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六月初三。還是梳著雙鬟,只是這卻是這一生最後一次梳雙鬟,大概是洛氏給的紅包夠份,也可能是今日來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許四娘子憋足了勁兒,一心要展示自己的手藝,只是個雙鬟,她也拿出了十倍的本事來。
淡雅柔潤的藕荷色褙子,牙白長裙,眉間還點了朱砂,再梳著雙鬟,兩邊各別了朵藕荷色絹花,這副模樣出現在大家面前,誰也不認為她今日就滿十五了。
解開了發髻,由洛氏請的一名女客為于陽象征性的梳了頭發,隨手挽了個發髻,之後便由許四娘子接過手,在眾人的注視下,梳上頭發,取了銀簪為她將頭發綰上。
然後自有人擁于陽入內,換上衣裳,讓許四娘子將發髻梳妥,再出來。
轉眼再,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這是個俏麗的少女。婉約嫵媚的彎月髻,鬢邊別著一枚餃珠金鳳簪,大紅色繡鳳穿牡丹紋飾衣裙讓方才那個似乎還在孩提之間的女孩顯得含苞待放。
來賓們好不吝嗇贊揚,紛紛夸贊著于陽。這個方才還瞧著普普通通,透著稚氣的女兒,轉眼就有了這樣的韻味。
光口頭上贊許是不夠的,每個人也還是有表禮的,親厚的自然貴重些,一般的也是一對荷包再加上些金玉戒指。武鄉伯夫人一向同洛氏交好,送來的禮卻是貴重,一對金瓖寶石的項圈,一對金瓖珍珠大鳳簪,一對金扭絲瓖珠手鐲。
武鄉伯夫人不由地打趣道︰「你且說說,這可使得?」
洛氏連連點頭︰「使得使得。就是做嫁妝都是夠的。」洛氏對于陽道︰「快收起來,省得你程姨媽覺得虧了,要收回去。你就沒嫁妝了。」
武鄉伯夫人不由呸了一聲︰「幸虧你只有這麼個外甥女,你若是再有女兒,我媳婦的聘禮都要折進去了。」
洛氏只是得意的笑著,卻是道︰「你若是羨慕也得個這麼可疼的外甥女啊。」
武鄉伯夫人只是笑,拉著于陽坐在她的身邊,讓她陪著自己听戲。時不時地同她說會子話,又同洛氏打趣著,她們這一席卻是熱熱鬧鬧,叫人好不羨慕。只是大家都曉得,洛氏也只是同熟人熱絡,若是不熟識的,她一句話也不多說,也只得按下心里的雀躍。
許四娘子也沒閑著,已經有好幾位夫人提出她家的孫女外孫女開笄就由她辦了。
遠處一桌,幾位夫人聚在一處︰「這位表姑娘可真是好福氣,黔國公夫婦沒有女人,把她當成親閨女了。」
「那是給姑爺面子。听說黔國公要把這個外甥女做了繼室嫁給以前的那個四姑爺。這佷女婿變成了外甥女婿,非但沒疏遠,反而更近了一些。」
「那位姑爺是……」
「姓穆的。這次在西邊立了大功的,若不是他指揮得當,靖安堡那個小地方早就讓人一鍋端了,就是太子,也對虧了他護駕有功。這回听說要升三品了。」
「是這樣啊。我說這黔國公夫人多少年了都沒提什麼外甥女,怎麼突然間冒出個外甥女,還對著這麼親。」夫人的話中已經帶著濃濃的醋味,酸溜溜的。
「黔國公夫人是高興了,可那位三房的曹二太太就不高興了。」
夫人們的八卦心頓時起來,忙問道怎麼這事又說到了曹二太太的身上。
那夫人招了手,壓低了頭,降低嗓門,將自己得來的消息說了︰「就是這樣,你說曹二太太能高興?沒看著方才就她只給了兩個荷包,還陰陽怪氣的。」
這時候夫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就說那曹二太太怎麼沒了往日的熱絡,卻是這個。突然一個夫人指了坐在武鄉伯夫人身邊的于陽道︰「你們瞧瞧,這位表姑娘,長得像不像于大學士的夫人?」
幾位夫人都回了頭,方要點頭說像,就被其中一個夫人示意收口︰「別說像,甘寧伯夫人上回也說了像,結果黔國公夫人就不快了,直接落了面子。可別觸這個眉頭。」
那幾位有些不大相信︰「只不過像,能有什麼?不過恰巧這位表姑娘也姓于就是了。」
那夫人道︰「就是因為這個黔國公夫人才生氣的。你們不是不曉得于大學士的夫人有個痴病,只要覺得哪個姑娘像她,都認了干閨女。那些個小官恨不得自家的女兒像于夫人,可是你我這樣的人家,可就不願意了。」
「是了。我就听說,英國公府的一個家將的女兒,就因為長得像于夫人,就收了干女兒,跋扈的了不得。連公公婆婆都敢對著干。」
夫人們對這些也就是一會兒的興趣,更多的是對于夫人為什麼會這樣感到好奇。
那位夫人雙手一攤︰「我哪里曉得。都說大女兒當年在逃荒的時候死了。可是誰家沒個沒養大的孩子,也沒見有這樣的。」
「這也是。」隨即那位夫人指著那邊,「你們快看。于夫人過去了。」
