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城里城外都張燈結彩,各家各戶都興沖沖的往門上貼著喜聯,掛著燈籠,不時的還有一串串的鞭炮「 哩啪啦」的炸響,大人孩子臉上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
今年皇上在洛陽過年,禮部貼了告示出來,要各家各戶按戶攤派,負責將城里的大街小巷弄得花團錦簇,讓皇上一覽盛世氣象,皇上若是高興了,對洛陽少不得有些恩旨,好在唐皇終究還是有些信用的,洛陽城的大商家原就不少,這一張告示一貼,洛陽城里的大商戶都聞風而動,雇了不少人手在街上奔波來去,只希望唐皇到時一個恩旨下來,減些行商的稅去,倒是沒幾日就將洛陽城內弄了個滿城錦繡,弄得那些在洛陽城滯留回不了鄉的波斯胡人樂不思蜀,大嘆中原繁華。
太常寺卿裴銘因籌辦踐行宴得了賞,這次宮中的年宴少不得再加一把力,原打算再找雲水坊的雲嬤嬤商量,卻不料皇上不知為何下了令,命只得在宮中的教坊司中籌辦,不得擾民,是以裴銘只得壓下了心思,老老實實的在宮中督辦,看著那些數十年如一日的歌舞,每日乏味透頂,昏昏欲睡,卻還是得硬著頭皮辦,心下真是叫苦不迭,暗嘆人才難得。
且不說裴銘在洛陽宮中撓頭,李治也得了個不好辦的差事,一大早,李世民便將他召進了宮。
「治兒!」李世民穿了一身明黃宮緞的袍子,坐在勤政殿的龍椅上,看著下面坐了半邊的李治。
「父皇!有何事差遣治兒?」李治溫和的看著龍椅上的父親,這些年國事漸漸上了軌道,父親的閑暇時間慢慢多了起來,雖說對高麗仍有戰事,但朝中開國時的猛將仍在,倒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這幾年父倒是比剛登基時看著身子好了些。
「治兒,今日宮宴,帶上默兒一起來吧。」李世民有些期盼的看著李治,袖里的拳也不由自主的捏緊,他知道李默還是很听他這個同胞哥哥的話的。
「父皇,默他一早就不知道去何處了,兒臣也不知去哪里尋他。」李治苦笑一下,每年的宮宴,他都曾嘗試過將李默帶進宮中,但卻從來沒有成功過。每年他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或者干脆不見人影。
「這樣」李世民有些失望的看著李治,默兒與治兒有著一樣的臉,只是那雙眼更黑更幽深,讓他有些不敢直視,梓童去世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但直到梓童閉上了眼楮,默兒也沒有出現,也許他是恨著他們的吧?
生了他養了他,卻不愛他!將他棄之如敝履!可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做父母的痛!他是那麼優秀的孩子!
「父皇!不要憂心了,默他現在不明白,將來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兒臣若是見了他,一定將他帶入宮。」李治有些不忍,默與父皇母後的關系一直是個禁忌,默他一直不願提起,卻又無法回避。
「也好,你先下去吧,待宮宴前將他帶進宮來吧!」李世民打起精神來,對李治微微笑了笑,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
而被眾人幾乎翻過了洛陽城尋著的人此時卻並不在洛陽城里。
城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風塵僕僕的一路駛進了洛陽城里,這輛馬車一副青布的車簾,看起來簡單扎實,跟平常帶人的馬車並無什麼區別,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車邊跟著的一隊侍衛,每個人都盔明甲亮,一身肅殺之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定是經過戰場廝殺,刀頭舌忝過血的人。
「主上,快到了。」馬車外的侍衛靠近車子低聲的回稟道。
「嗯,直接進府吧。」馬車里傳出一把清冷的男聲,竟是李默,這大年三十的,也不知他到底是為了何事,居然會在此時才緊趕慢趕的趕回洛陽。
「是。」侍衛奉了命,一揮馬鞭,馬車便沿著朱雀大街直接拐進了太子府的側門。
一進府,李默便掀開車簾跳下了車,貼身侍候的小太監小成子便跟了上來。
「帶兩個人,將車內的人小心的抬下來。」李默撢了撢身上的袍子,站在車邊,親自看著小廝們將車上的兩個清秀男子攙了下來。
「主上,這兩位是」一旁的李彥直到小廝們將兩個男子攙進了偏院這才出聲問道。
「這兩位是我的客人,交待下去,別怠慢了。」李默淡淡吩咐了一聲,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將這兩個碩果僅存的人弄回來,可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是,那屬下去安排幾個妥當的人伺候。」李彥看了看李默臉上的神情,明白他不想再解釋,便也不再問,自去安排照應的人,看那兩人,似乎身上都帶著傷,身子骨孱弱的不象話,只怕是受過些苦的,只不知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讓主上如此上心。
洛陽城外的溫泉莊子里也是一派的熱鬧氣氛,雲姐一大早起來便交代錢管事將莊子里該披紅的披紅,該掛綠的地方掛綠,又剪了些彩色的綢子掛在院子里吊著冰掛的樹上,把個莊子弄得五色斑斕的,倒也十分漂亮。
姑娘們睡了一夜好覺,起身的時候個個的臉色白里透紅,象是能掐得出水來的女敕芽,難得有幾日休息,每個人的心情都極好。
因要過年,一早起來商商便放了綠袖休息,讓她坐著莊子里的馬車去了白馬寺她哥哥那里過年,左右這年節下,又不要待客,梳妝上隨自己的意就好,倒是不用綠袖替她特別梳頭。自己編了個麻花辮子垂在腦後,素面朝天,坐在布置好的正廳里和坊里的姑娘們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商商,怎麼沒見你那小丫頭綠袖啊?」香奴今天梳了個最喜歡的隨雲髻,發心插了只寸許寬的珊瑚點翠扁梳,一側烏雲般的發旁配了只牡丹步搖,整個人又簡單又清爽,哪有半分顛倒眾生的妖媚樣,倒更象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似的。
「他哥哥如今在白馬寺旁開了個小店,我讓她同她哥哥一起過年去了,好歹她在洛陽城還有個親人不是?哪象咱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商商輕笑一聲,拈了一片桌上的雲片糕放進嘴里。
又過年了!一轉眼,這已是她來到這里的第二個年頭,去年的時候,雲姐還未曾解了她的禁令,一個人悶在小院子里。是綠袖陪著她一起過了年,兩個人相對無言,綠袖又不知該如何勸她,是以一個年過的冷冷清清。
今年雲姐解了她的禁,她又是如今炙手可熱的洛陽花魁,這過年一事,怎麼可以少得了她呢?
