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麼不情願,終還是到了回去的那一天。靜淵和漢口來的那一家人約在縣城的車站,小蠻腰一早就去車行租好了一輛車,午飯後,兩家人在車站會合。
那一家人先到,正坐在車站外的一個茶鋪子里喝著茶,靜淵對七七道︰「你們在車里等著,不必下來了,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七七道︰「既然要同行,我們又是清河本地人,多照顧他們,若是他們沒有車,你幫著雇一輛。」
靜淵笑道︰「你這是要謝人家的那兩只牛蛙?人家也是富貴人,車馬糧草俱足,不用我們擔心的。說跟我們一起走,原是想托我們帶帶路,也做個伴,一路不會寂寞。」又道︰「我看這家人品貌不凡,我們交上一個朋友,亦不是什麼壞事。」
七七點點頭,靜淵便下了車去。見靜淵過來,那家的男主人忙站了起來,拱手一禮。
小桐往那邊好奇地看去,咦了一聲,道︰「這家看起來真不像一般人啊。」
七七輕輕搖下車窗,往那邊略看了看,三個人,其中一個看裝束應是司機或者保鏢一類,剩下的應是主人,一男一女,估計是夫妻。女的三十五六歲左右,杏臉桃腮,容貌秀麗,著一身寶藍色衣服,頸項上掛著一串珍珠項鏈,顆顆晶圓,極是華貴。那男的約莫四十歲上下,恭謹收斂,衣著倒極是樸素,可就這麼粗粗一眼看去,只覺整個人說不出的利落清朗,好精明深沉的生意人模樣。
那男人一邊笑著跟靜淵寒暄,他妻子在一旁微笑附和,很是親和的模樣,靜淵估計是介紹到自己的家人,隨手往七七坐的這輛車一指,那夫妻倆均往這邊看過來,正好與七七的目光相接,他們亦微笑著朝她點頭打招呼。
七七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頷首,算是回禮了。
眾人各自上車,兩輛車一前一後結伴而行,往清河駛去。
七七因問靜淵︰「這家人是做什麼的?」
「姐弟倆,姓楊,說是從漢口來的,籍貫卻是江西。這楊先生人不錯,很和氣,只說自己打算去清河做生意,看這行裝也不像啊。我沒多問,瞧他說話有些保留,神秘兮兮的,我也沒有說太多自己的事。」
七七驚訝道︰「姐弟?我還以為是夫妻呢,況且這女子看起來比這楊先生年輕許多啊,真沒想到竟然還是居長的」
靜淵笑道︰「人家是駐顏有術,你若好好保養,等我是雞皮鶴發老頭子的時候,你還是美婦人呢。」
七七瞪了他一眼︰「你如今說話越來越放得開了。」
靜淵笑道︰「都是自己人,怕什麼,我又沒說錯。對吧小桐?」
小桐笑道︰「不對,東家即便當了老頭子,也是好看得不得了的老頭子。」
七七笑道︰「小桐很會拍東家的馬屁啊。」
寶寶坐在父母中間,兀自愁眉苦臉,七七把她摟得緊了緊,微笑道︰「寶寶,別不高興了,爹爹媽媽過段時間再帶你出來玩,你不是還要坐大輪船嗎?」。
靜淵柔聲道︰「只要寶寶听話,爹爹一定再帶你出來玩。」
寶寶看了看母親,又看看父親,小臉蛋上浮出一絲淡淡的哀傷︰「我不是貪玩,我只是想永遠這樣,爹爹、媽媽還有我,以後再加上小dd,再加上媽媽肚子里的小dd,我們天天都在一起,永遠都這樣開心。」
車子里的大人全都沉默了,小蠻腰並沒什麼反應,小桐卻在猛然間眼眶一熱,把自己縮在前面的座椅上,悄然抹去眼角的淚水。
靜淵和七七對看了一眼,陽光疏淡,落在彼此的眼中,是微微的波光。可他們的心中卻是寧靜從容的。要消除那些擺不月兌的恐懼與糾結,唯一的方式就是直面它們,不去回避,他們都曾痛到以為再也沒有辦法去承受,可最後還是勇敢地超越了痛楚,因為已經下了決心,今後不論有多難,只要兩個人能攜手同心,那些美好的未來的願景,總會一點點慢慢實現。
想到這里,兩個人的嘴角都微微浮起一絲笑來。靜淵模模女兒的小臉︰「寶寶先耐心等等,先等媽媽身體養好,等她把肚子里的小dd生出來,爹爹就帶著你們再去玩,帶你坐大輪船,把文斕也叫上,我們永遠都在一起,就只有我們。」
寶寶見父親說得鄭重,終于放了心,在靜淵臉上重重親吻了一下,又伸出小手摟著七七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把小腦袋放在母親的肩上,舒心地嘆了一口長氣︰「這樣就好。」緊接著趕緊說︰「那媽媽快把小dd生出來吧。」
七七撲哧一笑︰「你這孩子,這哪兒能急的,說生就生,媽媽沒這個本事。」
寶寶格格笑了笑,見父親正看著母親,臉上洋溢著溫情與幸福,她心中溫馨,笑道︰「那媽媽你好好生,最好以後再給我生一個***,這樣我就是家里的老大誰都要听我的。以後爹爹若是惹你不高興,我就帶著弟弟妹妹去給你撐腰,爹爹就不敢欺負你了。」
