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淵猶豫了很久,考慮著如何措辭,七七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捂著嘴打個哈欠︰「我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靜淵的目光隨著她,終于開口︰「七七,我只是問有沒有這個可能……你說,假如我和錦蓉三年兩載還離不了婚,你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等孩子生下來,偶爾回玉瀾堂住一住?」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肯定會這麼問,她心里有些發沉,可無法去找什麼理由去責怪他。他只是和她商量,不是嗎?他只是說,有沒有可能,沒有要求她必須做什麼。他也只是說要她偶爾去一趟, 園應該還是常住的家。
對于他這樣的話,她不該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不該有。因此,她的面容應該還算是平靜,只是雙眼若有所思看著靜淵,嘴角含著一絲復雜的笑︰「就這一句話,你何必想這麼久。」
靜淵澀然道︰「我只是隨口問問,你既然不願意,就當我沒說。」
「那我先睡了。」七七上了床,拉過被子,把眼楮閉上。
她雖然閉上了眼楮,但也知道靜淵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半晌沒有動靜,只听見他急促的呼吸聲。
七七睜開眼楮看了他一眼,他一動不動坐著,眼楮看著前方,側臉的表情說不上是不悅還是黯然,七七嘆了口氣,說道︰「等孩子生下後再說吧,如今我沒有辦法答應你什麼,現在若是去玉瀾堂住,指不定大家都會煩心,你也知道的。」
靜淵轉過頭看她,見七七神色甚是疲倦,想著她有了身孕、兼且極是病弱,自己原是一心是要她過得安寧,剛才說那無心自發的一句話,說的其實很不是時候,見七七現在這個樣子,不由得有些歉然。
便帶對著她溫然一笑︰「那以後再說吧。」說著也上了床,習慣性地將她摟在懷中,柔聲道︰「早點休息,別累著你肚子里的小寶貝。」
她輕輕嗯了一聲,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著,輕聲道︰「若是你想文斕,就經常接他過來住一住,等我的身子稍微穩定些,過兩個月,我經常陪你回玉瀾堂看看。」
「嗯,快睡吧。」他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臉上吻了吻。
她卻忽然問︰「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天海井的煤還夠用嗎?」。
靜淵一愣,完全沒料到她竟突然說起生意來,道︰「這大晚上的,剛剛還嚷著累,怎麼說起這事?」
七七仰頭道︰「倒是挺要緊的,如今政府讓我們限購煤炭,但又催逼著我們加緊產鹽,別人也罷了,我們都是應承了鹽務局那些炭花灶的,要是燃料不夠,那……。」
「好了,七七,」靜淵皺眉,「這些都是男人要操心的事情,你現在安心在家里呆著,生意上的事情,我來給你想辦法。」
「你那麼多事,又是鹽灶又是鐵廠,還有運鹽號,我是怕你……。」
靜淵猛然說道︰「你的事情我怎麼會顧不上?在你心里,我就這麼不濟?」也許是積攢了許久的不快,靜淵說到後面,音調突然提高,把被子一掀,坐了起來。
「靜淵……,」七七拉著他的手臂。
他的肌肉都似乎僵硬了,深深呼吸了幾下,總算還是沉著臉重又躺了下來。
「我也困了,」這下換成他來說,他閉上眼楮,「睡吧。」
她側著看了他好一會兒,他睜開眼︰「七七你怎麼回事?」
她朝他笑笑︰「你沒有抱我啊。」
說著朝他靠了靠。
那笑容頗是討好,嫣然如花,靜淵無可奈何,吐出一口氣,把她重新攬著。
可她還是睜著那雙大眼楮,閃閃的,烏溜溜的,于是他又皺起眉︰「又怎麼了?」
「你沒有關燈啊。」七七微笑道,梨渦隱現。
他冷著臉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忽然負氣似的把她一把拉近,狠狠往她唇上吻了下去,像困獸要掙月兌牢籠一般,那力氣大的嚇人,生硬的嚇人,手火辣辣地伸進她薄薄的睡衣,幾下就要扯月兌,七七掙了掙,掙不月兌,他似乎都要瘋狂一般,拼了命要去佔有。
七七這才意識到可能問題有些嚴重了,若要如他所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定會怎麼樣,她絕不能冒險,極力推著他,費力道︰「靜淵,不行。孩子……」
他咬噬著她的胸前的肌膚,嗚嗚發出幾聲破碎而急促的聲音,喘氣道︰「我會小心的。」
可他根本不像會小心的樣子,七七有些害怕了,用力把靜淵猛地推開,喘氣道︰「不行」
像冰水澆到燒得發紅的烙鐵上,靜淵的身體里嘶嘶冒出煎熬後的掙扎,他鐵青了臉,憋了好半晌,一拳擊在床沿,砰的一聲,他忽然大聲吼道︰「我究竟要怎麼遷就你?我要怎麼做?」
他的手離開她,迅速把自己的衣服扣上,起身下床,邁步就走。
「你要去哪里?」七七伸手,卻只抓住他衣服的一角,被他掙開。
「我去湖上書房睡。」他走到門口,才沉沉冒出這麼一句來。
不待她回答,打開門走了出去,把門帶上。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這兩年,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過。
七七心里有些難過,但很奇怪,他這麼生氣,卻比往日小心翼翼對她,要讓她心中輕松一些。
他說得對,也許確實他一直在遷就她。因為可憐她,因為對她有所愧疚,便一直忍耐著。可她能憑借這份憐惜與愧疚撐多久?