「好好的大過年的,你卻偏要提那些掃興的,咱們姐妹聚在一處又有什麼不好,喝喝小酒,再唱些小曲听听,我倒覺得自在的緊。」蠻兒滿不在乎的甩了甩袖子,因天冷,她倒是穿得最多,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裹了好些,直把個窈窕的細腰裹得象根柱子似的。卻猶自面青唇白。
「別提那些事了,今兒大過年的,咱們也不用伺候誰,且自己伺候自己一回。」雲姐帶了碧桃從門口進來,身後跟著一溜端著盤子的小廝,丫頭。
雲姐揮了揮手,碧桃指揮著丫頭們將手上端著的菜品一樣樣的擺上桌,細細的放置好,這才退了下去。
「好了,姑娘們,咱們都各自入座吧,這座位沒什麼高下,咱們就隨意坐,高興就行。」雲姐當先在上首坐了下來,如意拉了商商在一處坐了,香奴、蠻兒和玲瓏也跟了過來,其余的姑娘們都與各自平日交好的人在一塊坐了,親親熱熱的說著話。
雲姐領著姑娘們喝了杯頭酒,便由得她們自去吃喝,自己坐在主位上看著這一廳的花枝招展,鶯聲嚦嚦。
做嬤嬤做到象她如今這樣也屬難得了。不說今年雲水坊在洛陽出了個雙花魁,便是其它的姑娘,在她的教下走出去,那也是洛陽城里數的著的。現如今宮里的歌舞伎師,都會時常來人與她坊里的伎師們互相研究些歌舞上的新思路,讓她在宮里的教坊司里也著實是長了臉,再加上太子與吳王或明或暗的回護,如今雲水坊的風頭是一時無兩,在洛陽城的妓家里無人敢掠其鋒。
商商與如意低聲的說著些日常雜事,倒是笑語嫣嫣,手中端著的桂花酒也喝下了大半,一張粉女敕的小臉被酒氣暈的酡紅,雙眼仿佛含著春水,眨一眨便波光蕩漾,紅菱似的小嘴一張一合間,丁香小舌也若隱若現的引人遐思。
李默一進正廳看到的商商正是這樣一副誘人的模樣,當下眼中的黑便又深了幾分。他一路趕回來,只來得及洗了個澡,換下了一路染滿風塵的衣裳。一打听得她隨雲姐出了城,便急急的趕了來,只想著在過年前給她一個驚喜。
看到站在廳里長身玉立的男子,滿廳的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這位公子是哪里來的,何許人也。倒是雲姐見慣了大場面,當先立起身與李默寒喧著。
「這位公子,不知此來所為何事?」李默的臉上帶著人皮面具,雲姐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此人,只見此人衣著華貴,也不想得罪了人,便好言相問。
「在下與商商姑娘有事相商,還請雲坊主行個方便。」李默將眼光從商商身上收入回,看著雲姐道。
「雲姐,你們先吃吧,我去去就來。」商商看著戴著人皮面具的李默,有些不明所以,是什麼事讓他一刻也等不及,大年三十的跑到這里來找她?
商商不再看廳里眾人各異的眼神,起身與李默離開了正廳,雖然不知道他是為什麼找她,但看著他的神情,不知為什麼,她還是跟著他走了出來。
站在廳外的回廊下,商商回過身來望著李默,看得出來,他的神色間有些疲憊。
「你這個時候找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麼?」商商抬頭看著李默的眼楮,這雙眼一如既往,幽深的看不出情緒,可莫名的,商商卻能感覺,他有些高興。
李默盯著眼前好久沒見的嬌女敕容顏,戀戀的有些移不開眼光。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听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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