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程峰和安長埔駕車離開,嘉逸的心好像也落在車里被一同帶走了一樣,只覺得空落落的不踏實,從剛剛程峰接第一通電話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不安起來,等到田陽第二次來電話,那種不祥的預感就更加的強烈了,剛剛她問程峰是否收到郵件,程峰沒有答她,其實他的這種回避反而讓她更加確定了大案。
第三起了,雖然不知道被害對象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估計也同前兩個不會相差太遠,每次這個躲在暗處的凶手都會發郵件給程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事情到了現在,沒有听程峰或者重案組其他人提到過關于郵件的情況,似乎他們也並沒能夠從這上頭找到什麼線索,雖然出了連續的三起惡性謀殺之外,凶手沒有單獨針對程峰做過什麼,但是那三封郵件卻給人一種極大的心理上的不安。
嘉逸心事重重的坐車來到J學院,J學院對孫婷的遇害處理的很好,所以除了行政學院方面起初有些震動之外,並沒有在年輕的學生當中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所以基本上除了要遵守學校最近提出來的新的查寢規定之外,學生們基本上一切照舊。隨著天氣日趨轉暖,白晝漸漸拉長,學校里的綠意也愈加濃重起來,充滿了活力和生機,周日下午的校園更是充斥著輕松的氛圍,三三兩兩的學生,或者外出剛剛歸來,或者結伴外出,或者在校內打球、散步,嘉逸走在他們中間,心里忽然感到很惆悵。
所有人看起來都那麼無憂無慮,而自己,卻無時無刻不是憂心忡忡,擔驚受怕。雖然在內心深處她依然鄙視王珍珍對感情的背叛,但是嘉逸覺得,現在自己有些明白她當初所承受的那種壓力了。
如果重新來過,自己還會做同樣的選擇麼?嘉逸在心里問自己。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想想程峰的細心,他的包容,還有那種可讓人依賴的安全感,嘉逸知道,她承受的這些擔心和壓力,都是值得的。
反過來想一想,自己只不過是他的身邊人,因為擔心就已經感到喘不過氣來,那麼程峰作為當事人,承受著未知的危險,他又該是怎樣的一番感受呢?偏偏他什麼也不說,不抱怨,不流露,還生怕讓自己有顧慮,處處為自己著想。
這樣的一個男人,讓她怎麼舍得放手,怎麼能不傾心。
「劉老師」
嘉逸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把沉浸在思緒中的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畢夏。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吧?」畢夏見嘉逸驚愕的反應,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模模後腦勺︰「是我太冒失了。劉老師怎麼周日還來學校啊?不休息?」
「我來取點明天上課要用的東西,你周末怎麼也沒出去玩兒啊?還泡在學校里?」嘉逸覺得自己剛剛似乎有點反應過度了,便放松的和畢夏調侃幾句,這陣子腦子里時時刻刻都繃緊著一根弦,讓她有點草木皆兵︰「讀博士也要勞逸結合嘛別忘了那句名言吶只學習不玩耍,聰明孩子也變傻」
畢夏也笑了︰「那是你太高估我了,我是瘋玩兒了一個周末,現在打算回來裝裝樣子的陸老師召見,不敢不來呀」
「陸向東這個家伙也真是的明天就是周一了,就不能讓人家好好休個周末」嘉逸被畢夏可憐兮兮的語氣逗樂了︰「回頭我幫你撐腰,咱批斗一下這個沒人性的陸老師」
「行,那我就全指望你啦以後你就是我的靠山」畢夏裝模作樣的對嘉逸拱拱手︰「那劉老師你先忙著,我去圖書館了」
「好,回見」嘉逸擺擺手,和畢夏在岔路口道別,直奔辦公室,準備了一下第二天一早上課需要的東西,把想要取的材料拿上,正想打道回府,忽然發現案頭幾本書已經過了借書期限,想一想也不差那幾分鐘,干脆順路拐去圖書館還掉比較好。
抱著一摞書跑去圖書館,還書,交了超期罰款,順手又借了幾本新來的專業書,嘉逸抱著沉甸甸的書本下樓打算趁著天還沒有全黑之前回家去,下到三樓的時候,隱約听到下面有人在壓低聲音爭論著什麼,她不悅的蹙眉,圖書館是最需要安靜的地方,有什麼事難道不可以到外面去講麼?
