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機天運 第一卷 氣運 第八五章 變故

作者 ︰ 紫芋

第五天,當大家都安頓下來,開始欣賞琉璃山莊各處大氣精妙的布置時,到訪的來客敲響了那扇巨大奢華的門。

敲門,這件在平時很平常的小事,這會兒卻有了幾分不一樣。

不自覺戒備起來的眾人目光齊齊看向大門處,手握住了刀柄。

能夠敲門則明確表示知道里面有人,同樣也是說明來訪者並無惡意,至少是暫時沒有惡意,秉持著禮貌的來訪……四皇子沉吟了一下,「夏復,你去開門。」

「是。」被點名的夏復就是一直跟在四皇子身邊的冷面侍衛,也是心月復侍衛,他應了一聲,大步過去開門,其他的侍衛四下分散,有些潛藏在左右,有兩個則站在門口,好像守門的石獸一般面無表情。

龐久有些尷尬地挪了挪腳,他倒是想要看看來者是誰,卻不知有沒有這個資格,這會兒是該回避呢還是該回避呢?

江賢那個大夫一見到院子里的藥草就走不動路了,這幾天他都忙著跟那些藥草待著,恨不得一下子把它們都伺弄活了,並不跟在四皇子身邊,也就沒有了龐久的煩惱。

四皇子沒有留意到龐久的糾結,下屬該做什麼事情並不是需要他一字一句手把手教的,而這時候來者是誰並不明確,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還不明確的人讓才收攏的人回避,顯得防備,徒增心結。

大門只打開了半扇,這璀璨異常的大門足夠堅固的同時也足夠有分量,一個人拉開還是費了一些力氣的,觀察細微的能夠看到夏復衣衫下鼓起的肌肉,而他正面的人大約能夠看到他鼓勁兒時候臉部的表情變化。

暗青的衣衫若那些越冬不枯的樹木,固有一種為嚴寒所逼壓不得不凝而顯露出來的暗,同時又有幾分不屈的風骨。自若站立的人身形消瘦,骨子中的挺拔配合著這樣的身形還有那發黃的病容,怎麼看都有些勉力支持的意思,讓人心生小心的時候也懷了一份莫名的敬意。

青年抬首看向前面,沉靜的目光遙遙注視,「穆宗清代穆家拜訪四皇子殿下」

沒有一句累言,青年一句話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一點兒客套的話都沒有,直白得讓精明世故的人想要撫眼,不忍看啊

四皇子的唇角微翹,穆家嫡子竟然是這樣的

一瞬溫和過後卻是嚴厲的注視︰「你是如何知道本王來此的?」

若有利劍襲來的銳利目光並沒有得到震懾的效果,穆宗清淺笑,病容可以衰減他的容顏可觀度,卻磨滅不了那種世家子素有的氣質和風度,這淺淺的一笑氣度軒然儒雅,若林間的風,吹走一切塵埃,蕩清寰宇。

氣度越過姿容,讓人再看那一臉蠟黃不由為其嘆息一聲,想到這位穆家嫡子的傳言,尤添了幾分同情。

緩和下來的目光為穆宗清所察覺,眼神一暗,竟然又被同情了吶,真是值得同情,些許戾色劃過眼眸,迅若流星。

虛握成拳的手抬起掩了唇,清咳兩聲︰「若想不為人知,需要不為此行。既然已經來此,怎會沒有一點兒痕跡,我雖不喜留意那些,卻有人留意了告訴我,奈何?」

越是身居高位的越是萬眾矚目,皇帝一個咳嗽百官都要提著心,上官一個怒瞪下屬都要屏著氣,皇子出京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沒有人知道呢?

