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準備好了一切，再次囑咐一遍小徒弟應該注意的事項，多少有些不放心地外出尋藥去了。
參差的樹林間再也沒有江楓的身影了，江小河這才收回視線。
秋風吹起，不遠處竹林里簌簌一陣，飄落一地的竹葉。這時候的天氣，小青之類雖然不那麼歡暢，恐怕還是有的。不用江楓屢次嚇唬，江小河也絕對不會跨越界限。
江楓離開前殷殷的囑咐還在耳邊，雖然估模著她的體質能百毒不侵，但尚未試驗過，她還是很愛惜自己的，不用江楓再三的囑咐，也自動的離那些依然一派燦爛的花草遠遠的。最多也是看著遠處果樹上的青青紅紅，干咽幾下口水。
這麼一小片的天地，不大一會就被江小河轉了幾遍。她敲敲有些酸痛的腿腳，索性坐在小羊邊發呆。
經過江楓精心的調理，她的骨骼十分強健，但年歲還是太小，力氣有限，走這麼幾圈還是累的不行。
忽而听到東屋似乎有些響動，江小河眼珠一轉，立刻站起來邁動小短腿跑了過去。
江小狼笨拙地蹦著撒完尿，拎起小鳥抖動幾下，抬眼就看到一個小人兒站在不遠處興致勃然地看著他。他忽然想起來小師弟因為殘缺是沒有小鳥的，看到別人有，不知道會不會傷心？手里下意識地握住小鳥，不知該往哪里塞才能藏起來。
江小河完全沒注意到木乃伊的小動作。她沒有猥瑣幼童的喜好，幾歲大的小男孩撒尿有什麼好稀奇的，想當初同路的男性驢友稍稍避開身拉開拉鏈就放水的情景可沒少見，也沒覺得有什麼難堪。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無聊的時間還是能尋到有趣的事來打發的。不再看發愣的江小狼，轉身就朝泥土屋走去。
江小狼見小師弟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有些悻悻然，拖動被布條捆綁的僵硬身體，蹦著躺倒床上發呆。他完全不知，他痛並快樂著的五味人生就在此時悄然拉開了序幕。
江小河在泥土屋牆壁根上，果然看到了不少的粘稠液體，清亮亮的透明。忽而又轉身到書房拉開抽屜，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再次從泥土屋出來手里就多了一塊水紅色的肉團。
江小狼看著兩手費力地摟著個大竹筒的小師弟，竹筒里的液體怎麼晃都沒有水花。突然覺得心里發冷，渾身的汗毛都把裹著的棉布頂起來了。
「師兄－－－－」軟糯的聲音響起，江小河笑的特別甜蜜。
「師兄－－－，那次師兄受累，冒險幫師弟我獵到鳳鳥膽，師弟一直心懷感激，現在終于有了報答的機會，師兄－－－－，你可不要讓師弟傷心哦！」
江小狼強撐著緊張的身體不至于太過顫抖，緊緊地咬緊了牙關，盯死了江小河的一舉一動。
「師父讓師弟我尊重愛戴師兄，還說師兄害怕地寶。怎麼可能嘛！要是師兄連師弟我都不怕的東西也害怕，還怎麼有資格稱為讓師弟尊重愛戴的師兄？師父也會嚇唬人，是不是？師父肯定是小氣，舍不得給師兄用！師兄－－－－地寶最利于生肌活膚了，趁師父不在，師弟我巴巴的拿來幫師兄用。唉，可惜師弟力氣太小，要是多裝點給師兄泡澡就好了！－－－啊！－－」
江小河嘴里不停地巴拉巴拉，手里也毫不含糊地扒開江小狼胸前的棉布，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棉布下的肌膚紅通通的油光一片，活像被生生剝了一層皮。棉布下厚厚的覆蓋著一層黑綠粘濕的草泥，但明顯效果不是太好，紅腫的皮膚仍舊干燥緊繃，似乎輕輕一踫，就會開裂。
她手一顫，蹬蹬地後退兩步。這狼娃洗個澡，竟然洗的這麼慘？！
江小狼見她後退離開，不禁松了一口氣，卻恰好被想要放棄的江小河瞧見，頓時江小狼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果然，小人兒又笑嘻嘻地湊了上來。
