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穩定的藥材來源,江小河倒閑了下來。
忽然想起來和小花說過,曾到過山神廟禱告,忙向一單純小朋友打听了大致方向前往膜拜。好歹也得知道山神廟朝哪開的,以防萬一。
她真正看到山神廟時,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山神果然在暗地里保佑牛凹村?
這個山神廟一樣的嬌小玲瓏,和前世她見過的差不多。兩塊石頭壘起來,木頭樁子加上蓋,只有一個房屋的粗略式樣,里面的空間只能並排放下兩只碗。
讓江小河驚奇的地方在于,石頭和木頭樁子之間,被人細心地糊上了和村里土房一樣的黃膠泥,不一樣的就是在膠泥之外,那層薄薄的白灰。
江小河在這個世界上,還是第一次見到白灰。她蹲來,小心地摳下一塊仔細研究,用手捻捻,很想恍然大悟地說,果然是白灰啊!但,事實是,折騰半天她依然還是只能根據顏色判定,估計是白灰吧…
以往爬山,沒少在山腳下見到大大小小的石灰廠。但對于石灰、水泥之類的是如何煉成的,江小河除了知道並不是石灰石敲碎就成了,其他還需要如何加工,卻絲毫不知。
但是,如果這里抹的是白灰的話,那就真是山神保佑牛凹村民了!這不是在指給村民們一條發家致富之路麼…
江小河腳下生風,沒費什麼周折就尋到了大牛。大牛听完她的詢問,直接喊來了小花。
小花被唬的面無血色,驚怕之極︰「小小先生,難道那些白泥巴不能抹廟上?會得罪山神嗎?我們都是想報答山神的啊!想著白泥巴抹上亮堂好看,才抹上的啊!」
「小先生,要是山神怪罪,就讓他來找我吧…不怪小花,她是好心…」一旁的大牛連忙幫腔。
江小河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再說了,山神怪不怪罪與你,關她何事?還真當她是仙使了?!
「你們想哪去了?」江小河拉出一張好奇納悶的臉,問道︰「我只是很奇怪,那些白泥巴很好啊!為什麼你們蓋房子不用?又好看又結實的!?」
小花長長地松口氣,帶領著江小河來到一處。
「那,你看。這一堆是俺們清鍋灶挖出來的,白泥巴是在最底下,就那麼一點,哪夠抹房子的!想著白亮亮的好看,就給廟上用了…剛才你一問,嚇死我了,還以為是因為用了鍋底泥,山神生氣了…」江小河撇了一眼小花拍的噗噗響的高胸,垂了一下自己依然稚女敕的身板,暗地里嘆息一聲。渾然沒留意到小花又一次把她當做了神的代言人。
她隨意瞄了一圈那堆垃圾,沒著急去看白灰,伸手撿起一塊紅疙瘩,好奇地問︰「這是什麼?真結實啊!哪來的?」
「哦!呵呵,這是壘灶的膠泥,每天被火燒阿燒的,就成這樣了!」小花看這位小先生,雖然見多識廣的,卻對這麼個東西如此好奇,心里頓時把小先生從神壇拉到了鄰家小弟的位子上了。
「挺好玩的!我能拿走嗎?」。
小花好笑之余,當然連連點頭。
當晚,激動的江小河敲響了江楓的屋門。听到屋內傳來「請進!」江小河推門走了進去。
江楓正在氣定神閑地練字。他听從了江小河半嘲半諷的建議,指點眾人分別采藥,藥材集中後由他分好藥包,再指點眾人煎藥的重點,一人拿一包回家,通常半天時間就完工了。于是,他的時間也空余了。
江楓抬眼看著江小河,明顯浮現一絲笑意,眼神閃了幾閃。
江小河被他閃的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小聲,道︰「師父,我有事。」
二人之間的冷戰是江楓發起的,為了救人才勉強搭理江小河,江小河難免地心中不忿,少不了挑刺一番。又因為所提的建議有了成效,使得整個牛凹村一派的生機勃勃,三日秋慶的最後一個節目,竟然也沒隔開牛凹村,著實地表演了一番。江楓看過來的眼神多少有點贊許,于是江小河不免的又自得了一些。兩下一加勁,江小河在江楓的面前不由地多少拽了一點。江楓反倒一派從容,任由江小河在他面前使小性子、冷嘲熱諷,不但不生氣,有時候甚至會莫名其妙地笑上一笑。
此時江小河主動找江楓說事,總得放下最近一直端著的身段,雖然江楓沒說什麼,但被他看這麼幾眼,江小河不免就覺得面上有點訕訕的。
江楓听後,靜默了片刻,道︰「你說。」
江小河拿過毛筆,在紙上連說帶畫一番。
江楓看著手里的紅疙瘩,眼神晶亮︰「若真如你說,那麼牛凹村就再也不用擔心挨餓了!你所說的木磨具、膠泥之類的都好辦理,但窯洞多高多寬才適合?有什麼講究或者特點嗎?泥胚在窯里怎麼擺放?燒制你所說的磚需要幾天?必須使用木炭嗎?什麼時候算是燒成?為什麼最後要澆水?需要澆上幾天?」
江小河愣了,張口結舌。江楓句句都問在點子上,自然,也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江楓看到她這幅模樣,眼中的神采頓時消退了。淡淡地問了一句︰「哦,和炒茶一樣嗎?是並無把握的?恩?」
江小河垂頭喪氣地轉回了自己的小屋。錯過了背後江楓面上一閃而過的笑容。
第二日,江小河在村子里轉悠著散心,結果被盛滿青苔的各式籮筐逼得使上了輕功。蹦著來到大牛家門前,小花正忙碌地清洗著草絨青苔。
「小花,大牛在家嗎?」。江小河總是有些不甘心,想和大牛再交流交流。
「哦!小先生!大牛一早就被你師父喊走了!剛才回來拿了幾塊干餅和衣裳匆忙出去了,說得兩天才回來。好像是幫你師父做事去了。怎麼,你不知道嗎?」。
江小河看著小花疑惑的臉,再看著她手里端著的粗陶盆,猛然一拍腦袋,臉蛋抽搐了。她怎麼又不淡定了…活的又淺薄輕浮了….
