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域靜靜的站在院門外,自打洛蘭進去開始,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一語不發。
西斯特府上的侍衛倒也見得慣了,知道吉謝爾大公家的管家大人性子偏冷不苟言笑,恪盡職守的甚至讓人從心底里感到驚悚,不像他們似的,偶爾模個魚偷個懶走個神兒……
于是雷域這麼直挺挺的像門神一樣杵在這兒這麼久,也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妥。
然而雷域現在的的確確是不妥,非常不妥!
他的確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這里沒錯,也的確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實際上,他只分了一小半的心神在院子里的洛蘭身上,就只是注意著洛蘭周圍有沒有什麼危險,洛蘭本人有沒有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至于洛蘭和西斯特在說什麼,他完全沒有留意。
枉費了洛蘭怕他听見,特意壓低了聲音——好好的話硬是被他說得鬼鬼祟祟,听得西斯特就差把耳朵貼到他嘴上了——洛蘭他心虛!
雷域感覺自己很恍惚,很怔忪。
這種令他感到陌生的狀態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具體可以追溯到昨天洛蘭睡下之後,他守在床邊開始……
雷域只覺得腦子里有無數個念頭在飛,說不清,抓不住,亂糟糟,急惶惶,攪得他心神不寧,卻到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再想什麼,想要想什麼。
所以雷域不由自主的發呆……沒錯,是發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時候在床邊站了多久,看了洛蘭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一直猜,在猜洛蘭醒來以後第一句話會是什麼……
……
洛蘭不知道自己那時有多好看,明明是兩腮緋紅,目光婉轉,卻像是受了驚了幼獸一樣,揮舞著完全不夠成威脅的爪牙阻止他們靠近。
那時候,他覺得驚艷,還有心疼。
可他不讓他靠近……
後來他奪了焰寧的短刀翻出窗外,藍色的大眼楮里罩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眼神卻依舊凌厲倔強!
他跟著沖了出去……
刺客的短刀,**們這一行的,刀子上哪里會真正的干淨!只是他這幾年跟著洛蘭,腰間的短刀早就被他擦的光可照人,洛蘭自然也不會知道焰寧那把刀上涂過什麼。
他拉過洛蘭的手,果然傷口周圍已經一片烏黑,洛蘭的身子軟軟的,連他擠壓他傷口的污血都沒有一絲反應,果然是已經沒了知覺。
是他疏忽了,從洛蘭驚慌的喝止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愣住了……
他也不記得自己的空間戒指里面是不是有準備過驅散藥劑,他當時想都沒想,下意識的就用上了最原始最古老的法子——他含住了洛蘭的手掌,吮上了那條狹長的傷口。
本來白皙縴細的手掌中這時候橫亙著一道猙獰的黑線,對比鮮明,更顯得那抹白皙晶瑩的驚心動魄,直到黑色的傷口中重新流出鮮紅的血液,他才听到洛蘭嗚咽著喚他︰「雷……」
藍眼中的霧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完全凝結成水滴,一顆一顆的落下來,越滾越多,越來越燙。
拔刀打人時候那股子凌厲倔強的味道現在已經絲毫不剩,只剩下濕熱燙手的眼淚不停不停的涌出來,沒有聲音,只有眼淚……
那張緋紅的,精致的小臉上瞬間就濕濡一片,連抽噎的氣息都變得微弱斷續。
雷域一瞬間就慌了手腳,心里的感覺比起第一次見到洛蘭渾身是血的蜷在床上,還要說不出的震撼和不知所措。
他從沒見過洛蘭哭,這麼多年,即便是在反噬最難熬的時候,洛蘭的眼角也只是那麼一點點生理性的水珠,結束之後抹抹臉吸吸鼻子就什麼都不會剩下……他從來沒哭過!從來沒有!
他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他只會笨拙的去擦洛蘭的眼淚,反反復復也只會說幾個字︰「別哭……不要哭……」
有微燙的指月復貼上了他的臉頰,然後是修長的指節,之後是整只手掌,細膩光滑的,不同于他自己的粗糙,好像踫觸著永遠都得不到的珍寶一樣的小心翼翼……
最後是兩片薄薄的唇,像蝶翼一樣輕輕的觸上來,粘粘走走,來來回回,終于輾轉的探進來,唇舌糾纏!
雷域以為自己不會有機會知道被雷劈過的感覺是什麼樣子——他只看見過被他殺死的尸體順著殘留的弧光彈動,只看見過跟他動手的公會刺客滿臉焦黑的躺倒,事後聲稱死也不會再找他練習……
他本身就是雷電的屬性,永遠也不會感覺到那和空氣有什麼不同……
可是雷域現在分明就覺得腦海中有什麼轟然巨響,炸的他整個人一片空白!
雷域茫然的睜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洛蘭緊閉的雙眼,不離身的眼罩不知道扔去了哪里去,眼淚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止住了,只留下一半滴固執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像是清晨山間的薄露一樣,惹人憐愛。
洛蘭若是清醒著,一定不會忍受有人這麼評價他……
可是卻是事實!
雷域著迷一樣,目光落在洛蘭的臉上無論如何也移不開分毫,身子卻是不由自主的放軟下去,手掌護在洛蘭的腰上,順著他的力量慢慢的向後躺倒下去……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忘記哭泣……
雷域睜著眼,專注的看著洛蘭,任憑他在自己身上作為,然後不由自主的熱起來,不由自主的亂了呼吸,不由自主的在洛蘭低頭的間隙間故意等在他必經的路線上,討一記綿長沉溺的深吻……
他是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想起來,自己追出來的時候,好像把狐狸和焰寧摜在了牆上……
……
……
但是,事情為什麼這樣?
他在床邊站了整整一個晚上外加一個上午,看著太陽落下又升起,听著窗外的人聲靜謐又喧鬧,可是還是有些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受控制的情動,激情當中的呢喃,癲狂過後的滿足,交付與佔有,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但是,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為什麼是他,而不是他……
所以他站在床邊整整一夜又半天,不知道當洛蘭醒來以後會怎樣……
他其實準備好了短刀——不是焰寧那一把,是他自己的那把,從尤加爾回來的路上被洛蘭沒收的那一把——他想好了,如果洛蘭想要,他就把那把刀遞過去,他起不了反抗的心思,也不想逃,不想躲。
他記得清楚,洛蘭緩緩的坐下來,一點一點將自己納入體內,縴弱的身子抖的像風中的睡火蓮,就連右邊那只慣常虐厲的黑眸中都帶著迷蒙的水光。
他知道他在做什麼,他知道他是誰,因為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輕聲低喚,嗚咽的像是初生的幼獸,他喚他︰「雷……」
所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