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恢復到歡快平和的氛圍,江小河卻大大地郁悶了。
她每次打坐練功,都會感受著各處穴道自動造反,跟著古怪音節的規律跳動,根本不受她的指揮。更不要說能形成曾經的光線了。
江楓每次檢查完她的進度,臉上總有一絲怎麼也遮掩不住的失望。
幸虧在舒展身體,做實際動作時,跳動的穴道會奇異的配合,令她格外輕靈。
時間恍然過去了半年,又是一年夏來到。江小河滿周歲了。
江楓把撿到她的那天定為她的生辰。雖然江小河清晰地記著自己的出生,但半點沒有要提醒的想法。
小小的慶祝宴後,江楓神色凝重的開口︰「小河,你今年已經一周歲了。師父傳給你的心法不太適合你,導致修煉半年毫無起色。師父不能再耽誤下去了,明天下山,尋幾本其他心法。也不要灰心,你于輕身之術上極有天賦,半年的練習就趕上你師兄三年了。不要懈怠。師父相信你能照顧好自己,安心等師父回來。」
安撫地拍拍小徒弟的頭,轉而看著大徒弟道︰「小狼,你師弟也常提醒為師,應該多讓你看書識字。你讀書時流暢的多。這次下山,師父要帶你一起去,把你送到大師伯處暫住。你大師伯開了家書院,甚有名氣,里面有很多和你年齡相仿的伙伴。」
江小河聞听暗自點頭。江小狼現在也到了入學年齡,卻一直言辭笨拙。他的頭腦相當聰慧,只是與外界接觸太少,局限了他的思維。江楓的這個決定相當明智。
抬眼看江小狼極為猶豫,心里明白他雖然向往外面的世界,卻更放心不下他的小師弟,忙添油加火︰「師兄,你放心,這里的毒草都毒不到我。竹林里的小青也追不上我。你都知道的。我沒事也不會外出。師兄,這次去要多認些字,多學些知識回來教我哦!看到外面有什麼好玩的,別忘記給我帶些哦!師兄,你也別只顧著學認字,荒疏練功,不然回來被我打倒,你要喊我師兄!」
「呵呵!」江楓也明白了大徒弟的心思,深感欣慰︰「小狼知道照顧師弟了!不用擔心,師父送你過去就回來,最多三、四天。你師弟的六識比師父還要敏銳,不會有閃失。你大師伯處家也有位師弟,比你小不了幾歲,到時候把他當做小河師弟一樣好好相處。另外要謹記,把這些藥理藥方背熟,但不得外露流傳!書院自有年假,到時候回來師父要考校。」
江小河看著江小狼收起厚厚一打紙張,听的一派向往。書院啊,深藏不露的院長啊….梁山伯、祝英台的發源地啊…
江小狼看到小師弟的神色,心里大為滿足。小孩子的炫耀心理佔了上風,得意地安慰︰「師弟,你小,去不了!師兄去學,年假,教你!好吃,好玩,給你!」
江小河癟嘴甩過去一個大白眼。
隔日,送走了殷殷囑咐的江楓,興奮莫名的江小狼,悶悶地打坐片刻,體會一番讓她無可奈何的穴道造反,起身來到小院里在她的指導下建造的一眾竹子健身器前。
玩了一陣單雙杠,走了幾圈梅花樁,繞了幾圈小迷宮…意猶未盡,繞過花花綠綠的毒草叢,拽著樹枝上系好的麻繩演繹一回人猿。最後跳到巨樹的樹杈上,看著滿目的翠綠發呆。
往日這些游戲,和江小狼一起爭搶著做,覺得格外有趣。今日自己獨享了,反倒有些提不起興致了。
江小河猛然發現,裝小孩時間長了,竟然漸漸真成小孩了。
她苦笑著拽了下頭頂的沖天小辮,這就是最明顯的證據。江楓極堅持不許江小河剪發。一周歲的小身板頭發已經能扎起來了。
江小河自己用紅葛汁染了一條棉布,割成細細的幾條,每日在頭頂揪上一個或兩個小把。不為別的,只為了江楓看著她時眼神里的那份坦然和安心。
今天江楓和江小狼都不在,自己也竟然忘記解開小辮,看來自己已經充分適應了小孩子的身份…