小桐終于听得心情好起來,附和道︰「對,大*女乃以後一定多生,最好這一次生一對龍鳳胎,下一次再生一對龍鳳胎,這樣最省事,生兩次就能有四個孩子。」
靜淵听得忍俊不禁,點頭道︰「不錯,不錯,很好這樣最好總歸我林家會成為清河鹽幫的第一大幫,七七,你任重道遠啊。」
七七紅暈雙頰,俏臉明艷嬌艷,輕輕咬唇,心中卻泛起一絲甜蜜的期許,沒有說話,只似笑似嗔地瞅了一眼靜淵,再把頭轉過去看著窗外,好半晌沒有聲音。
靜淵對寶寶使了個眼色,讓她湊過去看看,寶寶探過頭去瞧了瞧,回頭在父親耳邊悄聲說︰「媽媽把眼楮閉起來了。」
靜淵心里憂心頓起,忙輕輕搖了搖七七︰「七七,哪里不舒服?」
她倒並不是特別疲倦,只是渾身沒什麼勁兒,想養一養神,輕聲道︰「我就眯一小會兒。」
靜淵心中有些焦急,道︰「回清河一定找一個好大夫給你看一看,我現在心都懸在天上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什麼事。」
寶寶听父親這麼一說,害怕起來,緊拉著母親的手︰「媽媽,你不會生病了吧?」
小桐也回過頭︰「大*女乃要不要喝水?冷不冷,要不要毯子?」
眾人如此緊張,七七只好把眼楮睜開,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笑道︰「別擔心了,我又沒有不舒服,你們這樣倒把我自己給嚇著了。」見靜淵眉間憂色依舊深聚,便笑道︰「要不這樣,我給你們講個好玩的故事,大家熱鬧熱鬧,這樣我也就不困了。」
寶寶第一個拍手道︰「好啊好啊,媽媽講故事講的最好了」
七七笑著捏捏她的小臉︰「媽媽現在講的這個故事,你可不一定听得懂呢。」
「快講快講嘛」寶寶興奮不已,小桐被七七引出了興趣,也睜大了眼楮等著七七。
靜淵見七七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也不好掃她的興,便微笑道︰「那你先講,我們每個人都輪流講一個,看誰的最好笑。」
「這個主意倒不錯。」七七笑道,清了清嗓子,道︰「以前住山里的時候我們的鄰居桂花姐,寶寶你知道的,就是你劉姐姐的娘,麻子叔叔的妻子。」
「我知道的,麻子叔叔會采藥,會給牛看病。」
七七微笑道︰「其實劉大哥平日一般都在山里采藥,也不是什麼大夫,桂花姐是村子里唯一一個讀過點書的女人,也自學過醫書的,說話很是斯文,跟一般的村婦不太一樣。我平日常去幫著她做點繡活兒,織織布,她照應我不少。記得有一次鄰村有個漢子摔傷了,又傷了風,好幾天都不好,想著去縣城找大夫太麻煩,為了圖個省事兒,就來劉大哥家里找藥吃。桂花姐給他弄了幾個藥丸,告訴他怎麼吃︰沏一顆,敷一顆,大的一顆,小的一顆,說得甚是明白,那漢子接了藥,千恩萬謝回了家去。第二天下午卻虎著一張臉找上門,質問桂花姐︰‘你這什麼爛方子,我今天痛得更厲害了,還發了燒’桂花姐便問︰‘你有沒有按我說的去做?’那人說︰‘怎麼沒有,我一顆,我老婆一顆,我大兒子一顆小兒子一顆,就這麼吃的呀’」
大家忍俊不禁,小桐咯咯直樂︰「這傻漢子真不會听話呀」
七七笑道︰「更好玩的在後頭,桂花姐人其實特別好,也不怪這漢子,見他一張臉燒得滾燙,知道他風寒癥說不定犯了。正好那年縣里的法國傳教士來村子里送了些西藥,有給牛解熱的針劑,教給劉大哥夫婦用,桂花姐琢磨這退燒針大約也可以給人打的,便不跟那漢子爭論,便說︰‘吃藥沒用,你若能忍,我給你扎一次退燒針吧,今天晚上至少你不會燒了。’那漢子也實誠,想也沒想就同意了,桂花姐一準備好,我只好回避,坐到外頭去,听她在里頭說︰‘我既然好歹算半個大夫,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把墊布先露出一點來吧。’那漢子道︰‘墊布?我沒有墊布啊,只有圍腰布(褲腰帶),可以嗎?’桂花姐便有些不高興了︰‘我跟你說正經的,你怎麼胡扯啊。’那漢子更是不解︰‘我真的沒有墊布啊要不把你的給我?’只听桂花姐啪地一下扇了那漢子一耳光,罵道︰‘你這個下作的流氓’說著甩手奔了出來。我剛開始也覺得奇怪,後來才反應過來,原來桂花姐說話斯文,不好意思說……,」七七自己也頓了頓,「不好意思說兩個字,只好學著新式課本里的語言,說臀部,可惜她讀音不太對,說到別的地方去了。」
寶寶並沒有听出個所以然來,眨巴著大眼楮思索著,靜淵和小桐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想著那尷尬的桂花姐,真是好笑又可愛。
七七一開始還跟著他們笑著,可胸口卻突然一悶,極是難受,她忍了忍,卻依舊皺了皺眉,把手放在腿下面攥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