七七把衣服攏了攏,胸前被靜淵咬得隱隱作痛,分不出是肌膚還是心里在疼,伸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復。
這個孩子……一切都為了孩子,也有一份是為了靜淵。
畢竟,錦蓉也因為她孟家失去了孩子,她想補償靜淵,這才放棄了吃藥。可她心中也存著一絲僥幸,若是和靜淵能真正重新再來,好好把日子過下去,這個孩子,也算是補償他們這幾年的糾結與折磨。
若是這樣,冒著多大的危險也不怕,只要大家都能珍惜。
但她心中畢竟總是有些不安,因而才費盡了心思想把生意做好,因為那是她的財產,是她的孩子的未來。林家能給孟家媳婦生下的子嗣留多少產業,她無法想象,更無法依靠這個孝順的丈夫。
一陣夜風吹得窗簾飛了起來, 園里的樹木森森作響。
不知道靜淵在湖上的畫舫里冷不冷,被子夠不夠。她只閃過了一絲擔心,可疲憊涌了上來。
輕輕欠起身,伸手把床頭櫃上台燈的燈繩一拉。
燈滅了,寂靜與黑暗催著七七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七七這麼多日以來第一次沒有睡晚,天一亮就醒了,掙扎著起身,打起精神,下樓和黃、小桐一起準備一家人的早飯。
小桐一見到七七,便笑道︰「看來昨天晚上大*女乃睡得不錯。東家正在花園里溜達著呢,還說讓我們別去吵你,讓你多睡一會兒。可偏巧大*女乃也起的這麼早。」
七七走到窗口看了看,果見靜淵正在湖邊小道上走著。猜想他也許不想讓下人知道昨天在畫舫里睡的,因而起的比誰都早。
她嘆了口氣,轉身道︰「文斕愛吃哨子面,一會兒別忘了給他做一些,寶寶就別給她吃了,免得油太多,到學校鬧肚子。」
「哎」小桐答應了,去廚房準備吃食。
黃給七七端來一碗熱熱的小米粥︰「大*女乃,先喝點,藥已經熬好了,喝了粥就把藥先吃了吧。」
七七接過粥小口喝著,問黃︰「楊姐姐給我開的藥還能吃幾天?」
「怕是可以再吃四五天。」
「不夠了記著去醫院拿。」七七道,一個丫鬟捧了藥進來,她放下粥碗,拿起藥連眉頭都不皺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黃愛憐地看著她,搖頭嘆了嘆氣,小聲道︰「大*女乃這是何苦啊。」
七七笑笑︰「喝多了就習慣了,細嘗嘗這味道,還有些甘甜。楊姐姐往藥方里加了一味甘草呢。」
黃道︰「這世間哪有好喝的藥,大*女乃這是太要強了。」又道︰「大*女乃這麼辛苦要生下這個小少爺來,東家若能明白你的苦心,以後定要好好待這個孩子。」
七七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笑道︰「瞧你這話說的。」
靜淵從外面走了進來,聞到屋子里的藥味兒,皺了皺眉。
七七正漱著口,見他進來,忙把口里的水吐了,微笑道︰「你散完步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歉意和擔心,點了點頭,柔聲道︰「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七七道︰「我想著文斕在,便早些起來給他張羅點吃的,免得他不習慣。」
她微笑著說著,其實心里卻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便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廚房看看。」輕輕低下頭,便要走出客廳。
路過靜淵身邊時,他將她輕輕一拉,握住了她的手。
因為一直在花園里,薄霧微寒,他的手很涼,七七心里有些沒有來由的酸楚,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蓋住靜淵的手,給他捂著。
「昨天晚上……對不起。」他輕聲道,溫柔地抬起她的臉,凝目而視,「以後不會了。」
七七一笑︰「免不了以後還會把你氣跑。」
靜淵嘆息著笑了一聲︰「那我頂多在外頭轉一轉。昨天晚上本來還是想回來的,只是怕吵醒你。」
七七撲哧一笑,正要說話,忽然听到樓上傳來吵嚷聲,清脆嬌柔,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怒氣,竟是寶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