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破之堇年 卷一︰去年今日此門中 VIP卷 尾聲

作者 ︰ 小貓和蝴蝶

第一場雨後,桃花巷的桃花盡數盛放,天明時分,桃花打開朝南的窗子,陽光如水一般傾泄而進,步兒坐在銅鏡前,細細的翻看曹沖的來信,每一封的內容都令步兒由衷的微笑,此時的許昌,積雪應還未消融,想必是丞相告訴他江南已經春暖花開,桃紅柳綠吧!

手指如同魚兒一般穿行在黑發之中,步兒喜悅的將書信放進木匣之中,又小心翼翼的將避蟲的香木放在信上,珍而重之的放在妝台之上,伸手將小的木匣拉到面前打開,匣中是一對玉鐲,玉質溫潤細膩,這是曹丕送給自己的珠寶中,留下來的兩件首飾中的一件。

抬首看著銅鏡中的桃花,她全神貫注的為自己梳理發髻,心無旁鶩的模樣真真的可愛,自己自幼便沒有姐妹,與綠蘿和桃花一同長大,情份之上,已經如同姐妹,她們的家都在江東,自己遠嫁許昌,不忍她們離鄉背井,將桃花許給呂蒙,綠蘿許給甘寧的兒子,也算為她們找了一個好的歸宿。

細細察看手中的玉鐲,自己一直不喜曹丕,但他的眼光著實不錯,每一件首飾都精致異常,這對玉鐲就當作桃花和綠蘿的嫁妝吧!

「好了,」桃花將最後一支金釵插進髻中,後退一步,微笑著察看片刻,「小姐,這是我新近學會的發髻,你喜歡嗎?」。

喜笑顏開的打量自己,這發髻雖然梳法繁雜,但有一絲俗氣,看桃花那般的興奮,不忍說破,便微微一笑,取出一只玉鐲,「桃花,再過數月,你便要與呂蒙成親,這只玉鐲是我賀你的禮物……。」

「小姐,」桃花不知所措的接過玉鐲,「你已經送了一幢房屋給我,這玉鐲……。」

「這對玉鐲是曹丕送我的,」步兒微笑著站起身,「你和綠蘿自幼便跟隨我,咱們情同姐妹,來日我去了許昌,也給你們留個念想。」

說笑片刻,綠蘿捧著條案送餐點,步兒又將另一只玉鐲送給她,綠蘿自是興奮,戴在腕上與桃花品評,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袖中取出一個紅漆封好的竹筒,「小姐,這是今日晨間收到的,我看是丞相的封印,你說是不是丞相要和老爺訂下喜日?」

微微一笑,心中也覺得異樣,曹操與自己從未有過書信往來,雙方的溝通都在沖弟的信中,今日突然送一封信來,難道真的是要與爹爹定下成親的日期?

抬起首時,桃花和綠蘿都退了出去,步兒從發上取下一支金釵,細細挑開紅漆封印,薄如蟬翼的白絹,只白絹中間寫了字,步兒皺了皺眉,心中微覺不悅,雖說他是丞相,但待爹爹如此輕慢,不僅僅是辱了他,也輕視了自己,真真的著惱。

雖是如此,步兒仍然打開了白絹,一見絹上的字,便愣住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將絹巾捧在眼前,絹巾顫抖得如同秋風中斷翅的蝴蝶,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沖弟死了?是在說笑話吧!怎麼可能……。

這是什麼感覺呢?明明坐在椅中,卻覺得自己如同一堆爛泥,四周的一切都在晃動、扭曲,自己仿佛置身水底,透過水波眺望著岸上的景致,安靜,四周靜得听不見一切聲響,困囿在令人窒息的靜寂之中,明明心痛徹骨,卻沒有眼淚,明明應該悲痛欲絕,面上卻是虛弱的笑,就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麼。

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第一次覺得自己生無可戀,緩緩的站起身,卻不知自己要做什麼,許自己生下來,就是一個錯誤。

那般的無力,軟倒在上,爬都爬不起來,就那麼的伏在地上,眼中仍然沒有一點淚,就連心里的悲哀都那麼的虛假,是在懷疑嗎?應該是吧!如果沖弟改了心意,不想再娶自己,也不用編出這樣一個理由!