想要隱藏行蹤而不得,這就是大人物的煩惱了。

不然且看那些小人物,街口那個賣豆腐的,誰管他幾時起床幾時睡覺啊?他的生死牽動的唯有他身邊的家人,其他人,誰會理會他的存在與否?沒了他一個賣豆腐的指不定還給想要從事這行的人騰出了位置吶

皇子在還不是皇帝的時候得到的關注並不會少,因為在沒有太子這種生物存在的時候,每一個皇子都可以被看做儲君,或者儲君預備役,下一任皇帝的待選人……隨你怎麼稱呼,他們的地位卻是僅次于皇帝的,而關注度也是僅次于皇帝的。

一人之下並不是一個好位置,上頭的一雙眼楮總是洞若燭火,讓人膽顫,下面的許多雙眼楮更是目光灼灼,充滿各種各樣的和算計,需要一一拆解利用。

只要一天是這個位子上的人,就一天免不了過這樣的生活,這就是大人物的無奈了。

穆宗清的暗示明顯,表明了自己沒有摻和的,很快又交代了穆家此行的來意,表面上的來意很簡單,給四皇子送禮,恭賀他得到琉璃山莊——這是表明交好投靠之意。實際上,穆宗清本人覺得這是多此一舉的做法,既然穆家已經把添壽丸借著四皇子的手送了上去,就已經月兌不開跟四皇子的關系,再這樣表明一番未免畫蛇添足。

所以,他本人把這種舉動當做提醒之意,穆家如今跟四皇子走得比較近,關注度高,因而發現其行蹤很正常,同樣,把四皇子列為對手,關注度更高的,豈不是更早知道了他的行蹤?提醒四皇子他們此行已經不是秘密的了,還是很有必要的善意。

四皇子行事講究的是直道,直來直往在某些時候能夠以力破巧,在某些時候也可以是一種偽裝,讓人以為他並不懂得陰謀詭計,而正大光明的人總是更容易獲得尊敬,得到別人的好感。

兩個人就此簡單說了兩句,都是不太熟悉的人,身份地位又不一樣,並沒有什麼共同語言,穆宗清在表達了穆家的意思之後就告辭離開了。

四皇子看著他的背影遲遲沒有移轉目光。

「殿下,可是有什麼不妥嗎?」。夏復詢問出聲。

「穆宗清此來竟是為了提醒咱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嗎?」。

路途上遇到過幾次刺殺,並非出盡全力,卻也讓他有了些損筋動骨,扶著肩頭的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如今他的傷可還沒有全好吶

若是真的準備讓自己死于暗殺,為何不在之後加大力度?他這一趟出來帶的人手不多,還有兩個武功不怎麼樣的累贅,若是真的來個蟻多咬死象,也並不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有令牌能夠調動當地駐軍,也得能夠送出令牌才行。

既然可以派人刺殺,當然知道自己行蹤,所以……穆宗清的提醒總讓他有一種多此一舉的感覺,但這些人沒有幾個是傻的,誰會做多此一舉的事情呢?

所以……是錯覺嗎?

「可能是我想多了,聰明人也未必事事都聰明的。」四皇子自語著收回了目光。

聰明人未必事事都聰明的,這句話後頭通常還有另外的一句話與其如手如足︰聰明人一旦犯傻,比傻子更傻。

直到山下的時候,穆宗清還以為完成了任務,想著下一站要去哪里,家他是不願意回的,兄弟太多,烏煙瘴氣,看著那些陰謀算計互相踩壓,他都覺得自己能夠更短命幾年,所以,去個風景好的地方吧

下定了主意,腳步愈發輕松,然而下一刻——

飛來的弩箭太過突然,突然到穆宗清有了片刻的愣怔。

「少爺,小心」何書反應極快,揮劍擋了一下利箭,他的力道不太夠,利箭偏移了一下方向,從穆宗清的肩頭劃過,一串血花冒出,雖不是要害,卻也箭無虛發。

兩個人的武功不錯,很快反應過來,但利箭太多了,同一時間,十來枝箭羽襲來,竟有一種完全被籠罩的感覺。

穆宗清隨身並不帶兵器,他的身體不行,兵器的重量對普通人來說沒什麼,而對他來說,卻是負擔,會降低他的應對速度,加重對體力的損耗。放棄了攻擊手段,相較的,他輕功極好。