「師父那麼厲害，說的肯定不會錯！我是你的師弟，怎麼能因為膽小就放棄幫助師兄呢！來，擦一點試試！」
不由分說地把沾滿地寶汁的棉布摁在暴露出的那片肌膚上。
江小狼倒是想反抗。但師父的警告還在耳邊，如果他身上肌膚有一點開裂，就扔他進泥土屋治療。
他不敢有稍大的動作。眼睜睜地看著肉呼呼的小手掂著惡心的棉布就那麼按在了胸前，強忍著戰栗狠瞪著那只手。慢慢地，反倒感覺那片肌膚漸漸傳來陣陣清涼。
江小河按著不松，感覺到手下的身軀逐漸放松了下來，這才拿開棉布，仔細查看地寶汁的效果。
浸過的肌膚，顏色明顯比周圍淺了許多，肌膚似乎也有了些彈性，不似先前那麼恐怖緊繃。
她在心里思量片刻，看著江小狼的眼楮詢問︰「感覺如何？」
江小狼撇開了眼神，根本不做回答。
江小河暗笑，如果他的脖子能動，估計會扭個後腦勺給自己。不過，他的表情默默傳遞了效果還不錯的信息。
眼珠轉了轉，笑道︰「師父真是糊涂了，這麼神奇的藥水白放著，竟然不給師兄用。師兄也別傷心哦，師父不疼你，師弟會疼你的！師兄－－－你千萬別動哦，小河終于能報答師兄了呢！」
江小狼的下唇幾乎被咬掉了，緊閉著眼楮不說話。其實，他想責備小師弟怎能隨意編排師父的不是，想告訴小師弟應該尊敬師父，但他更擔心此時的聲音發出來，會是發抖的。他是師兄，為了小師弟的尊重愛戴，堅決不能讓小師弟看出來，他因為擦了這個惡心的東西會害怕會發抖！
江小河假裝感覺不到手軀的抖索，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揭開棉布，有些地方竟然已經黏起來了。沾了汁液浸濕許久才能慢慢揭開。終于把他全身擦遍，江小河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用完了。
她直接坐在地上喘氣，尚且不忘從竹筒里撈出那塊肉團在手里把玩，笑嘻嘻地看著驀地僵硬的江小狼，也不說話。
覺得氣力恢復了，把肉團隨手扔進竹筒，起身把沾滿草藥的白棉布盡量復原，笑眯眯很大度︰「師兄啊，今天不擦了！師兄，師弟一點都不累，你就不用太感激我了！師兄拿了心愛的小青陪師弟玩，師弟還沒感謝師兄呢！恩，師兄躺下歇著吧，師弟明天再給你擦！」
江小狼畢竟不是笨的，听到江小河提起小青的事，回憶起當時小師弟驚嚇的面無血色的小臉，事後師父語重心長的教導，忽然覺得有些明白了。
抬眼卻看到小師弟汗濕的額頭，感受著自己舒服許多的肌膚，忽然又覺得不明白了。最後結果是听話地躺著不動，老老實實地發起呆來。
午間，江小河看著廚房里碼放整齊的一堆饅頭，回想起純淨出塵的少年優雅地和面蒸饅頭的姿態，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幽幽地嘆息一聲，踩著竹凳爬上爬下的熬粥熱饅頭，沒有任何刁難的伺候著江小狼用膳。不是為了可惡的小狼崽子，只是為了可愛的謫仙少年盡盡心力。
江小狼吃的很慢，江小河明白他是為了避免扯痛肌膚。
看著只露出眼楮嘴巴艱難進食的江小狼，曾經想把他剝皮抽筋的怨恨忽然淡化許多，想起這個狼娃曾經的磨難，一種叫做母性的東西漸漸爬上她的心尖。
他，也不過是一個五、六歲沒有父母的可憐小男孩。
費力地爬上江楓曾睡過的木板，認真地看著江小狼的雙眼︰「師兄，我曾听到師父感嘆，如果讓你像我以前一樣每天用地寶汁泡澡，比什麼方子都好的快。一直不用這個法子，卻不知是師父真的小氣，還是師兄真的害怕那個大肉團？師兄，你不會真的這麼膽小吧？要是不怕，咱們趁師父不在，悄悄來泡，好不好？」
江小狼大驚失色，一口饅頭頓時卡在嗓子眼里。江小河連忙指了指稀粥，示意他快喝。