又下一層,說話聲變得更加清晰分明起來,嘉逸忽然覺得那聲音听起來非常耳熟,好像是陸向東和畢夏。
嘉逸放輕了腳步又下了半層,探頭朝下看,陸向東站在樓梯下的陰影處,燈光從上頭照下去,他的臉一半在陰影中,一半被照亮,並且一反平日里慵懶或者面無表情的樣子,此刻的陸向東,整張臉猶如罩在千年寒冰之下。
難道這師徒兩個又因為什麼觀點不同起了爭執了?嘉逸心里猜測著,還在猶豫呆會兒下去遇到了要不要打招呼,站在陸向東對面,被樓梯擋住看不到人的畢夏說出的話,卻生生的止住了她的腳步。
「陸老師,你不要再這麼做了,停手吧」畢夏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在懇求。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也一樣。」陸向東眼神凌厲,說話的語氣中透著威懾的意味。
「陸老師,你是聰明人,我一直很敬佩你,可是為什麼這一次你偏偏這麼固執呢?想想你的人生,你的前途,別毀了它」畢夏的口氣變得急切起來。
陸向東嘲諷的睨了陰影里的人一眼,冷哼一聲。
「誰有罪,誰該受到懲罰,這些不是以你的標準和眼光來衡量的,我不想看到自己一直崇敬的人就這麼毀了。」
「不要跟我廢話。」陸向東打斷畢夏的話,口氣和表情都是嘉逸從未見過的蠻橫凶狠︰「你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離她遠一點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我已經在和她保持距離了但是陸老師,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你沒有資格限制別人接近她,而且,並不是接近她的男人就一定是懷有惡意的」
陸向東還想說什麼,一抬眼,看到了正尷尬的站在半層平台上不知該不該下去的嘉逸,他臉色一變,狠狠的瞪了一眼陰影中的畢夏︰「記住我說的。」
嘉逸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直覺陸向東和畢夏口中的「她」似乎與自己月兌不開干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陸向東黑著臉從樓梯下的陰影里走出來,在燈光下嘉逸看到他臉色漲紅,身上還是一貫的襯衫、休閑褲,卻一反常態的把袖子卷著,雙手攥著拳,整個人似乎還在氣頭上沒有緩解下來。他從嘉逸身邊走過時,微微停了下腳步,見嘉逸看著自己,一皺眉頭︰「沒事別跑到學校來瞎晃。」
不等嘉逸開口,他已經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畢夏也從樓梯下面走出來,臉色尷尬的看著嘉逸,笑的很勉強。
「怎麼了這是?」嘉逸覺得納悶兒,雖然陸向東性情古怪,但是脾氣一向不壞,待人不熱情卻也算得上彬彬有禮,可是最近他卻一直很反常,之前在辦公室里她和畢夏聊最近的案情,他就一副不想听不想理的樣子,今天又是如此,嘉逸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來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劉老師要回去了麼?」畢夏迎上前,伸手接過嘉逸懷里的幾本書︰「天都黑了,我送你吧」
「這怎麼好意思呀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嘉逸連忙婉言謝絕,雖然年紀相當,但畢夏怎麼說也是陸向東帶的學生,嘉逸實在不好意思勞煩別人。
「為美女效勞,求之不得呢」畢夏沒把嘉逸的客套當回事兒,徑自陪著她朝校門外走。
「陸老師今天這是怎麼了?」嘉逸還是覺得陸向東的樣子很古怪,忍不住問剛剛的當事人。
畢夏苦笑著搖搖頭︰「你讓我怎麼跟你說呢」
「照實說」
「算了,陸老師就是對我有點小誤會,沒什麼大不了的,」畢夏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回避︰「對了,程警官呢?周末他不休息麼?怎麼沒和你一起呀?」
