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說過,洛蘭,你的眼楮真漂亮?
洛蘭狠狠一怔!
有沒有人說過……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帕克突然間意識到自己贊美在這種特定的狀況下顯得很是欠抽,連忙焦急的解釋︰「我是真的想說它很漂亮,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我……」
帕克解釋的很是慌亂,手忙腳亂的筆畫,生怕面前好不容易送上門來的法師先生誤會自己的意思,一通忙乎下來,硬生生的逼出了滿頭大汗!
那麼漂亮的眼楮,澄清又安靜,就好像多洛特關隘外邊靜河的水……
就在帕克以為懺悔無效的時候,安靜的半天的洛蘭終于眨了眨遭到表揚的藍色獨眼兒,認真的點了點頭︰「有人說過!」
「……誒?」帕克傻傻的僵在那里︰「……說過什麼?」
「我的眼楮漂亮啊!」洛蘭笑著拍了拍帕克的肩膀,明快的揚了揚眉,露出帕克剛剛那種明顯驕傲又努力掩飾的笑容︰「以前的確是有人說過,你是第二個!」
的確是有人說過,只不過那個人說這話的時候滿身的殺氣,一臉的陰戾,感覺就像是恨不得幫他把右邊好看的那個掏出來塞到左邊眼眶里面似的!
害得他有好幾天睡覺的時候都忍不住想在腦門上放個瞬發型的預警卷軸,以防他家那行動力超強的管家大人半夜里真的幫他把眼楮換換位置……
洛蘭無限惆悵的輕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自己向著營地的方向繼續溜達——不管怎樣,還是有一次的……
不過幸好也只有一次!
「洛蘭!」帕克終于回過神來,緊走兩步追上洛蘭,有些後怕的松了一口氣,側面瞅著洛蘭看了半天,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可憐巴巴的小聲抱怨︰「我居然是第二個啊……」
洛蘭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是啊,他家那座冰山和他一起住了七年才說了一遍,大概還是因為好幾天沒有睡覺熬壞了腦子才說出口的胡話——到底是誰比較可憐啊!
「哎,洛蘭,那他有沒有說過你的眼楮就像是……恩,就像是……」帕克發現洛蘭是真的沒生氣,又開始興致盎然的和「那個人」比起「第一個說過」這樣的事情來︰「像天上的星星,像靜河的水,像睡火蓮的花瓣,像森林里的紫莓……」
洛蘭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的望天,貌似這為武士小哥說的沒有一樣是藍色的吧……
「你小子!不好好看著招人的攤子,誰讓你回來的!」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打斷了帕克的「自言自語」。
「啊,洛蘭,這個暴力的家伙就是我們的團長,負責商隊的安全。」帕克揉了揉被團長大人敲到的腦殼,指著出現在他們身後的那名高大壯碩的中年武士,一邊吐著舌頭一邊幫兩遍介紹︰「吶,吉恩,我招到了人回來的!洛蘭說要和我們一起去尤加爾啊!」
「不錯嘛,小子!」名叫吉恩的團長戲謔的又拍了帕克一巴掌,然後轉回來對著洛蘭點點頭︰「歡迎你,尊貴的法師先生!天邊的朝霞殷紅如血,昨晚一定是個殺戮之夜!」
洛蘭心里一動,朝霞如血,殺戮之夜……
「洛蘭,你別理他!」帕克不屑的哼了一聲︰「昨天晚上羅蘭之歌的魔法火焰映紅了整個多洛特關隘,熱氣把天上的雲彩都烤沒了,只要不是瞎子,誰都知道那些暴動的魔獸倒霉了!要不然今天早晨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要搶著去魔獸山脈撿便宜!」
「羅蘭之歌?」洛蘭怔了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羅蘭之歌」應該是吟游詩人們傳唱的羅蘭帝國史的名字,一部史詩題材的文學作品和昨晚上的大火有什麼關系?
「他說的羅蘭之歌就是那位黑炎巡游者,殺戮之神,地獄使者,」吉恩團長撇撇嘴,一臉受不了的解釋︰「最近這幫年輕人都這麼叫!」吉恩略有些驚訝的看著年紀差不多的洛蘭︰「你不知道?!」
「羅蘭之歌啊!是羅蘭之歌!」還沒等洛蘭開口,帕克就搶先一步爭辯︰「什麼黑炎巡游者!太難听了!簡直就是對羅蘭之歌的侮辱!」
高壯的中年團長抱著臂看著面前乳臭未干的小武士,居高臨下的挑了挑眉︰「盲目的英雄崇拜!」
小武士臨危不懼,眼中閃動著一點即燃的憤怒火花,仰著頭躬著身攥緊了拳頭︰「你再說一遍!」
看來他們為了這個問題爭論過不止一遍,以至于連過度都不用,就可以直接進入戰斗狀態的樣子……
「別,別生氣啊!」洛蘭趕緊拉架,一腦袋瀑布汗,漂亮的藍眼楮彎成半月形的風刃樣子︰「一個稱呼而已,不至于……」
「什麼叫一個稱呼而已!」帕克拉好了戰斗的架勢,狠狠盯著面前的團長大人︰「那個人守護著羅蘭帝國,從開國到現在幾百年間一直守護著我們,這邊的魔獸暴亂哪一次不是他搞定的?!還有荒原上的獸人,幽暗森林的暗精靈,西邊的野蠻人,北方的冰雪神教……
甚至當年吉榭爾王開國一戰,定音之錘也是那個人的火焰魔法!那個人的傳奇本身就是羅蘭帝國的歷史,所以叫他羅蘭之歌有什麼不對!」
……
吉恩默默的盯著帕克看著半響,突然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散掉了渾身的氣勢,輕松的一指內城廣場的方向,岔開了話題︰「別忘了你的工作還沒有做完!」
「……」帕克傻傻的眨了眨眼楮,明顯一拳打到棉花里的難受感覺。
「嘿!你小子該不會是忘了自己的承諾吧,」吉恩戲謔的看著帕克︰「我可是已經按照約定為了你在這里多停留了整整一個晚上……而你的任務是要幫我招到至少十個佣兵,能戰斗的佣兵,是我們要付錢出去的那種……」
「你還差一個,洛蘭不能算,他是要付錢的,你不會連這個都分不清吧?」吉恩一邊敲著帕克的腦袋,一邊沖著洛蘭點了點頭,示意沒有惡意。
洛蘭善解人意的干笑,很顯然,這位團長大人只是想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武士而已,唔,或者說,欺負欺負?
