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冰兒循著腦海中花妖的記憶,跳起了一支十六天魔舞,她喜歡這種清靈之中帶些俏皮的舞蹈。
「叮鈴……叮鈴……」楊戩的視線被那夜風中乍然響起的清脆鈴音吸引,抬頭望去,卻見大石上的妍冰兒早已翩然起舞。
她水袖輕舞,似彩蝶蹁躚,腰肢扭動,似飛花弄露。縴足彎翹如月,皓白的腳踝處,各串著兩枚小鈴鐺,那俏皮的妙音便是來自此處。
她青絲灑然如瀑,只在耳側綰了一個小巧的雲髻,沒有任何朱釵飾物,素淨翩然。
那翩然舞姿,更是婀娜萬千,風華絕倫。一個擰腰,一個甩袖,一個回眸,一個飛起,一個魚躍,竟是處處透著婉約的靈動和嫵媚的嬌俏。
她雖是妖族中人,卻有著孩童般純淨的面容,飄飄若仙,令人只可痴望,不可言狀。
楊戩看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覺間,手指已輕持碧簫,放在唇畔,輕輕吹奏。
那邊舞得正酣的妍冰兒,耳畔突然飄進這簫音,心下卻是大駭。
那簫音竟是如此的天籟,隨著她的舞動而流瀉,時而宛轉悠揚,時而低沉舒緩,時而蕩氣回腸,時而悲鳴嗚咽。
楊戩傲然而立,雙手持著一管碧玉的洞簫,視線卻糾纏著大石上那抹舞動的倩影。他明黃的戰袍在風中如沉睡了旌旗,高高束起的墨發,似錦緞在風中飄拂。
卸去了倨傲冷漠,卸去了霸道張揚,此刻的他,頭頂懸著一彎殘月,月下的他,周身散發著蕭瑟和落寞的氣息。
一種孤寂,悄悄啃噬著楊戩那顆滄桑的心。在這一刻,楊戩將所有壓抑的情愫,化作了那脈脈的簫音,緩緩在這夜風中張狂的蔓延!
簫音像是一根看不見的繩索,纏繞著妍冰兒,她舞得如痴如醉,忘乎了周遭的一切,以至于,當空氣中飄蕩起一股淡淡的蘭花幽香,妍冰兒亦不知。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有飄渺的聲音飄了過來,簫聲舞姿戛然而止。不遠處的月下,佇立著一位青衣女子。
妍冰兒從大石上飄下,站在了楊戩的身側,好奇的打量著那正款款走來的青衣女子。
那女子長著一張淒清的臉,雙眸含煙斂霧,似是終日月兌不去淚痕般,神情間的痴怨疲憊,一看就是為情所累所傷!
「你就是那被貶的蘭花仙子?」楊戩手中的碧簫不知何時竟已變回了長戟,盯著那幾步遠的青衣女子,冷冷問道。
他一臉的寒霜和那滿臉的慍怒,讓妍冰兒覺得,之前伴奏時他不經意流露出的那些神情,只是一個錯覺?
「沒錯,我就是那個凡心不死的蘭花仙子,二郎真君想要怎樣?抓我回天庭受罰還是如何呢?不過,二郎神可別忘了,這里可是曼陀羅魔陣,不比外面,二郎神若要為天庭執法,幽蘭不介意拼個魚死網破!」
青衣女子口中講出來的話,卻跟她那淒哀幽怨的神情儼然不同,字字句句生硬霸道,擲地有聲,咄咄逼人,帶著一股子顯而易見的執拗和頑固!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妍冰兒暗嘆,怪不得歷盡了那麼多世的情劫,依舊不死心,瞧那德性,在痴戀這一塊,眼前的這位青衣柔弱身子骨的蘭花仙子,還真是個骨灰級的前輩!
妍冰兒突然有了一種敬佩之情,對那蘭花仙子戀著的那個男人卻更是好奇了!
顯然,面對那蘭花仙子凌厲的挑釁和那不恭的出言,楊戩很是不悅。抬起手中長戟,指向那一臉不屑的蘭花仙子,「真是放肆!犯了天條被貶下界,不僅不好生悔過重修正道,反倒墮了這魔道,自暴自棄,真是污了天界的淨土!」
「淨土?」蘭花仙子听聞這話,身子微愣,隨即仰天狂笑,那聲音,淒厲刺耳,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哭。一張淒清的臉,扭曲得面目全非。
泛著黑氣的尖利指甲抓過自己的臉頰,劃下一條條皮肉。她指間夾起一塊皮肉,高舉到眼前,聲嘶力竭的笑著問道︰「這是什麼?這不是皮肉,這是顏面!有比顏面更重要的東西嗎?有,那就是自由和愛情!天庭是什麼?是一個沒有愛和自由的囚牢!」蘭花仙子聲嘶力竭,眼角沁出了斑斑淚痕。
楊戩深吸了口氣,臉色陰沉的可怕,似乎一場風雨快要襲來!
妍冰兒則是不喜歡看那惡心血淋淋的場面,皺了皺鼻子,垂下眼簾。
「一口一個自由和情愛,枉你長在瑤池仙境吸允日月精華,見識真是膚淺!不過,本座既進的了這地就出得去,先收拾了你這冥頑不靈的孽畜再說!」楊戩說著便動了震怒,殺氣聚起。
「二郎神……」站在他身後的妍冰兒揪了揪他欲要出招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莫要沖動行事。
掃了一眼那個退了兩步略有惶恐卻仍是一臉挑釁的蘭花仙子,妍冰兒皺了皺眉,跟一個為情走了極端的女人計較,實在不是明智,當務之急唯有順了她的意方可。
可是,妍冰兒發揮了一回爛好心,卻沒有收到好報,就在楊戩遲疑的瞬間,那蘭花仙子不知使了什麼法術,身後扇出無數條吸盤,仿若粗悍的藤蔓,猶如張牙舞爪的章魚,從四面八方襲向楊戩。
楊戩鷹眸微眯,絲毫不將這等小小伎倆放在眼中,揮了長戟一通亂舞,沙沙之聲響徹,那被斬于地的吸盤,彷如有生命般,蠕動不休,纏住楊戩的腳踝,讓他邁不開步子,更有甚者,試圖蜿蜒而上,如游蛇般纏在楊戩的周身,不依不饒。
楊戩臉色一沉,開了前額法眼,金光如梭,直襲腳下那些惱人的禍害。
妍冰兒正使了手中淑女劍, 里啪啦,銀光閃爍,從旁協助楊戩一臂之力。
「走開,區區小事,無需旁人插手!」琤琤的銳擊之音中,傳出楊戩沉悶的聲音。
楊戩本是自信滿懷,不免有些輕敵,這下被這般纏住,不由得惱羞成怒,見妍冰兒又出手相助,羞惱間又多出了一些狼狽,情急之下,他竟吼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