「他出現場去了,」嘉逸簡要的說了一下之前匿名電話的事。
畢夏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怎麼了?」嘉逸見他心事重重的。
「哦,沒什麼」畢夏回過神來,連忙笑著回答,眼神有些閃爍,但不忘拉著嘉逸加快幾步︰「我送你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
「是啊,原本還答應了程峰天黑前到家呢」嘉逸見天色已經全黑,也怕工作中的程峰會擔心自己。
「程警官對你可真細心吶」畢夏笑著稱贊︰「最近C市的治安狀況確實有些讓人擔心,你以後還是不要晚上單獨出門吧」
兩個人邊聊邊走,出了校門招手攔一輛出租車直奔嘉逸住的小區。
因為出租車不允許駛入小區,嘉逸和畢夏只好在門口下車,步行走進去。
嘉逸走著走著,突然回頭看看,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把畢夏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了?」
「總覺得被人盯著」嘉逸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卻又沒發現周遭有什麼異樣,不好意思的聳聳肩笑道︰「可能是錯覺吧。」
畢夏也笑︰「小心駛得萬年船,多注意總是沒錯的」
到了樓下,嘉逸向畢夏道謝,叮囑他早點回家,然後急急忙忙的回家打電話向程峰保平安,程峰那頭也正忙的焦頭爛額,听說嘉逸平安回家也放心不少。
掛斷電話嘉逸換上家居服,挑了幾樣蔬菜,打算做幾個簡單的菜肴,讓程峰忙完回來能夠吃上熱乎乎的飯菜,扎著圍裙在廚房里頭忙碌了一會兒,幾盤賣相、口味都勉強及格的家常菜總算出鍋了。
飯菜擺上桌,還沒來得及把凳子坐熱,嘉逸的手機就催命似的響了起來,把她嚇了一大跳,來電顯示是畢夏打來的,她連忙接起來。
「喂,你是畢夏的朋友麼?」電話里傳來一個陌生的嗓音。
「對,請問你是?」
「我是C市中心醫院急診部,畢夏被人打傷,正在準備搶救,你能聯系他的家人來替他辦理一下住院手續麼?」
「他現在人在哪里?怎麼受的傷?」嘉逸一愣,畢夏送自己回家到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他怎麼會突然被打傷到需要入院搶救的程度?不是嘉逸多疑,這年頭各種電話詐騙實在是讓人防不勝防,嘉逸不得不提高警惕,雖然電話號碼顯示是畢夏打來的,也不敢保證是不是他恰好遺失了手機。
對方似乎也猜出了嘉逸的疑慮,口氣有些不耐煩起來︰「具體情況我不知道,要麼你來替他辦手續,要麼通知他家人,我們現在很忙,患者情況也不太樂觀,請你別浪費時間了。」
事情被說的這麼嚴重,嘉逸雖然有些模不著頭腦,也只能選擇寧可信其有,連忙套上一件長風衣,拿上錢包和手機,留張字條給程峰就急急忙忙的出門,坐車直奔C市中心醫院。
畢夏家並不在C市,也沒听說他有什麼親屬在這邊,嘉逸坐在出租車上思來想去不知道該通知誰比較好,最終決定,打給他的導師——陸向東。雖然這師徒二人今天很詭異的吵了一架,但畢竟在J學院里頭,陸向東是畢夏接觸最多,與其最為熟悉的人,現在接到畢夏被人打傷的消息,通知陸向東一定是沒錯的。
電話響過一遍又一遍,嘉逸這邊心急如焚,那邊卻始終沒有應答。
終于,在嘉逸已經到達醫院,確認了畢夏受傷消息屬實之後,打給陸向東的第N通電話終于接通了。
「喂?」陸向東的聲音听起來又恢復了往常慵懶的調調。
「陸向東,畢夏被人打傷了,現在人在中心醫院,情況怎麼樣我還不清楚,你過來一趟吧」嘉逸急切的說。
「你那麼關心他干什麼?」陸向東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他是蟑螂,死不了的,省省你的同情心吧」
「你這人怎麼那麼鐵石心腸啊」嘉逸有些惱火了︰「算了,不用你管了。」
掛斷電話,嘉逸替畢夏交了費用,急匆匆的趕去看看情況如何。
畢夏是在送自己回家之後受的傷,希望他沒有大礙,不然嘉逸簡直要內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