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坐在喜堂內,步兒又一次魂游天外,她覺得自己似乎活在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自己仿佛浮在空中在注視著自己,那般的冷靜,幾近于殘酷。
「夫人,」侍女扶起步兒,為她御去沉重的喜服和金冠,卻沒有拉下蓋頭,「主公還在接受眾人的道賀……。」
伸手將蓋頭拉下,一屋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我累了,我先睡了。」
眾人面面相覷,喜娘小心翼翼道︰「夫人,按照慣例,這蓋頭是要主公為夫人取下的。」
「我與主公自幼便相識,不取下蓋頭他也知道我是步兒,」一邊說,一邊站起身將發上的金、玉釵取下,「侍候我梳洗吧」
梳洗過後,步兒疲憊的躺下,侍女們放下帳幔,燭光透過帳幔暈成一片艷紅的光暈,金線串著玉片,是曹丕送給自己的嫁妝,若讓孫權知曉,想必又會覺得不悅,疲憊的想著,本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不承想頭剛剛落到枕上,立時便陷入了酣睡,
眼神清澈的走進洞房,卻詫異的看見帳幔低垂,侍女不安的注視著喜氣洋洋的孫權,「主公,夫人說累了,她先睡了。」
累了?不是累吧是又驚又懼,那麼繁瑣的禮儀,難怪步兒會這般疲憊,孫權微笑著揮手示意侍女侍候自己月兌下禮服,又細細梳洗,這才揮手摒退了侍女。
坐在榻邊細細端詳酣睡中的步兒,直到此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擁有了她,自相遇開始,便一直憧憬著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真的來了,自己會這般的恐懼,在沒有得到她之前,一意的想得到她,得到她之後,卻又開始害怕失去她,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
呆看了她良久,這才俯輕輕吻吻了她的額頭,那種觸感說不出的美妙,也令孫權相信自己並非是在夢中。
「主公……。」步兒睜開眼楮,神情迷茫,她想不起自己身處何處,看見孫權的那一剎那,有一絲恍神,「我……。」
「步兒,我已說過,從今日始,我們便是夫妻了,」孫權微微笑著,「不過沒關系,你慢慢的適應便好。」
「我餓了,」步兒緩緩起身,環顧四周,這才省起原來今日是自己大婚之時,情不自禁的想,若自己與沖弟成親,心情與此時有何不同,「忙亂了一日,只有晨間的燕窩粥裹月復。」
注視著步兒一點一點的將那碗稀粥飲下,她神情專注,仿佛除了那碗粥,這世上再旁的值得她關注,這般的愛她,那愛意在心中洶涌澎湃,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步兒,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在一個美夢之中……。」
微笑的注視著他,看他笑逐顏開的講述著他的心情,那麼的話,不知是否從他遇到自己開始便在心里積累,這許多年來,日積月累,只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能听他說完。
並肩躺在床上,步兒突然想笑,她覺得自己那般的可笑,由始至終,從未想過相伴今生的人會是孫權,也許在居巢遇到孫策和周瑜的那一刻,命運就已經注定自己和孫家會有糾纏不清的關系,只不過自己不願承認,這些年來,曲曲折折,最終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泌人的馨香令夢境的感覺更加強烈,孫權側過身,步兒閉著眼楮,仿佛已經陷入了酣睡,他緩緩的伸出手,模索著找到步兒的手,這才覺得,原來一切都是真實的,就算步兒是一陣風,自己也終于將風抓到了手上。
琴聲悠揚,彈琴的人卻緊皺著眉頭,趙雲坐在下首,閉目聆听,不知彈了多久,琴聲突然頓住,趙雲睜開眼眸,卻發現陽光已經透過竹簾,庭院中鳥兒歡快的鳴叫,那般的生機盎然,諸葛亮呆坐在琴幾後,低垂著首,不知在想什麼,趙雲不敢擾他,只是靜坐著注視著他。
