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斯特的府中出來以後,洛蘭才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帝都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街道兩邊的商鋪燈火通明,魔法火焰的光輝變換著不同的色彩把寒冷的夜空映的光彩華麗。
米麗蘭的酒吧里也像往常一樣,喧鬧嘈雜而又熱鬧非凡。
然而洛蘭卻覺得身邊異常的冷清,又安靜又冷清。
因為雷域今天的話特別少,安靜的讓洛蘭覺得快要窒息一樣……
直到美麗的老板娘輕車熟路的端上洛蘭愛吃的小菜和果汁飲料,又熱絡的倚上洛蘭的肩膀笑著問他︰怎麼今天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
洛蘭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雷域的話少,而是他自己的話少了!
原來兩人平日里相處,竟然一直都是他在嘰里呱啦的聒噪,十句話里面有九句半都是自己說的……若是把雷域拍他腦袋拎他脖領或者怒目而視的動作換算成語言的話,也就剛好能勉強湊夠剩下的那小半句……
洛蘭突然間變得無限緊張,如果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說的話,那麼現在他最好也趕緊說些什麼,要不然顯得他多麼的異常不正常以及不同尋常!
如果讓他選,他寧願兩個人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也不願意此後變得詭異萬分相視無語!
洛蘭扯出一個僵硬的像哭一樣的笑容打發走了熱情的老板娘,然後鼓起勇氣,深吸一口氣,試探的小聲叫道︰「……雷?」
「恩?」幾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回應,雷域停下了手中的刀叉,抬眼向洛蘭看來。
紫瞳血紋,深沉而平靜,在魔法火把幽暗的映襯下,深邃的就像昨天洛蘭吻上去時的……停!
洛蘭狠狠的一拍額頭,是深邃的一如既往,一如每一次雷域詢問他「什麼事’時候的酷味十足!
洛蘭盯著那雙眸子,胸腔里那顆一直懸在嗓子眼兒,一刻不停躁動不已的小心肝突然間就平靜了下來,穩穩的落回了原處……是啊,他有什麼可緊張的呢?
雷域一如既往的管著他不許亂跑,一如既往的護著他從茜茜的魔爪下逃命,一如既往的體貼的問他餓不餓要吃什麼飯,一如既往的帶他來米麗蘭吃晚飯卻不點朗姆酒……
洛蘭的緊繃的肌肉緩緩的松弛下來,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守在他身邊!
雷域抬起手幫著洛蘭揉了揉額前被拍出來的紅印,眉頭微攏︰「不舒服了?」
洛蘭愣了一下,呆呆的搖頭,這一刻雷域的眸子離他不過半只手臂的距離,略一探身就能吻上去的近在咫尺,眸子里帶著沉暗的微光,紅色的血紋隨著微光流轉,幾乎看不清洛蘭的倒影……
洛蘭突然間就覺得雷域的目光好溫柔啊好溫柔啊好溫柔啊……
洛蘭一面發呆一面在肚子里凶猛的唾棄自己花痴——他敢打賭這九成九是他的錯覺!
雷域他明明平時也是這樣滴!
什麼磕傷、踫傷、撞傷、扭傷,沒有一次不是雷域給他上的藥,又有哪一次不是離的這麼近?——當然還有更近的,他元素反噬的時候咬的是雷域的肩頭,舌底下就是令人渴望的躍動的血脈……
洛蘭堅定的捏穩叉子,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它一哆嗦叉到另一只手的餐刀上!
一定是魔法燈光的問題,恩,沒錯,一定是這個燈光的角度的問題!
洛蘭鎮定的捏著叉子戳了幾口不知道是什麼菜的菜,食不知味的咀嚼了一會,又慢慢的抬起頭來,支支唔唔道︰「雷,你之前說過我回來可以喝半瓶的……」
他們從尤加爾回來的時候,沒進城之前,雷域答應好的,只要他沒再反噬,就賞他半瓶朗姆酒的!
可是昨天早上,吃早點的時候,洛蘭他眼睜睜的看著雷域把一整瓶的上好朗姆酒都扔給了焰寧,有眼睜睜的看著焰寧把它們喝的一滴不剩!