江小狼紋絲不動，惡狠狠地看著面前的小人兒，竟然敢讓他去泡那麼惡心的澡？！
可惜面前的小人兒似乎根本沒有察覺他吃人般的眼神，甚至朝他探近了身子，軟糯的聲音壓低了，說不出的親密可愛︰
「師兄，我悄悄告訴你哦！其實，師弟我很膽小的，最害怕小青，害怕它們一家，所有的小青我都害怕！可是，我不害怕用蛇油膏！听師父說，蛇油膏能讓皮膚女敕女敕滑滑、香噴噴的，在冬天里抹了不怕凍！我一直都盼著冬天快來呢！師兄，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師父啊，萬一師父嫌我貪玩，不給制了我可沒的用了！」
江小狼突然听見一聲︰「我制。」
他愣了愣，才明白是自己的聲音。明白後立刻閉緊了嘴巴。小人兒笑的更加燦爛了︰「恩！師兄對我真好！我還想在煉制的蛇油膏里，多加點地寶汁。師兄，等你給我煉制時別忘加上！師父小氣，不見得舍得用。師兄，你看，你看！看我的皮膚！都是泡地寶汁泡的！哦，你的手也包住了，不能模了。可是，師兄，我自己模的時候，也覺得軟滑的很呢！這麼一按，軟的跟沒按東西似地！這里，這里，還有這里，都是這樣的！很軟很滑，模著很舒服呢！」
江小河說完，自己也一頭的黑線。心里對自己吐上一口。不過，江小狼還真受到了誘惑，他猶豫著舉起粽子手輕輕的在她臉頰上點了又點，眼神透著欣喜。這可是小師弟第一次沒有排斥他的觸模。
江小河受到了鼓勵，繼續努力︰「師兄，你要是泡了，也會這樣！師兄－－你快點好起來吧！師父不在，都沒人陪我玩。師兄，你現在都不能動，萬一夜里有山鬼來了，誰來救我哦…」
亮晶晶的眼楮里水光盈盈，江小狼呆看片刻，隨即往床內挪了挪，粽子手渾似無意般拍了拍騰出的床位。
江小河啞然。表演過火了。
瞧了眼黑乎乎看不出本色的竹席，撇撇嘴，毫不客氣地批評︰「臭臭！」
江小狼一僵，登時躺倒閉上了雙眼。
江小河心里失笑。這孩子被她如此拒絕，羞惱了。不過，沒有刺激哪來的動力。以後肯定會知道講究點衛生了。
坐了片刻，見他還沒有睜眼的意思，干脆起身離開，看這小子的模樣，也不是鐵板一塊，該做些什麼給他準備泡澡了。
隔日天色剛亮，江小狼蹦著撒完尿，伸長了脖子看向主屋，猛然听到一陣漱洗的聲音，連忙蹦回床上閉目躺好。心里卻是七上八下，不知小師弟還會不會搭理他。
他承認，自己用的竹席確實太髒了，昨天也是覺得失了面子，才佯裝生氣。卻沒想到小師弟轉身就走了，一直到現在也沒再來看他。
江小狼心里忽然覺得，如果小師弟還來看他，還和昨天一樣用軟軟的聲音和他說話，就是被那麼惡心的東西擦，也不是不能接受。
老半天後，小師弟低矮的身影終于出現了，卻好像沒察覺到江小狼的期盼，把稀粥和熱好的饅頭一放，轉身就離開了。
江小狼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一邊吃，一邊左思右想的，不知該怎麼和小師弟講明，昨天他並沒有生氣。伸手去端稀粥，卻發現碗已經空了，去模饅頭，發現已經吃完了。
突然小師弟笑眉彎彎地探進頭來︰「呵呵，師兄，你沒吃飽嗎？再給你盛碗粥，拿個饅頭吧？」
江小狼頓時覺得懸著的心撲通落地，連忙搖頭，他現在反應過來了，原來肚子里已經飽了。
江小河臉色一變，急邁小短腿趕到近前，捧了江小狼的頭顱制止他左右搖晃，斥責道︰「你這麼搖，脖子里的皮還不裂開！怎麼就不知道小心？你還是師兄呢！張個嘴出個聲不會麼！」
看著受到斥責的江小狼不但沒有生氣，雙眼反倒更加明亮，嘴巴也漸漸裂開。江小河心里一松，覺得事有可為，自己昨天折騰了半夜也不算白辛苦，忙笑眯眯地說了一句︰
「師兄，我終于湊夠了半桶藥汁，走！今天不用擦，泡泡肯定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