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事,地藏王菩薩俊逸的臉上悄然掠過一絲陰郁,視線移到妍冰兒一臉認真的臉上,地藏王有些無奈的苦笑了笑,「你問這些做什麼?」
「好奇。」妍冰兒月兌口而出。
地藏王微微一愣,隨即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敲了敲妍冰兒的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在她的額頭,似是敲在了木魚上般,清脆的咚咚聲響。
「你這小妖精,腦瓜里都裝的什麼呢」他道,雖是數落的語氣,然,清亮眼中閃過的那一絲寵溺的神采卻讓妍冰兒吃了一驚。
只那一瞬間,妍冰兒便有一種錯覺,只因地藏王那寵溺的眼神,實在像極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猴王
猴王,猴王,她的那只臭猴子,此刻在做什麼呢?倘若知曉了從此後便是天人永隔了,他會不會著急?妍冰兒皺著眉,心下涌過一陣酸楚,回想自己空間荷包中的那柄紫青寶劍,還尚未來得及請他拔出劍鞘,她就這麼死了,真是不甘心,不成怨鬼也真是奇怪了
妍冰兒深吸了口氣,在心里狠罵著自己糊涂,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怎麼能聯系到一起呢?還是纏著地藏王將那阿蘿的事情問個清楚才是要緊
「活菩薩,你不是專為眾生解惑的麼?那就請告訴我,我的猜測對不對?」
地藏王望著面前那一片龜裂黑土,微微側首手指模著鼻尖,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道︰「曼陀羅本是黃泉路上唯一盛開的花,擔負著重要的職責那便是引渡亡魂。可是,就在五百年前,曼陀羅不知受了什麼蠱惑,竟愛上了天界的三只眼為了打動那座冰山,曼陀羅心力憔悴,最後還不是一腔熱情付諸東流」
「三只眼?」妍冰兒驚呼,一臉狐疑的盯著面前的地藏王,「菩薩,你口中的三只眼莫非就是二郎神?」二郎神和阿蘿之間的糾葛,妍冰兒那時便從墮天和阿蘿的口中獲悉了一二,這會只是求證,是以,算不得驚駭,然,地藏王這一副憤慨呃反應卻著實出乎妍冰兒的意料
菩薩就是菩薩,雖沉穩鎮定,然,話匣子一旦敲破,便像洪流破堤而出。尤其是地藏王這般平日盡是追在那些怨鬼惡鬼身後苦口婆心說教的骨灰級說客,就更是不得了
地藏王只顧沉浸在對二郎神的痛斥之中,全然忽略了妍冰兒的反應,他妖魅的眉眼間掠過一絲不屑,語氣也跟著激動起來,冷哼了聲,繼續譴責道︰「不是他還能有誰,仗著自己是天界的大神,玉帝的親外孫,便肆意勾搭三界女子,真是不成氣候」
地藏王越說越激動,臉龐漲得微紅,咬牙切齒間似是跟那二郎神結下了血海深仇的模樣。妍冰兒臉上的狐疑更深了,這地藏王說話的風格,怎麼越听著越像猴子啊?
「喂,菩薩,我插個話行嗎?」。妍冰兒試探著打斷了地藏王的譴責。
「什麼話?」他一臉迷糊問道。
「那個,楊戩是不是也搶過你喜歡的女子?」妍冰兒不免驚問,「否則,為何你會這般仇恨于他?」
妍冰兒的問話真可謂石破天驚,她看見地藏王剎那間鐵下來的臉堆滿了寒霜,他一臉憤怒的扭過臉來,直直越過了妍冰兒的問話,盯著妍冰兒的臉,眼神漸漸的嚴肅起來。修長的身軀微微前傾,似笑非笑的湊近妍冰兒的眼,冷笑道︰「听說,你跟花果山那美猴王交情非淺,也听聞那猴王跟二郎神不合,而你卻盡為那二郎神說好話,我可以理解成你跟曼陀羅一般皆被那二郎神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所蠱惑麼?」
妍冰兒抬眼驚詫的瞪了眼地藏王深藏不露的笑臉,輕嗤出聲,「隨便你怎麼揣測」
地藏王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壓抑的怒氣,繼續嘲諷,「沒錯,二郎神是天界第一戰將,又長得標致,所以才惹來仙女,凡女,妖女甚至魔女的歡心,哼哼,原本以為你會是個例外,沒想竟也是這般俗不可耐我現在就要為你誦一則心經,讓你好好正視自己心中所想」
當地藏王斯文外表下的霸道和專橫顯露無余,妍冰兒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她身形威震,臉上很是慍怒,踮起腳尖,手指戳著地藏王挺直的鼻梁,「地藏王,你就是這樣瘋言瘋語教化六道眾生的?你,你,你實在欺人太甚我心里裝著誰愛幫誰說話與你何干?地獄還沒空呢,你就這般囂張忘形了,我,我鄙視你」
地藏王一把捉住妍冰兒氣得顫抖的手指,仰天大笑,好不張狂。
