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的附近竟然有紅楓
遠遠的,一片火紅的雲霞好似掛在半空一樣,朦朧的山影好似停佇在雲端,那一片紅霞若美女腰間纏繞的飄帶,白雲相依,美若蜃景。
「外頭冷,放下簾子吧」天香柔聲說了一句,「你爹正睡覺吶」
前一句或許可以反駁一下,後一句卻讓人不得不听。怎麼,你想要冷風吹到你爹啊
韶韻想要看景的心情頓時收斂了幾分,晴轉多雲的天氣變化蒙上了小臉,「哦」了一聲放下了手,這可不是為了天香,而是為了自家爹爹
目光掃過去,韶志根本沒被這點兒動靜打攪,微微張著嘴,呼嚕打得正響。
回程的時候這輛馬車可是頂了大用了,幾個捕快都有東西捎帶,又都不願意雇車子,也不好雇,這一趟回去是個單程,再愛賺錢的車夫也要想一想值不值當,又是快要過年的時候,車夫也要休息的時間啊
于是,韶志這輛車進入了不少人的視線,先是李大膽要捎帶一些東西,韶志二話沒說應了,他跟李大膽的關系怎麼可能不同意?
然後是其他兩個平時能說得上話的,也應了。一個是捎,兩個也是捎,那點兒東西也不佔多大地方。韶志在這方面真的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好說話得很,完全不記恨以前他們對自己那可有可無的一點兒疏遠。
估計不是不記,而是他那時候的火力值都放到了張捕頭的身上,一個炮口不能對準兩個人,看不到別人,于是……又或者,他那時候根本沒覺出人家是在疏遠自己,按照韶志的那根粗神經來推斷,這點比前者更有可能。
剩下一個托了李大膽也讓韶志同意放東西了,韶志還有些納悶,直接對自己說不就得了,怎麼還要通過李大膽拐一個彎兒?他完全沒有想到人家那是因為以前對他有過看法,現在有事情要求幫忙,卻不好直接開口,存了那麼一點兒不得勁兒才通過李大膽來說。
就這麼,車上三分之一的位置都被佔用了。
別小看這三分之一,車子本來就不大,天香和韶韻坐上去就佔了四分之一的位置,再加上一個躺著的韶志,再加上那些東西,車上滿登登的,再放不下什麼了。
這一行就張捕頭沒什麼東西要放,他好似也沒買什麼要捎帶回去的,去的時候一個包袱,回來的時候還是一個包袱,不同的是去的時候他的包袱可以暫時放到拉禮物的車子上,回來的時候就只能夠自己背著了。
今天的天氣挺好,秋高氣爽的,微風吹著簾子,車子動起來,那簾子也是起起伏伏的,韶韻坐在窗邊兒,抽著空就往外頭看一看,這可不是她掀起簾子的,而是風吹起來的,頂多她沒有往下壓就是了,可說不著了吧
瞥了一眼天香,她像是沒覺得一樣,低頭正給韶志拉好蓋著的衣服,嘴角含著溫柔的笑意。
剛才那一句真是無意的?是自己想多了?韶韻又有了這樣的懷疑,並為此郁悶不已。怎麼總是這樣,自己才找到一點兒理由恨她討厭她懷疑她,她就丟開了手去,讓自己攢了一肚子的氣卻發作不得,倒像是自己心理陰暗,非要找茬一樣。
天空瓦藍瓦藍的,好像才被水洗過一樣,道路兩旁種植的樹木正在枯黃之中,時不時能夠看到翻飛的葉子還帶著半邊兒綠色。腳下的土路被樹葉鋪了薄薄的一層,淺淺的樹木清香從上而下,從下而上,各種形狀的葉子鋪就一條清香的路。
順著那飛舞的黃葉往遠處看去,那一片紅楓格外誘惑,讓人有一種欲隨風而行,踏葉而上,陶醉楓林,欣賞紅霜之望。
除了韶志這個坐車的,其他人都是步行,張捕頭也沒有特殊化。
馬太貴了,也不好養,嬌氣,一般人都不太用。韶志坐的這輛馬車,拉車的那匹馬韶韻開始還覺得挺好,等到了洛京見了人家用的馬,膘肥體健,油光滑亮,嘶鳴一聲,鬃毛都要飛揚的感覺,那才叫駿馬啊有木有
轉頭再看這拉車的馬,瘦就不說了,那可以算作是精干,但是那沒精神的眼楮,不柔順也不飛揚的馬鬃,還有快要月兌毛斑禿的皮膚,就一個感覺︰這馬真是老,太老了那種無精打采的樣子看得人也不精神了。
張侗張捕頭剛好正走在窗戶邊兒,不是很近,但一抬眼就能夠看到,他的臉的確有些白,不過這是相較于他身後不遠的李大膽來比較的,若是真的論起來,他那張臉其實還是黃的,黃種人嘛,能夠白到哪里去,真跟雪一樣白,那是白化病吧
其實,他長得也不難看,但為什麼總覺得有那麼一點兒不順眼呢?難道有的人天生就是八字不合,看一眼就覺得犯沖?