雷域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盯著洛蘭眉心處的六芒星沉默不語。
洛蘭像是被他提醒了一樣眼中一亮,飛快的抬手指住額頭,又炫耀又得瑟︰「吶,杰拉爾丁幫我把兩種元素隔離了,他說這樣就不會反噬了……你說過不反噬了我就可以喝酒了的!」洛蘭幸福的幾乎流淚︰「可不許反悔!」
雷域緩緩的放下手中的刀叉︰「從尤加爾回來的當天你施展了水紋流瀑……」
洛蘭得瑟中的手指僵在空中,就听雷域繼續道︰「而且是兩次水紋流瀑……」
洛蘭脖子一縮。
「還有一次霜凍新星和冰棺爆裂……」
洛蘭又一縮,順便在肚子里輪番將西斯特和胡里安問候了一遍,最後連杰拉爾丁都沒有放過。
「之後反噬昏迷了整整半個晚上……」
洛蘭開始很不客氣的問候光明神。
「最後在第七天早上,也就是昨天一早突然毫無征兆的吐血,所以大神官冕下才會將你的元素力量封印,以免反噬加劇。」雷域的神色不變,像在談論天氣一樣淡然︰「現在您還想喝酒嗎?我的閣下。」
洛蘭越縮越矮,終于把自己整個都團起來,下巴卡在桌面上,只剩一只水汪汪的藍眼楮悲痛欲絕的望著雷域,堅定而沉默的控訴!
那顆剛剛從天上落回原位小心肝被一陣瑟瑟寒風刮過,劈里啪啦的沖著地板摔了下去,清脆的摔成一地晶石碎片!
洛蘭已經沒有心情去追究究竟是誰漏了口風把如此重要的情報泄露給了雷域……就單說雷域對他的態度,根本就是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
這哪里叫溫柔了,他哪只眼楮看到他溫柔了!?
就算是酒館里最普通的舞娘,一夜度資都是用金幣來結算的!而他堂堂吉謝爾大公爵,想當年也是傾城傾國,艷名遠播(杰拉爾丁語),再加上還是純潔而生澀的第一次,到頭來居然還不值一瓶朗姆酒……
洛蘭淚流滿面!
……
……
入夜的時候,帝都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冬雨,雨滴隨著風勢叮叮咚咚的砸在窗框上,一層層的水汽順著窗縫門縫漫進屋子,沁涼而又潮濕的味道涌入胸月復,讓人忍不住的……渾身酸麻!
洛蘭咬著牙癱在床上,從頭到腳提不起一絲的力氣,骨節里酸麻的連勾一下小指都困難,更別提脊柱里骨縫間那種癢入骨髓的……酷刑!
他光明神滴!
洛蘭發現他現在開始同情那些變異的暴躁的魔獸!——要不是現在他動不了,他能把整個帝都都掀翻了!
什麼叫不會元素反噬,這根本就是加強版的元素反噬!
洛蘭輕聲的抽著氣磨著牙,他發誓他要是讓杰拉爾丁再封印他第二次,他就跟他姓!
他寧願疼死也不願意趴在這兒被活活癢死!——疼了他能光明正大的去咬雷域佔便宜,癢了能干什麼?讓雷域過來幫他撓撓?開玩笑麼!
洛蘭正郁悶著,就發現黑暗中一個模糊的黑影帶著令人熟悉的安心味道移到了自己的床邊,接著又伸長了手臂把動彈不得洛蘭整個包進懷里,溫暖的大手順著脊骨一寸一寸的揉捏,神奇的緩解著他身上的酸麻。
洛蘭在黑暗中眨了眨瞪得干澀的眼楮,不由自主的就松開了緊咬的牙關,嗚嗚咽咽的瀉出幾聲斷斷續續的申吟……
當酸麻漸漸過去,洛蘭在疲憊的困倦中沉沉浮浮,僅剩的一絲清醒詫異的發現,那個溫暖安心的人肉抱枕居然沒有像以往那樣回到自己的軟榻上,而是攬著他在外側躺了下來;而那只一直為自己揉捏按摩的大手則一路向下,模索到了自己的手掌,灼熱的掌心貼上綿軟無力的手背,十指相扣,纏繞糾纏……
洛蘭被摔得七零八落的晶石心肝奇跡一般的重組復原,在睡夢中悄然微笑,一路上踩著極度欠扁的八字步,飄飄蕩蕩的踱回了溫暖的胸口。
其實,還是有什麼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