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拐上了去膳堂的路,商商和如意才松了口氣,跟這些上位者打交道實在是太累了!即便是象楊妃這樣看起來很和善的女人也隱隱的有久居上位的威壓,讓她們不敢有一毫放松。哪怕是和她並沒有說上幾句話,可卻得擔心,萬一哪句話說的不好,那可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這下可好,原本還想著叫上你吃一口熱飯,結果,咱們兩人都只有回去吃冷飯了。」如意看著商商,一臉無奈的笑道。
「有什麼關系呢?那可是楊妃呢!前朝的公主,當朝的貴妃,咱們能見到她一面多不易啊!那可是土生土長的宮里人呢!只怕從生下來就沒出過皇宮。」商商抬頭四處看了看才又低聲跟了一句︰「真可憐!」
「這有什麼好可憐的,宮里什麼都有,她身份又那麼尊貴,還能短了她的吃用不成?」如意一臉的不以為然,按照商商的這種說法,那宮里的人不都是一個個可憐人了?
「你想啊!她是不缺吃不缺穿,可她這一輩子就活在這一畝三分地里,只怕連宮牆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看著她我就覺得她這一輩子真是白活了。」商商壓低了聲音道。
「也是啊!我看她看著外面的樣子,別提有多向往了。咱們雖說卑賤些,但好歹還算見過世面,長安咱也見了,洛陽咱就住在里邊,時不時的還能逛逛街,你說她天天呆在這園子里,時間長了不得膩味死?看來看去都是一樣的東西。」如意有些贊同的撇了撇嘴,被商商這樣一說,她也覺得這楊妃怪可憐的,一輩子哪兒也沒去過,淨呆宮里了。
「算了!不說別人了,咱們自己還沒擺平呢,這次進宮也不知道幾時才能回洛陽。」商商嘆了口氣,自從李治將緋兒和雀兒帶走後,因為他一句不明不白的話,商商著實的提心吊膽了一些時日,每天戰戰兢兢,生恐有什麼突發意外找上自己。
「還能有什麼擺不平的?演舞過後咱們不就回去了麼?能有什麼事?」如意有些不明白商商在擔心什麼,不就是演個舞麼?又不是沒演過?
「我總覺得此次的事情不會如此簡單,關外九姓鐵勒歸順固然是大事,但卻從來沒有將官伎全召回宮中訓練的先例,歷年的年宴也是重頭戲,怎麼不見將咱們全都召進宮來?這事總是透著蹊蹺。」商商抬眼看了看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雲頭已經壓低下來,象是要下雨了,空氣里泛著一股濕氣。
如意也被商商說的沉下了臉來,這事確實有些不同尋常,可要說有什麼貓膩,她卻又實在想不出來。
「算了,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意看著商商若有所思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道。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時候到了自然一切會水落石出。
「嗯,也只能這樣了。」她早在善柔她們落選回洛陽的當天,就寫了一封長信托她們帶給雲姐,里面寫了些跟雲水坊修整有關的建議,還有叮囑雲姐要千萬注意的事情,可不能裝修完了,客人真的全都跑了,那可就真如了牡丹閣的意了。
「走吧!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既然來了,就把咱們這邊的事先弄好吧!那頭的事自有雲姐操心,天塌了不還有高個子頂著的麼?」如意揮了揮手,將兩人間有些沉悶的空氣扇開,輕松的對商商笑了笑。
「先去吃些東西吧!鬧了這大半天,我都餓了。」如意拉著商商的袖子,兩人急匆匆的往前趕,再不去膳堂,只怕冷飯都沒了。
商商兩人走後,楊妃依舊一動不動的站在欄邊,仿佛沒有察覺兩人的離去,一雙古井似的雙眸里沒有一絲波瀾。
站在她身後的女官沉吟了片刻,終于還是打斷了楊妃的沉思。
「娘娘!吳王殿下來看您了,現下只怕已經進了內宮城了,娘娘還是早些回宮吧,省得殿下來了見不著您,又該著急了。」
「恪兒來了麼?」楊妃轉過頭來,古井般的雙眼中泛起了一絲波瀾。恪兒從小到大一直是她的驕傲,就連皇上也說過︰恪深肖朕躬。
「是!娘娘,此時只怕已經進了宮城了,正往您住的尋芳殿去呢。」女官低了頭回道。
「那回去吧。免得讓恪兒久等。」楊妃說罷,便當先下了樓,一眾女官也跟在她身後,回了尋芳殿。
楊妃剛一踏進尋芳殿的大門就看見了李恪。
一身深紫錦袍的李恪看起來身高腿長,一派風liu,酷肖李世民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溫柔笑意。
「母親!您到哪兒去了?讓孩兒好等。」看著面目慈愛的楊妃,李恪也難得的露出了一分孺慕之情。