「別在這里,郊外空曠,方便了他們」

太陽還在頭上散發著溫熱的光,就有人埋伏殺人,這些人太膽大了吧合陽縣的城門一眼可見,來往的車馬也有不少,怎麼就有人敢……

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總會讓人多了幾分震驚,反應的速度也就愈發有些被思考拖延,拖著何書的胳膊,拉著他用輕功快跑,全然不顧防御反擊,這樣的狼狽穆宗清還是第一次,早知道,應該坐馬車來的,他卻疏忽了。

是誰想要殺自己呢?弩箭不是普通的兵器,而……

穆家的人都知道自己沒有那添壽丸是命不久矣,一個嫡子的名頭也幾乎是空掛,掛著還能夠當一些人的擋箭牌,誰會這麼著急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如果不是家中兄弟,那,難道是與四皇子敵對的?畢竟自己剛從四皇子那兒出來,若是這時候死了,很有可能穆家的人會跟四皇子存了心結,不管怎麼樣,自己這個嫡子是穆家的嫡子,不能夠不明不白地死了。

若是按照這樣的想法,四皇子也可以用這種方式來使別人想到這是他人對他的陷害,所以……

腦中飛速地想著這些,速度卻是絲毫不慢,等到入了人群之中,令穆宗清更加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箭竟然全沒有顧忌到無辜的行人,倒下的普通百姓慘叫著,穆宗清攥緊了拳頭,無論這人是誰,這麼做都太不應該了

如同戰爭的約定俗成是對軍隊對軍隊,不對普通百姓屠殺,不做出屠城那樣慘無人道的事情。江湖中的規矩是不傷及無辜,想要稱為「俠」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哪怕是表面上的與人為善。

做刺客的,搞刺殺的,也是有著自己的規矩,可以傷及無辜,畢竟刀劍無眼,誰也不會在刺殺主要目標的時候猶豫著會不會傷到他旁邊的人,但是不對無辜人屠殺卻是一定的,一來浪費武力,二來並不能夠完成目標的殺戮對誰也沒有好處,萬一引發了一些人的同仇敵愾,死得豈不是冤枉?

這些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穆宗清以為沖入人群之中讓他們無法下手的想法就是由此而來,卻不想……竟然這麼不惜一切嗎?好像像是要全力擊殺的意思吶

回首可見的十來人面目普通,固定在手臂上的弩箭放棄了其他的攻擊方式,背後背著的箭筒滿插羽箭,箭桿尾部的羽毛挺硬直豎,犀利而冰冷的感覺。

「這樣不行,我返回去,拖住他們,少爺先走」何書身上也被擦出了三四道口子,血痕遍布,看著那些毫無顧忌放箭「誤殺」普通人的那些人,目光頗為冷厲。

「不用,往合陽縣里走。」

事到如今,穆宗清也毫無顧忌了,反正已經死了不少人,再死一些又何妨,他倒希望看看若是背後那人知道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誤殺了那麼多人卻還沒有把自己殺死,會是個怎樣的反應

混入人群之中,多了擋箭的人,兩人武功又不弱,很快如魚得水,但這並不是久長之計,普通人也不是傻子,很快發現了那箭是沖著誰的,很快大家往遠離那兩人的方向避讓,甚至直接伏倒在地,寧可被人踩上幾腳,也不願當了擋箭牌送了性命。

命如草芥,對這些江湖人來說,普通人死上一個還是一百個都無所謂,對穆宗清來說,他或許有些善心,但善心比上自己的生死,做退讓的肯定是自己的善心。

一路往縣衙狂奔,穆宗清想要憑借官府的力量來挽回局面。

好像發現了穆宗清的想法,又或者不想惹上官府,追著的那十來人終于在離府衙不遠的地方退卻了,臨退卻時急射了一輪,插在府衙大門上微顫的箭好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嘲諷他們被追殺得若喪家犬一樣只能逃避狼狽不堪。