帕克瞬間垂下了頭,頭發眉毛齊刷刷的耷拉下來,可憐兮兮看著洛蘭,半真半假的指控︰「我只不過是听說魔獸又暴亂了,就想問問看能不能停下來多待一天,說不定能見到羅蘭之歌!就一天,一晚上!可是那家伙居然讓我在廣場那麼無聊的地方站了整整三天!」
「還不快去!」吉恩哭笑不得給了帕克一巴掌。
「是是!魔鬼老師!」帕克溜開幾步,躲到洛蘭的背後,繼續宣揚偶像的強大影響力︰「告訴你哦,據說多洛特的守軍有好多都申請延長了服役期,其他地方的士兵為了調過來都打破頭了,就是為了能見一眼傳說中的羅蘭之歌!」
「……」洛蘭腦海中浮現出密密麻麻呈現狂熱狀的多洛特守軍,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帕克直起身子望著多洛特高聳的城牆,滿足的長長一嘆︰「沒想到這一次居然真的被我趕上了!」緊接著又換上了一副遺憾到極點的表情︰「只可惜羅蘭之歌從來都不肯公開露面,只听說他的眼楮像黑夜一樣攝人心魄……」
洛蘭看著帕克夸張的表情忍不住噴笑一聲,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痛苦的捂著胸口弓起了身子!
「這下…… ……麻煩了……」
洛蘭大口喘著氣,臉色在一瞬間漲的通紅,鼻尖上也溢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帕克覺得自己幾乎看見了洛蘭腦袋上冒出了熱騰騰的裊裊白煙……
「洛蘭?!你怎麼了?喂!」帕克大驚失色,雖然大部分魔法師身體都不怎麼健壯,可是像這樣正說著話就倒了的也太夸張了吧!
洛蘭費力的把自己的後背依上了身旁的一棵樹,強忍著疼解釋︰「下雪了……」
帕克一怔,一片瑩白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眉毛上,轉眼間化成了一滴細小的水珠,只留下一絲的沁涼。
北方那一片黑壓壓的烏雲終于遮住了初升的朝陽,柔軟的像羽毛一樣的雪花開始紛紛揚揚的從空中飄散下來……
「你這是……怕雪?」帕克有些郁悶的看著自己好心伸出去卻被洛蘭躲掉的手,問出了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問題。
洛蘭哭笑不得,費力的搖了搖頭,趁著手上還有力氣,及時的握碎了懷里的傳訊卷軸,用一種松了一口氣卻又遺憾萬分的語氣輕輕喚了一聲︰「雷……」
雷?
帕克看看烏雲密布的天,又看看蜷成一團的洛蘭,怔怔的眨眼,扎著手站在洛蘭面前,也不敢扶也不敢離開。
洛蘭這會已經難受的說不出話了,五髒六腑都像是被燒焦一樣的灼痛,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就只能蜷著身子靠著樹根,像吃飽了打瞌睡的火系魔獸一樣呼呼的口吐白煙……
然後洛蘭快要燒焦的腦子里就開始冒出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反正這麼多年了,這次的狀況也不是最糟的,說忍也能忍,說不能忍——那是管家大人要求的!
想當年他也就忍了那麼一次,半夜里沒叫雷域,然後成功的在天亮前暈了過去……
這麼做的後果就是被管家大人罰了整整三個月的咖啡,甜點,朗姆酒……哦,對了,還有冰塊!要知道那時候可是夏天,夏天!
……其實真的是能忍的!所以說啊,雷,剛剛我叫你了,真的叫你了,雖然聲音的確是小了那麼一點點——可是也算叫了,听不到是你耳朵不好,不是我態度不好,要知道生病的人是沒有力氣大嗓門的!
所以說啊,如果你不來,等雪停了我可就繼續跟著商隊開溜了!就算你以後知道了,也不可以禁我的咖啡禁我的酒禁我的足,更不可以禁我的……
等等!
洛蘭突然想到,上一次雷域生氣起來就整整黑了一個月臉,整整一個月沒和自己說話過一句話!雖然他那張萬年黑臉生不生氣都不會有什麼變化,可問題是自己對著一座黑臉冰山自言自語了整整一個月!
什麼軟磨硬泡、威脅恐嚇、柔能克剛、百煉鋼成繞指柔……統統都是放……那個什麼厥詞!他們家管家大人酷的跟地行龍似的,根本就是軟硬不吃!
該死的!光明神在上!
洛蘭忍不住申吟一聲︰雷域你再不來,本公爵就要疼死在這荒郊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