研究著這個問題,韶韻從看一眼到看兩眼,從看兩眼到看著不轉眼珠子……這麼直勾勾的目光盯著一個人看,在這樣寒風吹著的天氣是會增加熱度的。
張侗一扭頭,對上小姑娘好似含了水霧的杏眼,不知道說什麼,笑了笑,同時模了模臉頰,有什麼不對嗎?怎麼被盯著看?
小姑娘鼻子一皺,好似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了。
嗯?好像惹人生氣了?可是,怎麼惹的呢?
一頭霧水的張侗無含義地翹了翹嘴角,那個就是韶志家的小丫頭啊,長得跟他爹可不怎麼像,白白淨淨的,是像她娘吧
再一想到韶志家的事,張侗皺了皺眉,這孩子,也是可惜了,攤上那樣一個不著調的爹。看著也還乖巧靈秀,怎麼偏落了一個ji女當後娘呢?
車內,韶韻看著手心里頭一個玻璃珠大小的綠色氣團,這是她剛剛順手從張捕頭的頭頂「扒」下來的。
見到綠色,最先想到的是春天,想到的是漫山遍野的綠色樹木,然後,還能夠想到紅綠燈上的「綠」,于是,這個顏色象征著生命力,象征著環保,象征著可行通達,象征著和平、自然、寧靜、青春、希望……
仔細想一想,似乎沒有不好的意思吶除了中國股票用之表示下跌,其他的,都是挺好的意思,所以,有這種氣運的人,也是很好的和平主義者了?
眼楮里好像閃著光,韶韻偏頭,看向韶志,這種表示性格的顏色似乎很少出現,如果它真的能夠表示性格的話。
像是韶志那樣容易暴躁的脾氣,怎麼說也是火屬性的,于是應該帶一些紅色,但事實上,紅色卻是象征著另外的事情,從姜屠的事情,還有韶志上次遇險的事情,都能夠看出紅色所代表的絕對不會是脾氣暴躁……嗯,也許有一方面?若是姜屠不沖動,若是他脾氣不暴躁,估計也不會那麼痛快地殺人吧
目光最後落在天香的頭上,那不薄不厚的白色氣柱儼然一頂高冠在她頭上明亮,看準了,把手中的綠色「玻璃珠」一扔,動作幅度很小,下一刻,那縷綠色纏繞在白色的氣柱上,好像迅速發芽的藤蔓,很快攀附而上,抓緊時機展開了葉子……
不等韶韻細看,一眨眼的工夫,那氣柱消失不見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天香的臉色好像明媚了一些,像是吹入了氣的氣球,煥發著一種活力。
看著的話,真的可以「添加」,但是……韶韻急得幾要抓耳撓腮,到底是不是那縷綠色在起作用呢?而那綠色的性質,到底是不是她猜測的那樣呢?
