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節。
每年的這一天,宮中均會蘭湯沐浴,祭祀高禖之神。民間更有戴薺菜花、听蛙鳴的風俗,更有許多閨中女子會在上巳節這日結伴至曲江池畔踏青,放紙鳶之余兼看長安士子行曲水流觴,倒是因此成就了不少郎才女貌的佳話。
今年的上巳節,比之往年卻是更加熱鬧。原因無它,只因當今聖上下了旨,凡朝中三品以上大臣有待字閨中之女者,皆要在上巳節這日將家中女娃盛裝打扮,于曲江池畔參加由太子及太子妃主持的曲水流觴!
初一日這道聖旨一下,朝中頓時大嘩,大臣們議論紛紛,李治卻是一臉苦笑。
對于父皇為李默相親的計劃,他原本是打算在自己府中的後花園設宴,就算有朝中大臣的女娃來宴上相看,也只不過是幾個人而已,李默也不會太反感,可是如今父皇卻搞出了這麼大的動作,長安城中三品以上官員家中女兒算起來只怕不下幾十人!真不知道李默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
一想到李默的那張黑臉,李治就忍不住地頭痛,父皇真是給他出難題啊!不過好在不知什麼原因,父皇竟將商商也算進了參加曲水流觴的閨閣千金之中,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曲江池位于長安城東南隅,半在城內,約佔兩坊之地;半在城外,曲折向南延伸,是長安最美的一處所在。這里地處鳳棲原上的低窪地帶,因積水成池,池岸其水曲折,有似廣陵之江,故名曲江。
這次的曲水流觴就是選了曲江池畔桃花園中最為曲折的一段水流,兩岸菰蒲青翠,柳陰四合,碧波紅蕖,相映成趣,著實是美景天成,讓人流連忘返。
因皇上聖駕蒞臨曲江池。從三日前,曲江池畔便已多了無數御林軍守衛,雖說外圍的地方並不限人來往,但桃園那一段地域卻已是封的嚴嚴實實,再不許閑雜人等靠近。
這讓許多抱著直面聖顏的希望想要一試身手的士子,和想要一睹長安名門閨秀風采的風流才子們只能望園興嘆,連原本定好的詩會也沒了興趣。
商商和初瑤一早在衛國公府里吃了早飯,又用蘭湯沐浴過,這才乘了馬車往曲江池畔而來。
原本初瑤是不想來摻和曲水流觴的。她正與唐駿學毒術學得起勁,見天的往林子里鑽研究那些蛇蟲鼠蟻,哪有閑心來玩這些個風雅的玩意兒?無奈皇上下了旨,爺爺又好言寬慰她也就不得不來走個過場,陪太子讀上這一回書。
初瑤百無聊賴的扭著肩頭垂下的發絲,轉過頭卻看見商商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珠一轉忽然神神秘秘的湊過了頭。
「商商!你說這段日子長安城里的那個傳言不會是真的吧?」
「什麼傳言?」
商商摩挲著腕間的那只羊脂白玉鐲,指間傳來的溫潤感覺讓她的心里不由一暖。這可是李默第一次送她的呢!從戴上後,她再沒有摘下來過。
「我這幾日跟唐駿在城中轉悠,偶然間听人說,這次曲水流觴是要為太子選側妃呢!好象是說太子身有隱疾,只怕子嗣艱難呢!」
初瑤壓低的聲音完全蓋不住她說到這消息時的興奮和得意,象是一個發現了天大秘密的孩子一般,興沖沖的想要跟自己最好的伙伴分享。
「你從哪里听來的?」商商一臉駭然,轉而卻又哭笑不得。
這次曲水流觴的真正用意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那天李彥回來沒多久李治就到了,而李治帶來的消息卻比她要李彥帶去的消息更加讓人難以應付,事情到了最後演變成這種全長安城五品官以上的閨閣女子都得出來讓李默相看的場面也實在讓商商很是無語。
真是枉費她還在李默面前為李世民說好話呢!結果這位皇帝轉眼間便鬧了這麼一出大戲來讓她難堪!
「你還不知道嗎?全長安城都傳遍了!都說此次曲水流觴是皇上特意下旨,就是為了讓太子早日開枝散葉呢!」初瑤渾不在意的咬著手指,反正不管太子是不是有隱疾,她是不會當太子側妃的,這是爺爺親口答應的,要不然她才不會來呢!
「是麼?」商商微微皺起了眉,右手下意識的摩挲著腕間的玉鐲。
這次的流言來得太蹊蹺了,雖說此次的曲水流觴皇上為了掩人耳目必然會扯出個別的什麼理由,但居然會有流言達到這種甚囂塵上的程度卻讓人不得不覺得可疑!