穿著一身赭色瓖銀樹葉紋飾對襟褙子的于夫人起身走向主位,一把拉住于陽的手,笑道︰「原本就在這里,找了好久都沒找著你,原來你是黔國公夫人的外甥女。」
洛氏瞧著突然過來的于夫人,又瞧著于夫人對于陽這麼熱絡,像很早以前就認識一般。
于夫人率先解釋道︰「有一年,我在廟里還願,偏生身子不好,暈在那,多虧這孩子及時叫了人來,我才沒事。等家里人要尋她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不在了,找了許久都找不到。原來是曹夫人府上。」
洛氏瞧了一眼有些變色的于陽,只是道︰「夫人的身子如何?」又讓人加了一桌席面,讓于夫人坐了
于夫人笑著謝了,雖然坐下,卻把于陽拉在身邊,卻是不回答洛氏的問話,只是問于陽問題,細細的問著,原先是哪里人,父母呢,多咱到黔國公府的。
于陽怔怔地看著這個對自己和顏悅色地婦人。她這麼親切地同自己說話,她是這樣的溫柔,她的手就握著自己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
于夫人和藹的笑著,也點也不為于陽未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感到不悅,反而是從手中褪下個鐲子,套在于陽的手腕上︰「沒什麼好東西給你,留著賞丫頭吧。」
于陽答了,越答于夫人面色的表情越多彩,後來直接拉著于陽的胳膊,使勁的問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生的?又是哪里人?」
「六月初三,今日不就是我這外甥女開笄的日子?」
于夫人甚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問道︰「你是哪里人?」
武鄉伯夫人已經看出洛氏的不高興,笑道︰「你只拉著人家孩子了,快把丫頭還給我,我今日還沒同她說話呢」
于夫人道︰「我一見于姑娘就喜歡,又是跟我一個姓兒,打心里便親近…」
武鄉伯夫人笑道︰「我也喜歡這孩子呢,丫頭到干媽這里來。」武鄉伯夫人招了手便叫于陽到自己身邊來,同她說著話,又讓她陪自家的小姑娘們去玩。
于夫人方要開口留人,武鄉伯夫人便把酒杯舉了起來︰「她們這些小姑娘哪里願意跟我們在一處?來,咱們吃酒,讓她們玩去。」
于夫人在那吃了兩杯,久不見于陽過來,也就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了,只是那目光一直瞄向于陽方才消失的地方。
武鄉伯夫人借著吃酒的空隙問道︰「你是怎麼了,一臉的防備,于夫人還能把你這個外甥女給搶走?」
洛氏半惱的道︰「我還真怕她那痴病犯了,吵著要把那孩子叫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我怕她嚇壞了孩子,你沒看陽丫頭方才的臉色也變了。無風那些人還編排出好些事來,她這一頭輕的送上來,還不曉得有什麼呢」
武鄉伯夫人點了頭︰「曉得你心疼孩子。只是她既然曉得了,日後少不得會上門來,你總不能拘著不讓見吧。」
洛氏冷笑道︰「今日開笄,在過一個月姑爺就要迎親了。到時候交待門上兩句便行了。她家那個病秧子就夠她受的,哪里還管的了那些。」
武鄉伯夫人不由道︰「你還真是狠心,人家就那一個寶貝兒子,就算不看在她的面上,于老大人的面子你也該看才是。」
洛氏沒好氣︰「我就是看在于老大人的面上才讓她放縱成這樣,若是旁人,早就打了出去。」
武鄉伯夫人勸道︰「你還是少說一些。」
洛氏嘆了口氣︰「你也是的,非要攔著我做什麼?」
「也就是老曹有這個爵位,人家忌諱著不敢多說。否則,就你這個性子……」
黔國公府的一名僕婦匆匆忙忙趕來,湊到洛氏耳邊道︰「太太,于大學士府上來人了,要接于夫人回去呢。」她隨手指了跟著自己過來,只站在角落里的僕婦。
洛氏點了點頭,讓她把人帶過去。
于家的僕婦匆匆的走到于夫人的跟前,還沒說兩句,于夫人便忙著站起來,慌張地同洛氏道別,便帶著人走了,只是臨走的時候還不忘道︰「夫人若是有空,便帶了于姑娘到家里玩。」
洛氏口里應著,背了人卻道︰「哪個要去她家。一屋子的病氣,我還怕沖了我家的喜氣。」
听了于夫人匆匆離開,于陽有些失落,只是擔心家里出了什麼事,叫人打听了才曉得,于家的那位少爺又發病了。她只能到佛堂上一炷香,希望弟弟能早日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