轉過首,妝台上的木人兒憨厚的笑著,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爬起,只覺得風從頭頂吹過,木人兒從妝台上跌落,就落在自己眼前,就這樣輕輕一跌,那堅固無比的木人兒竟然一分為二。

呆呆的凝視著裂為兩半的木人兒,是真的嗎?是天在告訴自己,沖弟的真的走了嗎?既然如此,那自己活著做什麼呢?他在那邊一定很寂寞吧!他一定在等待自己,既然這般,那麼就去陪他吧!期待了那麼多年,其實再想見,也並非難事。

雪亮的釵腳,打磨得光可鑒人,甚至看得清嘴角那絲淡淡的笑,發釵刺進手腕,卻不覺得痛,用力將手腕割開,血如潮涌,微笑換手,再一次用發釵在另一只手腕上那麼一割,好了,解月兌了吧!終是解月兌了,在不及覺得悲痛的那一刻解月兌,也是一種幸福。

似乎有人推開了房門,軟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隱約看見湖綠色的裙裾,漠然的閉上雙眸,眼前一片繁花似錦,湖水溫柔的拍打著堤岸,暖玉軒!回來了!終是回來了。

放下手中條案,轉過身,卻見孫權滿面淡笑的走了進來,綠蘿忙屈身行禮,「主公……。」

「步兒在嗎?」。一邊說,孫權一邊邁腿走向內室,看著綠蘿似乎想進屋稟報,忙笑道︰「不用通報了,我自去見她。」

注視著孫權走進內室,綠蘿轉過身,桃花捧著燕窩粥走了進來,綠蘿忙搖了搖手,示意桃花稍後再進內室,「主公進去……。」

話音未落,孫權神情慌張的換著步兒從內室跑了出來,待他跑到屋外,桃花和綠蘿才看見一地的血滴,那些血滴悠悠揚揚,從步兒垂落的腕間墮落,每一滴,都像紅色的眼淚。

睜開眼眸時,正看到魯肅關切的臉,他憔悴得仿佛一生都未好好睡過一般,「步兒,你終是醒了,你已經睡了四日了。」

身體如斷裂一般的疼痛,步兒呆呆的凝視著魯肅,魯肅淚如泉涌,「傻孩子,你為什麼這般想不開?沖兒不在了,你還有爹爹啊!」

是啊!想起來了,他不在了,他果真不在了,適才在夢中,似乎還看見他的笑臉,他站在暖玉軒的庭院之中,神態優雅,他微笑著向自己伸出手,卻將自己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難道他也不想自己死嗎?

心鈍鈍的痛,遲鈍得連自己都覺得異樣惱怒,「乖乖,爹爹接到消息,嚇得魂飛魄散,你若出事,你讓爹爹如何活得下去?」

溫暖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手上,那麼的暖,冰冷的心似乎也感到了眼淚的溫度,沒有了沖弟,自己還有爹爹,為了爹爹,此時也不能死吧!既然不能去陪沖弟,那麼到許昌去送送他吧!即使只是看一眼他的墳塋,也是莫大的安慰。

「爹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擠出兩個字,待魯肅俯,步兒一字一頓道︰「爹爹,我要去許昌,我想再見沖弟一眼,爹爹,送我去許昌。」

許昌?孫權滿面驚訝,他不明白步兒為何要做這般愚蠢的決定,曹操殺周不疑已是前車之鑒,此刻再去許昌,步兒不是自去送死嗎?

「步兒很堅定,」魯肅的語氣平緩,仿佛滿足步兒的要求天經地義一般,「所以我想送她……。」

「子敬,」孫權沉著面孔,顯得極為不悅,「你明明知道曹操殺了周不疑,你送步兒去許昌,你覺得你們還能回來嗎?」。

沉默了許久,魯肅淡然道︰「若曹操不放過我們,那就一同死吧!我總不忍看步兒為了曹沖傷害自己。」

真真的固執,孫權眼眸微動,「子敬,我猜步兒是自己到許昌送死的,你是想她生,還是想她死?」

不解的揚起眉,魯肅雙眸微微眯著,孫權淡笑道︰「子敬,若有生機,為何要尋死呢?步兒的性子你我都明白,只要你留在江東,無論如何她都會回來,以她的智慧,曹操要她死可不那麼容易。」

猶豫片刻,魯肅微笑著抬首,「既然主公這般說,那麼我就留在建業吧!只不過山迢水遠,我雖派淑兒與步兒同行,但他孤身,想必也不能保護步兒的周全,我已寫信給曹操,曹操應承派許褚到荊州接步兒,主公,我想請程普將軍送步兒過江。」

朝陽初升,初春的風帶著陽光的溫暖,步兒彎腰下轎,眯著眼楮仰望天空,天空蒼翠碧藍,一如當年離開許昌的那天清晨,魯淑扶著步兒上了船,返身看著站在碼頭上的魯肅,他微笑著輕輕搖手,卻始終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爹爹,一年,一年之後,步兒一定會回到爹爹膝下盡孝……。」

春風拉長了聲音,拉得長如絲線,在空中盤旋,織成一個繭,將自己困囿繭中,彎腰便要走進艙中,卻見孫權從遠處急急打馬趕來,步兒假意未見,彎腰走進艙中,他將爹爹留在建業,就是怕自己不回來吧!

「步兒,主公也來送你,」不明所以的魯淑站在艙外,「那一日我才到巷口,便看見主公抱著你飛奔而出,他抱著你跑了兩條街才找到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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