「子龍,主公此時應該去了軍營,你就在此梳洗,我有事想找主公,」看他仍然靜坐在琴幾後,趙雲緩緩站起,心中猜測他此時去找劉備的用意,卻見他突然仰起首,面上滿是溫和的淡笑,這數月來的憂慮一掃而空,仿佛將魯小步從他心中摒棄了一般,心下暗喜,也許昨夜的煎熬終于令他大徹大悟,「子龍,雲長和翼德這幾日都應在營中吧」
「是,」趙雲從案幾後走出,活動著坐了一夜而有些僵硬的腿腳,「主公怕他們再鬧事,便下了嚴令,要他們留在營中侯命。」
梳洗完畢,匆匆用了早餐便護著諸葛亮去了軍營,在荊州不過半年功夫,也不知軍師變了什麼樣的法術招來那數千的兵勇,按照這樣的速度,也許三年不到,便可以與曹操和孫權抗衡。
走進營中,便看見張飛赤膊站在還未成形的攻城木前揮舞著斧頭,想身周圍了無數的木匠,想是正教工匠如此制做攻城車,難得他這般認真,看他揮了幾斧,將斧子放到一旁,「好了,你們就這樣揮斧。」
禁不住失笑,這些工匠如何能及得上他的力量?看他轉過身,展顏笑道︰「軍師,你今日到的這般早,適才哥哥還說一會兒要到府上去看你,正巧你便來了。」
「翼德,你也是帶兵的將軍了,怎還像軍士一般隨意?」諸葛亮的語氣親切而溫和,似乎自赤壁以來,他再未用這樣的語氣與關羽和張飛交談過,趙雲心中的喜悅逐漸放大,也許隨著魯小步的遠離,從前的軍師又回來了,「主公呢?我有要事要與主公相商。」
在大帳內坐下,劉備面上笑意盎然,「孔明,你今日來得這般早,可是有事要與我相商?」
「主公猜得不錯,」諸葛亮喝完一碟茶,面容沉靜,看不出悲喜,「孔明昨日心亂如麻,竟然未想到只要我們先發制人,孫權便不能對主公不利。」
大帳內眾人齊齊覺得驚訝,一齊聚精會神听諸葛亮緩聲道︰「雲長和翼德所派殺手,想必已經盡數落網,以周瑜的手段,他們應該已經供出主使之人,我想主公難免要因為負荊請罪到江東走一遭了。」
除劉備外,帳內眾人齊齊大驚失色,若此時劉備到荊州去,無異于送羊入虎口,諸葛亮面無表情的輕搖著羽扇,「主公,我想孫權看你如此誠心,定然不會怪責你,那麼你便可以亮出此次到江東的第二個目的。」
第二個?劉備揚起眉,「孔明,你莫非要將荊州交還給孫權?」
「當然不是,」諸葛亮爽朗的笑了,雖然他在笑,但笑聲里沒有一絲愉悅,「主公此次去江東,就是為了保住江東,甘夫人月前逝世,孫權的幼妹正當韶年,听聞也算是女中豪杰,正是主公的良配,所以,主公此次除了請罪之外,還要向孫權求親,」
求親?關羽和張飛對視一眼,關羽臥蠶眉聳動,「軍師,哥哥已經年近半百,听聞孫權的幼妹不足二十,孫權如何會應允?」
「孫權當然不會應允,」諸葛亮面上浮出一絲淡笑,隨即垂首看著手中不停轉動的羽扇,「可是有一個人會力勸他應下這門喜事。」
「誰?」眾人異口同聲,張飛大聲道︰「難道軍師要寫信給魯肅嗎?」。
「那個人便是周瑜大都督,」諸葛亮仍然垂著首,只听語氣,他仿佛是一只正要逗弄老鼠的貓兒,「他會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一個討回荊州的好機會。」
「既然周瑜意圖不軌,為什麼大哥還要去建業呢?」關羽的聲音明顯冷了下來,「難道軍師是要大哥去送死嗎?」。
一時間冷了場,諸葛亮冷冷的抬首看了看關羽,又一言不發的垂下首,劉備滿面憤怒,「雲長,軍師神機妙算,我們凡夫俗子,你我如何知曉?」
喝退了關羽,劉備轉首對諸葛亮笑道︰「軍師,請勿怪責雲飛,你請繼續說。」
「主公,只要你與孫權聯姻,他必不好意思再向你討要荊州,如此一來,咱們至少有五年的功夫可以休養生息,」諸葛亮面上帶著淡笑,語氣卻很冷淡,「而五年之後,主公的勢力已經能和曹操和孫權抗衡,主公,你今日的委曲求全,就是為了來日能與曹操、孫權一爭短長。」
這才恍然大悟,張飛一拍自己的頭,「又誤會軍師,軍師,你這般聰明,難怪我和二哥猜不到你的心思,你說若你的聰明能分一點兒給我和二哥,那該有多好。」
眾人相視而笑,諸葛亮神情始終冷淡,向劉備告辭走出軍營,一言沉默不語的趙雲才輕聲道︰「軍師,你要主公去建業,不僅僅是一石二鳥吧」
「是,」諸葛亮也不隱瞞,微笑著轉過身,直到此時,趙雲才從她眼中看到了愉悅,「除了適才說的兩個目的之外,我要主公去建業,也是要孫權感受到切膚之痛。」
注視著車內平靜的諸葛亮,他仿佛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可是趙雲卻隱約感覺到,他將那錐心的痛隱藏在心里,任由它們在心里一點一點的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