「該死」穆宗清的眼中第一次生出了惱恨,不管是誰,這一回他都絕不會放過。

何書把背著的一個「擋箭牌」扔掉,尸體上扎滿了利箭,好像刺蝟一樣,那人死不瞑目地睜著眼,驚恐和不甘凝聚成他眼中最後的情緒,呆呆地看著天空,蒙上塵埃。

「你們是誰?」

門背後有人小心探出頭來看了一眼,瞧見沒有飛來的箭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口氣又硬了幾分,喊道︰「什麼人敢在府衙門口惹事,不想活了嗎?」。

正當幾個捕快想要擒住那已經受傷的兩個「大膽凶徒」的時候,張捕頭出現了。張侗瞧見那個深染血污病容倦怠的青年,一眼就認了出來,幾分驚訝地道︰「穆少爺,這是……怎麼了?」

一層戾氣籠罩在臉上,低著頭輕輕咳嗽,穆宗清還未及答話,何書已經先開了口,「先給我們準備個落腳的地方,找大夫來治傷,別的事,一會兒再說」

這吩咐有點兒不太客氣,張侗臉上不顯,心中卻是有幾分不喜,但知道這人可能是世家子,他一個捕頭也計較不得,忙道︰「我這就去稟告錢大人」

說著話人就匆匆走了,他是不能跟人計較什麼,但是晾他們一會兒,只當自己急得失了分寸,也是挺好的報復。

張侗臉上的表情急切,竟是連何書一貫挑刺的也不知怎樣說他,一眨眼再想說也看不到人了,指使其他的捕快,他們則互相推諉,要水倒是可以,其他的,等縣官大人來了再說吧他們也做不了主不是?

見了張侗的應對,即便幾個捕快已經知道這兩人是不能夠當做凶犯算了,但看他們的目光仍舊不善。何書拿普通人當擋箭牌的舉動讓這些捕快有了些物傷其類,再看霎時清空的一條長街,他們跑來的方向,躺倒在地的人可不少,慘叫聲不絕,還有些哭天抹淚的痛罵。

「真倒霉,這是造了什麼孽了踫上這樣的事」一個捕快忍不住搖頭,那些江湖人肆無忌憚就不說了,眼前這位也是,您身份高貴容易被追殺,您就多找點兒護衛圍成鐵桶一樣保護自己啊拿普通人擋箭算什麼?

有不放心家中的要回去看看,跟旁邊人說了一聲就往回跑,被這人一提醒,大家也都醒過神來,光天化日的,誰知道自家的人是不是出門踫到了這事?嘩啦啦,人散了一半多。

何書不滿地看著他們,竟是沒有一個安排房間找大夫的,真是……再要說話,被穆宗清拉住了,微微搖頭,這點兒傷不值當著急,還是不要太囂張讓人更不滿的好。

錢大人來得很快,听到消息就坐不住了,那是誰,那是穆家的嫡子啊,若是在自己的地界兒出了事,自己也不用等著升官了,能夠保住原位就是僥天之大幸了

把人迎進去,安排房間,找大夫,詢問情況,追緝凶徒……錢大人很快開始了忙碌,縣衙的人也都跟著動了起來,大把的人撒出去挨家挨戶地稽查陌生人,這工作量太大,可有的等了。

其實誰都知道,那些江湖人也不會傻傻在原地等著被抓,肯定早就走了,所以追緝的事情注定是徒勞無功。但卻不能不做,就算是擺個樣子,也要恪盡職守,做個交代,起碼那是盡力了沒抓到,不是不盡力放跑了人。

盡管早為自己找好了交代的辦法,錢大人也開心不起來,眼看著再過段時間就要封印不辦公了,這會兒又鬧出了事,真是讓人連年都過不好啊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良機天運最新章節 | 良機天運全文閱讀 | 良機天運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