難道是有人借這個謠言來打擊李治麼?需知若是子嗣艱難,對太子的地位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最明顯的例子莫過于後世清代的康熙第八子了,若不是他子嗣艱難,只怕問鼎天下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你常在市井之中走動,可知這流言是從何處傳出?」想了想,商商還是問了問初瑤,雖然她並不見得知道,但也聊勝于無。
「這個倒不是很清楚,如今長安城里早就傳瘋了,哪里還知道是從何處傳出來的?最近,哪怕是五品以下的官員,都有人到太子府上撞木鐘呢!個個都想將自己女兒送進太子府里!咱們對面的別苑門口天天都停著馬車呢!」初瑤不屑的撇著嘴,那些人的嘴臉看著就讓人惡心,太子哥哥哪里能看得上?
馬車的車速漸漸的慢了下來,終于在曲江外圍停住了。到了這處就已進了曲江範圍,她們需得下車自己走過去,商商也只得打消了再向初瑤詢問的念頭,橫豎這些事有李治他們去應付,她身在宮中,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見到時提醒他們一聲了。
直到下了馬車,商商才真正的感受到了皇上聖旨的號召力!
原本風景秀麗,一派春光的曲江池如今已是人滿為患!衛國公府的馬車險些找不到地方掉頭。
盡管李治已經安排了御林軍守在曲江池外圍維持秩序,但現在的狀況仍然有些失控,圍觀的長安城百姓們已經將曲江周圍圍了個水泄不通,個個興致勃勃的對著走進曲江池參加流觴之宴的閨閣們品頭論足,不時的有幾聲驚艷的呼聲傳來,更有那精明的小攤小販們竟已擔了無數小食沿路叫賣,聲勢之盛竟比後世的頒獎禮還要熱鬧上幾分。
商商和初瑤下車的地方正是御林軍守衛的入口處。跟她們一同下車的還有好幾位京城官員的千金,看她們車上的名牌,有一位穿著滿繡百蝶穿花襦裙,頭戴玳瑁頭冠的似乎是三品御史大夫韋家的女兒。
初瑤與她們並不相熟,商商與這些閨閣千金更是毫無往來,兩人向對面走來的幾位盛裝女子微微頷首,將宮中發下的名牌交予守衛驗看過後便相攜走進了曲江池。
兩人身後的幾位女子微微愕然,其中那韋姓女子更是高傲的昂起了頭,一副不屑與之為伍的模樣。
商商與初瑤走在水畔,迎面的風里也帶著春日百花的馥郁。初瑤滿月復的牢騷也在看到這秀麗的景致時減少了些。
兩人正看著滿枝的紅杏嬉笑著,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充滿鄙夷和不屑的聲音。
「不過是一個歌姬,居然也來參加曲水流觴!真不知是誰給了她這個膽子!」
方才在進門處走在兩人身後的韋家女兒此時正與幾位閨閣女子走在一處,見兩人回頭望來,更是挑釁的抬起了下巴,一臉的傲氣。
「就是,說得好听了是宮里的司樂,說得不好听了不就是個歌姬麼?也不知是從何處弄來個名牌,居然就敢進了這曲江池!」
韋家女兒身邊一位穿了一身銀紅色百間裙的女子附和著,唇邊一顆小黑痣也隨著她的表情抖動著讓人望而生厭。
初瑤看得火起,正要沖上前去理論,商商卻伸手拉住了她。毫不在意的斜睨了幾人一眼,淡淡道︰「初瑤!你何必動氣,若你同這樣的人一般見識實在是有失身份了!」
她的那張名牌若論出處可要比這些人的來頭大得多,那可是李世民親自寫給她的!只是卻不便拿出來與這些人爭論。說到底,這個協議只是她與李世民私底下的協定,就連李默都不知道。
說起來也是好笑!這位坐擁天下的皇帝一面在為兒子想盡法子的挑美人,一面卻又擔心兒子不領情。思來想去卻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美其名曰是給她一次機會,其實只怕還是擔心自己那個倔強兒子不肯乖乖听話去參加曲水流觴吧!
「你這賤婢!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出言不遜?」韋家女兒氣得粉面通紅,一張桃花面轉眼便扭曲得同夜叉似得。她長這麼大還沒人敢在她面前這樣囂張!
「你又是什麼身份?商商是我初瑤的妹子,你一個三品御史的女兒憑什麼教訓她?」
見她語帶侮辱,商商還沒開口,初瑤倒先忍不住了。她一向將商商視作親妹子,如今見到韋家女兒欺負她,哪還忍得下這口氣去,當下便發了火。
「什麼妹子?不過是罪臣之女沒入宮中為婢罷了!家父是三品御史大夫,教訓一個小小宮婢有何不可?倒是你與宮婢為伍還以姐妹相稱,實在是自甘墮落!該不會這張名牌就是你偷偷給她弄來的吧?居然還想要攀上太子?真是痴心妄想!」
韋家女兒倒也聰明,一番氣急敗壞之後居然繞過了初瑤的身份直接向商商發難,還順便將初瑤拖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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