「張捕頭,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晃了一下神兒,可能是昨天沒睡好,這會兒有點兒困。」
「那怎麼辦,要不然休息一下。」
「這才剛走多遠就休息?放心,沒事兒,咱們也是一路走下來的,你們可見我吃不消了?」
「是沒有,張捕頭看著文弱,可也不是個沒力氣的,我看比韶志還強些」
這話是李大膽說的,這幾人中,也就他說韶志不會讓韶志生氣,除了張捕頭,其他人都在車上放了東西,倒是不好說韶志的不是,但是听到這話,點頭的也有,只嘴上不吭聲就是了。
張侗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虛汗,突然涌上的那股困倦這會兒好像淡去了一些,就是冒了一頭的虛汗也讓人納悶,是平日里鍛煉不夠吧
這般想著,張侗壓抑著倦意說笑起來︰「你們大包小包的,都買了什麼東西啊……過年的時候可準備什麼好吃的了……」
領導式的親切問話沒有持續多久就成了男人間的談話,顧忌著這邊兒馬車上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女的,他們也沒說得很過分,只是說著說著都說起了張捕頭的婚事。
一人問道︰「張捕頭現在還不成婚,等著找個什麼樣的啊」
「怕是咱們合陽縣的姑娘,張捕頭都看不上吧」
這話可不能認,張侗忙否了,笑得親切地說︰「這是哪兒的話,明明是咱們合陽縣的好姑娘看不上我這個外地人。」
張侗來這合陽縣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正經算起來還算是個外地戶口,不過在縣官大人瞧見她姐姐,並且給娶回去做第三房小妾之後,他成了本地戶口不說,還成了縣官大人的親戚,當然,這不是正經小舅子,上不得明路,但在底下人看,他已經是縣官大人的親戚,不同于他們了。
每個地方都有些排外的情緒,合陽縣雖然是個小地方,卻也不例外,听到張捕頭的這句話,有兩個說著「哪能啊」,心里頭卻是信了五分,至今沒找到,說不定還真是這麼回事。
有個年輕的一听嘿嘿笑了︰「那是她們沒見到張捕頭的樣子,不然肯定哭著喊著要嫁了張捕頭這樣好的,哪個姑娘不想嫁?可惜咱們合陽縣的姑娘好看的不多,剩下的那些,只怕真是配不上張捕頭,可惜我妹子長得也不好看,不然……」
意猶未盡地笑了兩聲,笑聲中的含義大家都明白。
「有你這麼說你妹子的麼可讓她听到了跟你急」有人開著玩笑。
「說得好似合陽縣的姑娘你都見過一樣,你怎麼知道好看的不多?」
「我妹子說的唄我這年歲家里頭也忙著找親吶,幸好我有個妹子,看到哪家的姑娘都會給我說說,這听得多了就知道了。別听媒婆吹得天花亂墜,實際上黑的黃的還真不作準,錢家那姑娘知道不?媒婆是怎麼介紹的,二八年華,貌美如花。結果我妹妹見了給我說,‘長得還不如我好看,矮胖矮胖的,你可要?’,一听就把我嚇到了,我這樣的,不說英俊瀟灑,那也是氣宇軒昂啊,怎麼能夠配個矮胖的呢?我開頭還不信,偷偷瞧了一眼,才知道我妹妹說的都是客氣了,那一個頂我兩個,真是不敢要」
那年輕的說得言語生動,大家都听得起勁兒,有人還尋思著問了,「那個錢家,是西村的?」
還有人催促,「後來怎樣?那姑娘最後嫁給誰了?」
「咦,我還沒說你們怎麼知道她嫁出去了?」
「廢話,你不要還有別人要。這女人只要不是太不堪,總不愁地方。瞎子配聾子,瘸子配矮子,只要能生娃,總有人要。娶不起老婆的多得是,若是肯陪上嫁妝,要的人肯定更多。」這一句不知道是哪個說的,著實有些損。
