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時,雲水坊的大門口漸漸車馬喧囂,應了坊主雲姐之邀,洛陽城里的達官貴人紛紛趕來捧場。據太常寺卿裴大人那兒透出的消息說,這位今晚首次登台的商商姑娘可是讓裴大人驚為天人!想當初就連如玉可也都沒這個魅力讓裴大人色變呢!不過,據說這位商商姑娘才年方十三,這年歲嘛!倒確實是小了些。可正因為如此,讓眾人更加的好奇,一個還未曾完全長成的小丫頭都能讓一向穩重的裴大人贊不絕口,一片神迷之色,那長成之後,又該是何等的魅惑人心?
無奈沈落雲的保密功夫做的實在是好,時至今日,除了裴大人見過她一副畫像,那真人兒,卻還沒有一個人見過。不過也沒有關系,反正今天就能見到真人了不是?
雲姐用一身全幅撒金襦裙換下了下午穿著的銀紅繡裙,又簪了一枝梅花步搖立在琴院里獨有的專用表演台上,盯著舞台最後的布置,將每一處都細細看過,這才放心的從後台轉下,去往琴院門口迎接到來的貴人們。
琴院的這個听琴台是雲水坊專門用作歌舞演出的表演台,每過幾日都會有專門的歌舞表演,也算是這個缺乏娛樂的年代里少有的群眾娛樂方式吧!雖然只是限于有些身份的人群。
洛陽城里只要是有些規模的坊里都會定期有這種歌舞表演,有時是下貼子請些達官貴人來捧新人,有時是單純的歌舞表演,唱些時下風liu文人們出的新辭,如果客人們有看的中意的歌舞,也可打賞,那就全憑各人願意了。只不過,只要是這種歌舞表演,都是各家妓坊揣摩著客人意思安排的,再加上來這里的貴人們本就是圖個樂子,銀錢哪里會看在眼里?所以這樣的歌舞表演還從未有過虧本的,這樣一來,各家妓坊更是抓破了頭皮想些新花樣來吸引各位達官貴人們的注意,競爭慘烈異常,曾有兩家妓坊同時開演,鬧的龜奴們為了拉客大打出手的事,不過,好在洛陽城是陪都,入夜後,巡城的兵丁常來走動,這才沒有鬧大。
雲姐下了听琴台,走遠幾步,又往上望了望台上。
這是個高出地面丈余的高台,修成一個寬敞的亭子模樣,亭子四角的圓柱高高的伸向天空,撐著四角飛檐的翠綠琉璃瓦穹頂,台邊圍了一圈低矮的漢白玉圍欄以防人跌落,卻又不至于擋到了台下人觀看地的視線,原本空空的台上,一盆盆睫葉修長的蘭草依欄而擺,此時雖已不是蘭花的花期,但那舒展的睫葉卻煞是喜人。穹頂內有一枝枝藤蘿悠悠然垂下,略有風吹過,便輕輕搖曳,恍似灞橋畔春風里搖蕩著撫在人臉上的柳枝,藤蘿上開著的朵朵小花,悠悠蕩蕩的飄著陣陣清淡的香味,雖只是稍作布置,但也比當初簡單的一個高台看起來有味道的多了,舞台背後與後台相隔的牆上掛上了滿幅的素錦,似乎是遮著什麼東西,倍添神秘之感。
雲姐滿意的點點頭,抬了抬手,示意站在柱旁的小廝們,用手中的長竿將垂在柱旁一直到地的深紅色布簾拉上,遮住了整個高台,只露出欄邊的一圈蘭草,這個布簾是商商特意要求安上的,據她的說法是叫幕布,又說那些貴人們是來看歌舞的,可不是來看搬著箏往台上走得手忙腳亂的小廝、丫頭的,這些事先的準備,不應該讓貴人們看到,用布簾遮住既能回避這些事前的準備,又可引起貴人們的好奇心,何樂而不為呢?
雲姐听後深以為然,雖然為了掛簾子的木桿如何固定安裝很是傷了些腦筋,但是效果卻著實不錯,布料是商商給雲姐建議的深紅色,耐髒,而且看著有種富貴氣,雲姐沒有選太厚重的布料,選的是較輕的素錦,這樣以後拆洗起來也輕松些,素錦內還襯了一層薄薄的軟煙羅,淡淡的煙紫色,如夢似幻。
看到遮蔽好的台子,就連自己也有些好奇里面的東西,更何況是那些貴人們呢?雲姐想畢,失笑的搖了搖頭,叫上碧桃,繞過院子里擺放的桌椅,從高出地面丈半的雅間之中穿出到琴院門口準備迎接進了坊里的貴人們,又招手叫來一個小廝,令他去交待琴院的管事將雅間里的布置再看一遍,可別有什麼疏漏的地方怠慢了這些不能得罪的人!