「放開我」妍冰兒低吼,手指掙扎著,地藏王手中的力度卻更緊了,捏得她骨節咯吱作響。
笑夠了,他終于垂下眼來看著她,聲音狼狽而尖刻,「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心里裝著那三只眼,可憐了那猴子對你一網情深,為了你,不惜與天地萬物為敵,想想,猴子真是傻得荒唐,還真信了你這滿口花言巧語的女人」
「最後說一次,放開我」妍冰兒凶狠的咆哮出聲,她的聲音惹來了橋那邊城門下鬼差們的注意,有幾個手中拿著叉子的青面鬼甚至好奇的朝著這邊張望。
地藏王扭首掃了眼那邊探頭探腦的鬼差,眼神一緊,兩道厲光從眸中射出,砰一聲悶響,那倆鬼差頓時被擊得煙消雲散,嚇壞了周圍的鬼差,尖叫著四下逃竄。
「哼,不知死活」地藏王收回視線,厲眼執拗糾纏著一臉震懾的妍冰兒,唇角勾起一絲讓她發寒的冷笑,目露凶光,「今天,我一定要你在二郎神和猴子之間做個抉擇,否則,我絕不松手」霸道森冷到的語氣,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威懾和壓迫,生生扼殺了妍冰兒想要跟他討價還價的念頭。
妍冰兒空著的另一只手去抓扯他的手臂,試圖逃月兌他的鉗控,「我和猴王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這瘋子來管」妍冰兒氣急,她素來是個不喜歡爭辯的人,決不會因為地藏王的誤解而急切的道出自己心中的所想,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只要她和猴王心知肚明,跟地藏王一個外人有什麼相干?她才不屑為自己辯駁,也覺著沒那必要
「混賬女人,野性又見長了」他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痛色,冷笑著,擒著她的雙手突地一松,妍冰兒整個人急急往後退了去。
奈何橋斑駁的青石板面,爬滿了滑膩濕漉漉的青苔,妍冰兒腳底生滑,剎那間穩不住身形,身子徑直朝那身後的血河栽了去……
「啊……救命……」她驚呼出聲,雙手在空氣中撲騰著。
地藏王正在怒氣頭上,可下一秒躍入眼簾的卻是妍冰兒蒼白著臉撲騰著朝那沽著血泡的忘川河中扎了去。地藏王面色一沉,忽地想起妍冰兒此刻只是一介失了內丹的幽魂,使不出法術,跟一般的鬼魂無異。
地藏王神色大變,一個箭步沖向妍冰兒栽倒的方向,但卻仍舊遲了那麼一秒鐘,指間觸及到的是妍冰兒手指最後一絲薄涼。
她整個身影就這樣在他的面前如一片凋零的秋葉朝著身下的忘川河中飄了去,血腥濃郁的忘川河中,早已有凶殘的巨蟒迫不及待的從水中探出了碩大的腦袋,尖聳的利齒在冥界昏暗的天空下泛出冷冷的寒光……
妍冰兒驚惶的朝著身下的河中急急墜了下去,排山倒海的恐懼中,地藏王那雙燦如星子的黑眸中滿滿的痛楚和歉色緊緊揪住了她的心……
血河中翻騰的巨蟒紛紛急切的探出了大半截身子,張開的血盆大口迎上了這從天而降的美食,就在妍冰兒感覺到撲鼻的腥氣越來越濃烈,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快要完全沒入那些蛇月復中時,一道疾風刮過,腰間一暖,一道力度將她從那蛇口邊一卷而過,身下傳來布帛的裂鳴之音,巨蟒的口中,叼著一塊扯下來的布帛。
「……好險……呵呵……」耳畔有溫潤的聲音響起,妍冰兒驚魂未定的轉過臉來,近在咫尺的,是地藏王孤挺鼻梁上那雙笑得彎彎的眼楮,唇角微微上揚,浮出一絲頑達。
妍冰兒冷眼瞪著地藏王那沒心沒肺的笑,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妖魅男子,有一種孩童般的純憨,讓人對他氣也不是,恨也不是
「堂堂的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當著眾小鬼之面,將個妖女卷在懷中,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難道,你不怕我這個滿口妖言惑眾的妖女辱沒了你大佛的清譽?」當妍冰兒終于穩穩站在橋身,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奚落,因為,她看見城門的那邊,幾個穿著打扮皆跟閻王類似的人正急匆匆朝著奈何橋這邊奔了來,皆面有憂色,跟在他們身後是,是十多個手中端著厚重冊子的判官們。
那些人遠遠便朝著這橋上喊來,「地藏王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