粗陶碗和粗陶盆,還有盛放藥丸的陶瓶….可不都是燒的…
「哦!一時間忘記了。大牛是去最近的燒陶場了吧?」江小河試探一句。
「燒陶場?啊!肯定是的!大牛特意去喊了大山一起去的。大山的二舅就在陶場干活!哎?他們去哪做啥子?」
果然是江楓背後搞的鬼!有了辦法竟然也不和她說一聲,讓她郁悶了那麼久!一會見了他,挖苦死他!
「不知道啊!他們大人的事,又不和我說。哦,小花,這麼多草絨,你準備怎麼收拾啊?」江小河心有定計,立刻轉移了話題。
「唉,正準備曬干了備用。要是能吃就好了這麼多…」小花嘆口氣。
「啊!當然能吃了!外面有個地方,專門拿草絨做菜招待貴客呢!你們竟然沒吃過?!」
「真的?真的嗎?!」小花吃驚的眼楮,比江小河瞪的真實,瞪的圓溜多了。
「哦!我知道了!我師父每劑藥里都得放很多草絨,看來你們就是缺草絨里含的東西,才會大脖子的!如果早知道吃草絨,說不定就不會得大脖子病了!唉…怎麼說你們啊!唉…」江小河極為遺憾地搖頭,嘆息不已。
「吃草絨的那地方,從沒人大脖子嗎?…」小花得到肯定的答復,默默看了村子好半晌,才轉回頭認真地詢問︰「小先生,您能告訴我,草絨都怎麼做來吃嗎?恩,我們現在吃,和藥方沖不沖?」
當大牛和大山從外面回來,村子里的每家每戶都吃上了草絨餅,喝上了草絨鮮湯,曬上了鹽水草絨干…
江楓除了淡淡地表示,草絨與藥方不相沖,對小徒弟的所作所為保持沉默。待大牛一回來,立刻和年輕村民聚首商討燒窯之事,只是在村民們不舍得浪費時間,呆在窯廠掏出草絨餅吃時,他的嘴邊才會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眼神格外溫柔。
江小河充分利用村民們的敬畏心理,討來窯洞里的一塊自留地,緊挨著窯洞門邊。她是要試驗石灰石經過高溫煆燒,到底能不能成才。
江楓對于她的舉動,依舊是沉默以待,江小河直接當做是暗地里的支持。
對于如何面對江楓,她心里一直很矛盾著。
她在江楓面前囂張了沒幾天,就自個反應過來了。這種情緒純粹是小女孩的別扭情結,依仗的是對方的包容和無條件妥協。其實跟在男友面前無理取鬧、撒嬌耍潑差不多。
奇異的是江楓的態度。他雖然如今話極少,但其神情動作與那類男友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
例如江小河憤怒地指責他不顧她的感受,知道如何改進燒窯,竟也不和她說一聲,讓她獨自郁悶,江楓當時只是挑眉回了一句︰咱們在路上也經過好幾處窯廠啊!你沒注意到,也該用過陶碗、陶盆吧?
江小河想到此,嘴角忍不住又一次迸出笑意。她當時被那話氣著了,上前照著江楓胳膊上擰了一把,嘴里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哼!讓你壞!
當時回身她就忍不住自個笑了。因為她擰的時候,分明地感受到了江楓全身掩飾不住的愉悅。
江小河獨自樂了一會。想扭轉令她自個汗顏的小女孩情結的想法,完全被對現如今兩人之間微妙情緒的留戀所打敗。
她一直小心地把握著撒嬌耍潑的尺度,幾個月過去了,年節將近,兩人之間依然成功地維持著這種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