江小河又捏了捏辮子上綁著的幾粒紅色軟球,咧嘴輕笑。就這麼吧!現在自己真的是小孩兒,早適應早好!逝者逝矣…往事不堪回首,只有展望未來…
她現在確實相信了輕功和內息的存在。依照她此時的身法,在前一世絕對屬于特異功能系列。如果當時有這般輕靈,哪會掉落山崖。
體內古怪的音節也不同尋常,每次在她運動跳躍時,都會自動調節牽連穴道的跳動頻率,常讓她有飛起的假象。她猜想著這些造反的穴道一旦爆發,肯定會有極不平凡的威力。但絲毫不知道如何進行下一步,江楓所教導的套路根本沒用。
思至此,忍不住又一次沉入心神,體會穴道里的跳動。
她的意識已經能自動自發、熟門熟路地挨個探查穴位,心里下意識的覺得它們之間少了一個關鍵的聯系,只是不得其門。
古怪的是,她平日里不打坐也能感覺到的穴位跳動,江楓卻絲毫探查不到,所以常禁不住滿懷失望。
江小河理解江楓的心思,他總覺得自己的小徒弟天賦極高,對她懷有極大的期望,而當這些期望沒有落實,就會疑惑教導的不夠好,生怕耽誤了她。江楓實在是個敦厚君子。
江小河嘴角咧了咧,狠狠地鄙視自己一番。她確實有些以小人之心度江楓的君子之月復。直到現在,也沒有下定決心向江楓訴說體內的異常。追根揭底,還是上輩子的後遺癥︰對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出自本能的戒備…這古怪音節,可是她最後的秘密了…
抬眼間,日頭已經到了頭頂,透過厚厚的樹葉射進幾線白光,江小河無聊地伸手抓幾把白光,幻想幾下順光而爬的情景,起身準備回小院,到吃午飯的時辰了。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呼。
江小河毫不猶豫地拽著麻繩在樹枝間穿梭,極快地來到慘呼發源地。
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握根彎曲的木棍,透過枝葉,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少年緊繃著身軀、虎視眈眈對陣著的,赫然是頭身軀不小于他的灰狼。原來不是慘呼,而是威嚇
江小河古怪的感覺到,那頭灰狼並沒有傷害少年的打算,它的注意力在一旁的小灰團上。
江小河仔細一看,簌簌發抖的小灰團應該是個小狼崽子,現在的情景是什麼狀況?少年無意中抱走了狼崽子,狼媽媽追來了?但如果真是如此,灰狼不應該如此溫和,再說,這頭狼應該是公的…
江小河想著有的沒的,看著場上僵持的一人一狼。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離開。這頭狼明顯的對少年毫無惡意。少年對狼似乎也心存憐惜…
知道自己現在的一周歲的年齡,不被人發現是最安全的。但是,被江小狼去書院讀書勾出的蠢蠢欲動的心,不是那麼容易平復的。
江小河想了半天,依舊沒動,睜大了眼楮看稀奇。
突然大灰狼動了,一個猛沖撲向小灰團。少年立刻跟著撲了上去,江小河看呆了。事實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少年撲上去卻是從大灰狼嘴里搶回小灰團,無視大灰狼把雙臂抓的鮮血淋灕,也倔強地掰開大灰狼的嘴巴,把小灰團搶救出來。
大灰狼松口時,眼神閃過的似乎是深深的無奈江小河更呆了。
