跟前的小廚房的宋媽。她今年七十了,熬了六十多年的粥了。打老國公爺時她就專門熬粥,老爺最喜歡她熬的粥。姑娘,咱們這的飯食都是從老爺小廚房送來的。」
于陽點了頭,卻沒有再吃,她擱下勺子,要了漱口水。
「姑娘再吃點,中午都沒吃……」紅兒再次勸著,不過才吃了小半碗粥,這怎麼能行。
于陽只是對她說拿水。
「姑娘出來走走吧,別積了食。」紅兒見于陽又躺下,忙勸著她。
于陽擺了手,慵懶的躺下。揉了揉太陽穴︰「我不舒服,想先歇著。」紅兒只得應了,收拾了東西便出去了。
于陽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房梁。
今天的紅兒的話很多,一定也不像她。自己並沒問那麼仔細,紅兒卻說了這麼多,顯然她明白自己想知道什麼,她為什麼要說的那麼細。是能是一種情況。
紅兒是有意在泄露某種信息給自己!
她為什麼要透露這個信息給自己?是因為誰的吩咐……張瑛,或者是……
于陽突然坐了起來,不是張瑛的話,那麼有可能是,是真的隱藏在英國公府的探子,他們誤以為自己是探子,在更自己有某種聯系。
可是紅兒會是探子麼?能被張瑛安插在自己身邊,來就近監視自己,定是張瑛的親信,或者是說,紅兒泄露的東西根本就是張瑛命她說給自己听的。他這樣,是為了從自己口中探得更多的消息麼?
于陽怏怏地躺了下來,穆時風說要來,什麼時候來?她怎麼才能告訴他,不要來呢?于陽的目光很快轉向了燭台,也許這是個辦法。
她直接熄了燈燭。
自從到住到了這里。這屋里的燈就沒熄過,可以說只要自己熄了燈,紅兒便會進來點著。自己到時候再熄滅,一來一往,這也就是一種提示。就算明顯了又如何,既然張瑛已經在懷疑自己有什麼,那自己就這麼做好了。
可惜這個法子並沒有成行,紅兒沒有進來。陷入黑暗的于陽只得爬起來,打算點燃燈,這時候听得紅兒在外頭指揮著婆子︰「老爺才走了,你們又吃酒。外頭如今是有人守著的,叫人發現了,我可保不了你們。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先過了這幾日,日後我請大娘們吃酒。」
張瑛今天招來小廝卻是吩咐這個,那穆時風那里……
于陽靠在窗邊,只要一有動靜,自己就開窗戶。
一直枯坐到三更,三更的梆子已經敲響,可是外面依舊沒有動靜。于陽仍舊死死地盯著外頭。樹枝印在了窗戶上,張牙舞爪的,就像一張張得大大的網,隨時捕住一切闖進來的獵物。
窗子突然被敲響了,于陽忙挨著窗子邊,她不敢隨意開口,她怕是張瑛的人。
「你涂藥了麼?」
窗戶外低低的聲音,讓她松了口,雖然是一種回應,可是這回應卻讓她感到一絲的溫馨,暖暖的,柔柔地。于陽悄悄的放下窗子的銷子,銷子才打開的那一瞬間,窗子邊被穆時風從外推開,他也在一瞬間中躍進。
「穆大人,你……」
穆時風捂住了于陽的嘴巴。
于陽頓時覺得一種恐懼感。身後的穆時風周身散發出的一種冰冷的必殺的氣息,如果她能看到,她會發現此時穆時風是凜凜目光,如光如電,直射向窗戶外。
雖然看不到,但于陽能確確實實地感覺到自己正面臨著死亡,她微微的顫著身體。
穆時風似乎感覺到她的顫抖,松開了捂住于陽嘴巴的手,該放在她的肩膀上。
饒是這樣,于陽也沒感覺到半分好轉,甚至覺得穆時風身上的殺氣更重了。她僵直著身子,連呼吸都不敢輕易的進行,全身集中地她突然察覺到穆時風另一只手已經往前送了些。
穆時風的左手正握著一把即要出鞘的劍。他的劍什麼時候拿出來的?原先又是放在哪里的?
于陽不安地動了動,如果不動的話,她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可是這一動,她又覺得自己的雙腿都要支撐不了自己的身體。干脆還是不要動的好。
還好這種折磨沒有持續多久。好一會兒,穆時風送開了手,輕輕地道︰「沒事了。」
說著奇怪,當穆時風松開手的那一刻,于陽覺得環繞在周身刺骨的寒氣消失了。
若說以前于陽佩服清蓮的功夫,可是現在穆時風的這手本領才讓她大開眼界,穆時風怎麼知道怎麼有人,她根本就沒听到外面有腳步聲。
她想請穆時風坐,卻被穆時風拉住了胳膊,穆時風握住于陽的手腕,解開她手掌上的帕子︰「沒有擦藥?」
于陽感覺到一絲詫異,直接月兌口道︰「你怎麼知道的?」他怎麼知道自己沒有擦藥。
穆時風只是笑了笑,卻沒說,卻為于陽上著藥。
于陽頓時覺得臉紅的厲害,自己怎麼問了這樣的問題,她急著轉移著話題,轉移著自己的尷尬︰「穆大人,英國公……好像對你有些防備。」
穆時風為于陽涂藥的手頓時一頓,他只是那麼一點點的停頓著,幾乎覺察不到什麼。
「穆大人……」時間那麼緊張,他反而為自己上藥,找自己就是為了上藥?
穆時風又從懷里取了一方帕子,為于陽細細的裹上,這才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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