男尊女卑不證明社會上男少女多,有錢有權的,一個人佔著十幾個幾十個摟不過來,沒錢沒權的四五十還是老光棍的多得是,處男不要太多哦所以,若是遇見劫財順便劫色的,不要太吃驚,社會現狀讓女性都被圈佔了,那娶不起老婆,去不起ji院的,你總不能讓他們都太監了吧
「嘖,這話說的是,我當時可沒想到,听到那姑娘後來嫁出去可是吃了一驚,竟然還有人娶,這麼一想,倒是沒錯了。」
「行了行了,你們幾個,這說得也太過了,人家姑娘家,好好的沒招惹你們,說這些閑話做啥」李大膽年齡大點兒,讓他們打住。
「呦 ,沒看出來啊,李大膽,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
「你不知道嗎?人家家可也有個快要出嫁的女兒……」
「那怎麼了,咱們說的又不是……」
「快住嘴吧讓你不要說了,你還說,萬一說到他女兒身上,看他怎麼收拾你」
「你小子,當著我面就這樣說,等大嘴巴上臉嗎?」。李大膽哭笑不得,他還沒準備怎麼樣吶,有人就幫他恐嚇起來了。
張侗在一旁笑著,附和道︰「咱們說點兒什麼不好,可不要說別人家的姑娘了,壞了她們的清譽可是不好。」
「原來張捕頭才是真正憐香惜玉的啊」
眾人笑了起來,張捕頭被笑得沒脾氣,故做怒容,理直氣壯地說︰「憐香惜玉可有什麼不好的?」
「好,怎麼不好了,誰說不好我跟誰急」
「說了這麼多,張捕頭還沒說要找什麼樣的吶,這香啊玉啊的,總得摟到懷里,才能憐惜把」
「麻子,就你話多」李大膽叱了一句。
張捕頭這個年齡還不娶親,誰知道人家什麼打算呢?總是纏著問,可是不好。
「別介啊,麻子問的我也好奇著吶,張捕頭不介意給咱說說吧我就是听听,保證不給別人說,咱們可不是那長舌婦,絕對不賣嘴皮子的」
「還不賣啊,你那是沒少賣」
「我看你不是想要把你妹妹嫁給張捕頭吧」
「嘻嘻,我就那麼一點兒意思,當不得真,主要還是好奇一下。這點兒自知之明咱有」
車簾子又飄起來一下,正瞧見張捕頭嘴角含笑問︰「別光說我,你們都想找什麼樣的啊?」
「可是我們說了,張捕頭也說?」
「行啊,這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先說」年輕的那個聲音很是歡快,「我以後就要找個漂亮的,傾國傾城咱不指望,軟玉溫香總應該滿足吧讀書人不常說嘛,那個什麼‘軟玉溫香抱滿懷’,听著就香艷,讓人想要試試手感」
韶韻微微皺眉,天香這個名字真不怎麼地,听听這一個「香」字,得在別人嘴里過多少回
天香也覺出了這份尷尬,雖然那聲音是在外邊兒,說的也不是自己,她卻微紅了臉,側過頭去閉上眼,假裝睡覺听不到外頭的聲音。
李大膽是成過親的,不參與這個幻想「夢中情人」的話題,有了那個年輕的帶頭,剩下三個人很快說完了,第二個外號麻子的那個要求最簡單,大能生娃就好,第三個則要求了要孝順賢惠,理由是自己那個寡母不容易。
輪到張捕頭了,他笑了笑,說︰「以後的妻子嘛,賢良就好,若在賢良之上能夠更漂亮一些就更好了,若在漂亮之上能夠更溫柔一些,若在溫柔之上能夠管好家,對姐姐也好,然後,生孩子那是必須的,不說三年抱倆,頭年給我生個大胖小子,有個傳宗接代的,就挺好。」
「賢良、漂亮、溫柔、能管家、能生孩子,總共五個要求,可真是不多。」年輕的扳著指頭數了數,數一個握回一根指頭,最後成了一個拳頭,「真夠全面的」
張捕頭訕笑︰「我這要求不多吧」
「不多,一點兒都不多」有人大聲說著反話。
「我覺得合陽縣肯定是找不到那樣的,要是有那樣的,也都早嫁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