「小灰,小灰!」少年捧了小灰團眼淚婆娑,轉而大聲斥責大灰狼︰「大灰,你都把它的娘咬死了,為什麼還不放過小灰!小灰還是你的孩子呢!你怎麼這麼狠心!早知道那次就不救你了!」
大灰狼牙齒咧著,鼻子忽然抽動幾下,驀然抬頭盯向江小河方向。
江小河高高地呆在樹枝上,沒有後顧之憂,立刻扒開眼前的樹葉,露出笑的花一般的小臉,搖著小手對著大灰狼打招呼。她發誓,大灰狼那一刻眼神是呆滯的。再下一刻,大灰狼出乎意料地掉頭就走,立刻消失不見了。
少年呆了片刻,頹然坐倒在地,捧著小灰團嗚咽︰「小灰,你爹爹真狠心。比小虎的爹還狠心。大老遠的跑來要咬死你。嗚嗚…你身上都咬爛了,可怎麼救你啊!江神醫和狼大哥現在肯定早下山了,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去的書院在哪,就是追上他,小灰的血也該流完了…嗚嗚,小灰你爹真壞你好可憐…」
痛哭聲中,忽然傳來一個軟糯的童音︰「小虎,你家狼大哥有說過,他的小師弟嗎?」。
山小虎登時愣住了,猛擦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看著眼前不知何時出現的粉女敕小娃兒。
小娃兒的一雙眼燦若星辰,粉面紅唇,頭頂小辮綁著幾粒紅火的圓果子,白色的半截褂,白色的束腿褲,怎麼看怎麼可愛,怎麼看怎麼伶俐。
小娃兒忽然一笑,如夏花怒放︰「小虎,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的狼大哥有和你說過,他有個小師弟嗎?」。
「啊?」山小虎慢了半拍,才听明白,愣愣回答︰「沒有。狼大哥不愛說話。」
「哦?那你怎麼知道他今天下山去書院?」
「哦,是昨天江神醫去村里換東西時和我說的。還問我去不去,我爹不讓。」
江小河木了,還以為這個小虎是江小狼的發小…
「那你和狼大哥認識嗎?」。
「認識。我們打過架。狼大哥讓我了。」山小虎老老實實地回答,眼神殷殷的看著江小河,讓江小河覺得不繼續問實在對不起他。
「那你們為什麼打架?」
「因為大灰。狼大哥要砍掉它的頭,我不讓,就打架了。最後狼大哥讓我了,他走了,沒砍大灰的頭。」
哦,原來那個大灰狼和江小狼有仇。是這小子救了它。
「那大灰為什麼要咬死它自己的孩子?」
「不知道…大灰肯定吃錯什麼東西了,腦子壞了…」
「哦。大灰又為什麼要咬死它的娘?」
「不知道…恩,大灰肯定嫌它的娘長的不夠威風」
「哦。既然嫌不威風,為什麼和它生孩子?」江小河已經逐漸明白這小子是個憨人。
「不知道…那天我在後山砍柴,大黑,就是小灰的娘跟我一起。大灰突然出現了,一下就把大黑撲倒了。我趕過去時,大灰又突然跑了。後來大黑就生下小灰。可昨天我沒注意,大灰突然闖進來,把大黑咬死了,又叼走了小灰。我追上了就看見大灰要咬死小灰…嗚嗚小灰好可憐…」
原來那大灰狼強了母狗大黑,事後又殺人滅口…之所以要咬死小灰,估計是覺得太弱了吧….
「你哭什麼?」
「嗚嗚大黑死了,小灰也要死了…」
「哪里要死了?你看,它不是不流血了嗎?」。
「咦,真的啊!咦,你給它抹是是什麼?咦,我胳膊上也有啊!咦,一點都不疼了,真奇怪!咦,你是誰啊?怎麼會在這里?」
「咦,你不認識我嗎?不覺得我面熟嗎?」。江小河強忍著笑,跟著咦上一咦。
「咦!還真面熟!我過年趕集的時候見過你!你和年畫女圭女圭在一起,咦,你就是….」
「對!我就是人參女圭女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