琴院的門邊此時一邊一個站著一個小丫頭,手里拿著一本本小小的絹冊,打開來,就是今晚的節目簡介,已經稀稀落落的有一些洛陽城內的富商們進到了院子里來,每個人進院子的時候丫頭們都送上了一本小小的絹冊,那些老爺們哪里曾見過這些,都興致盎然的在院子里自尋了地方坐下,三三兩兩的看著手中的冊子,互相說著些閑話,雖然他們都是洛陽城里數的上名字的富商,但是身份地位自是與那些官面上的人不同,做了這麼久生意的人也知道分寸,倒是沒有人為了進雅間的問題與雲姐糾纏,大家都明白,那些雅間都是留給官府里的大人們的。
「哎呀!這不是城東的王老爺麼?您肯賞面可真是難得!」雲姐一臉笑容的與一個一身錦袍似一尊彌勒佛似的男子打著招呼。
「雲姐有一段不曾下如此功夫捧新的歌姬了,這次老夫怎麼也得來看看,是哪位姑娘得雲姐青眼啊!想當初,雲姐可也是艷名遠播、目無下塵的人啊!」王灝拱手一禮,他可是听人說了,裴大人都是看呆了的歌姬,怎麼也要來看一眼啊!
「王老爺說笑了!您進去尋個地方坐下吧,我剛看好象杜老爺也已到了,您和杜老爺可是老朋友了,要不進去同他先坐坐?」一邊說著,一邊遞過一本小絹冊將王老爺讓進了院里。
剛安置了王老爺,一轉身卻見裴銘與洛陽府尊李慶俞結伴而來,忙不迭的上前施禮,這可是正經頂頭的上司呢!可不能失了禮數去。
「裴大人!李大人!落雲有禮了!」沈落雲上前一禮,將手中的兩本小絹冊親手奉上給兩位大人。
「雲坊主免禮!不知此是何物?」裴銘疑惑的接過,看著手中小巧的絹冊,不明所以。
「此物麼?容落雲先賣個關子,裴大人進雅間後,打開一觀便可得知,此時倒是不需落雲多說。」沈落雲掩口而笑,不肯吐口,喚來一個小廝將裴大人與李大人引去早安排好的雅間。
「看來,雲坊主想要給本官同裴大人一個不小的驚喜啊!那本官就拭目以待了!呵呵呵!」李慶俞看著手中裝裱精美的絹冊,呵呵一笑,與裴銘相隨著進了雅間。
正想著兩位大人看到絹冊後驚訝的樣子,一個前院的小丫頭匆匆跑到近前喘著氣道︰「雲姐!一個男子帶著牡丹閣的白牡丹姑娘來了,正往這邊過來呢!看起來,那個男子似乎身份不凡的樣子,身後跟了好幾個侍衛呢!」
「白牡丹?她來做什麼?男子?」沈落雲心下一怔,坊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表演,同行是不得入內的,這是以防偷師,雖說請了閑人打探的事定然是不少,可如今,牡丹坊公然讓白牡丹在此時到她這雲水坊來,不知是何意?只怕是別有所圖啊!
小丫頭話剛落地,月洞門那邊便走進了兩個人,當先的一人,滿頭烏發用一個束發冠綰在頭頂,當中嵌了一塊和田玉,溫潤瑩潔,一望即知價值不菲,一身靛青襦袍,襯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行動間,大袖輕擺,腰間一塊玉玲瓏綴在瓔珞上搖搖晃晃,更顯得來者長身玉立,瀟灑不羈,別有一番男子氣概。身旁隨著的一位白衣麗人,一身月白羅裙,雲鬢高挽,眉目如畫,不是白牡丹是誰?
「吳王?」沈落雲不同暗暗皺眉,前些年有時送如玉進宮表演歌舞,倒是見過吳王,牡丹閣是當今三皇子吳王李恪名下產業,這也是行內都知道的秘密,令沈落雲有些不解的是︰這次的表演只不過是雲水坊捧一個新的歌姬而已,怎麼會勞動吳王大駕?
她的本意是,各位王爺在洛陽的別院,有一個大總管來了也就足夠了,倒沒想會引來一個王爺,這情況卻是有些令人費解了!
一時也想不出什麼頭緒,只得硬著頭皮迎上前。
「雲水坊沈落雲見過吳王殿下!不知吳王殿下大駕光臨,沈落雲未曾遠迎,還請殿下恕罪!」沈落雲按規矩大禮參拜,裴大人和李大人與她相交甚久,于禮節上疏忽些倒是沒什麼,這吳王可不同,稍有不慎都可能會禍延整個雲水坊,在這一點上,她可萬萬不敢輕忽。
「雲坊主免禮!本王此來也是听白牡丹言道貴坊中有位天人之姿的歌姬今日登台,一時好奇心起,便過來看看,雲坊主不會怪本王冒昧吧?」李恪伸手虛扶了一下,略顯低沉的嗓音,听起來和氣,可話語里卻似帶著些刺。
「落雲惶恐!王爺來敝坊觀看歌舞,是敝坊的榮幸,何來冒昧之說?王爺這邊請!」沈落雲連稱不敢,卻也不想與他多做糾纏,以免說多錯多,只得親自在前引路,將吳王往雅座里帶去,一旁的白牡丹自始至終未發一言,跟著吳王一徑去了,只是臉上卻帶著些輕淡的笑在一旁看著,行止間說不出的孤傲之氣。
沈落雲安置了吳王李恪,心里卻仍有些忐忑,不知這吳王今日來所為何事,心念一轉,告辭了吳王,下了雅閣,直接往听琴台的後台行去,她想著去看看商商準備的如何,多加叮囑一番,唉!今日吳王與白牡丹來者不善啊!
本來打算白天上班寫一點,卻沒找到機會,只得晚上熬夜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