「我就在宮中隨便轉了轉,你要來看我怎麼不事先說一聲呢?還得女官告訴我,我才知道,若是早說一聲,我不就不出去了麼?」楊妃愛寵的看著已經高過自己許多的李恪,當年的他是個那麼小的人兒,可如今卻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這些年在宮外也不能常看見,倒真是想他的緊。
「母親,您看孩兒給您帶了什麼來。」李恪高興的看著自己的母妃,他從小長在楊妃身邊,對于楊妃喜歡宮外的小玩意兒一事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次來看楊妃,總是會親自到街上尋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帶給楊妃,哄她高興。
「恪兒又帶了什麼好東西來?」楊妃的眼中透著一絲興趣,每次李恪總會從宮外給她帶這樣那樣的小玩意兒,這也讓她覺得,自己透過這一絲縫隙,隱約的看見了外面的世界。
李恪對著殿外招了招手,一個身穿太監服飾的男子拎著一個黑布罩著的籠子走了進來,對楊妃施了一禮,這才將手中的籠子遞了上來。
李恪伸手掀開籠子上的黑布,將手伸進籠中抱出了一個雪白的毛球。
「這是」楊妃有些疑惑的看著李恪手中抱著的貓兒一樣的白毛球,那一對碧綠的眼楮望著她,竟帶著些可憐兮兮的味道。
「母親,喜不喜歡?」李恪並沒有馬上回答楊妃的問題,反而將貓兒抱在手中,抬起它的一只前爪,沖著楊妃揮了揮,那玲瓏可愛的模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歡。
「母親當然喜歡,恪兒送給母親的,又怎麼會不喜歡?」楊妃忍不住將貓兒接過來,抱在自己懷里,輕輕的撫著它後頸處細軟的白毛。
「這是孩兒在洛陽的時候踫到的一個波斯胡商帶回來的,是一種純種貓兒,在波斯也是很金貴的,孩兒見它潔白可愛,想著母親一定喜歡,便給母親帶了回來。」李恪看著抱著貓兒逗弄的楊妃,眼中滿是欣慰。
他自小便跟著楊妃,母親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在眼里,小的時候,母親總怕他受了傷害,細心呵護,現在他已有了自己的力量,也該換他來護著母親了。
「哦?這麼說這小東西還是波斯異種?」楊妃抱著貓兒一陣揉搓,只覺得得柔若無骨,逗得貓兒低聲喵喵叫了幾聲,更是讓楊妃喜歡得不知怎麼好,她在宮中多年,深宮寂寞,這貓兒如此可愛,倒是真得她歡心。
「是啊!不過,這小東西還沒有名字呢,母親既然喜歡,就給它起個名字吧,以後也好喚它。」李恪伸出一只指頭逗著貓兒,嘴中卻道。看著這貓兒得母親歡心,他也甚是欣慰,母親的多年寂寞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人力總是有所不及。
長孫皇後的多年帝寵可不是說著玩玩的,母親在她的陰影下,何曾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就連他自己,即便是她如今已經不在,可那無處不在的影響力仍然讓他心驚!誰又敢說皇上立李治為太子,背後沒有長孫氏這個女人的影響在呢?
想到此,李恪不禁捏緊了袖中的拳,長孫氏!我李恪倒要看看,你的影響力是不是真的那麼無遠弗及!在你死了這麼多年之後還能左右朝局!
「恪兒!恪兒!你怎麼了?」楊妃有些奇怪的叫了李恪幾聲,剛才李恪的表情有些猙獰,看得她心頭亂跳,恪兒這是怎麼了?
「沒事!」李恪忙笑了笑安撫母親,他可不想母親為他再操心,現在,該是他自己獨立面對的時候了,「母親還是快給這小家伙起個名字吧。」
「它這麼圓圓的,又玉雪可愛,就叫雪球可好?」楊妃偏著頭想了想,微微蹙起的眉頭間竟有一抹天真無垢的氣質閃現。
「雪球?嗯!倒是很貼切!」李恪在嘴中喃喃念了一聲,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不由的伸出手逗弄道︰「雪球!你以後可要陪著母親,要讓母親高興,知道嗎?」。
「恪兒!時辰也不早了,就在宮中陪母親用飯吧?」楊妃滿眼希冀的看著已經長成玉樹臨風的兒子,這一次進宮看望她,再到下一次又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嗯,兒子此次來,原本也要在宮中多住些時候的,已經稟明過父皇,內廷已經為兒子收拾了宮苑出來了。」李恪看著母親,柔聲說道,母親的心思他怎麼會不明白,兒子常年在外,她一個人在宮中必是擔心得緊,這次回來,除了要辦事,還有一個方面也是為了能多陪陪母親。
「真的麼?」楊妃的眼中透出驚喜的光芒,整張臉也顯得生動了起來,再不復小樓上那般死氣沉沉的模樣。
自從李恪成人後便奉旨搬出宮另居,兩母子一直聚少離多,這次李恪能在宮中居住一些時日,最開心的莫過楊妃了!
呼!雖然頭痛,但總算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