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謀傾天下 正文 舊事重提欲語還休(三)

作者 ︰ 傅璟雯

第一百零八章

始慶殿上,君臣同樂,其樂融融。

歷史是何其的相似。多年以前,我也是坐在這座宮殿里,看著北朔使團來訪。只不過,彼時,我是懦弱無能的七公主,只能坐在最靠近門邊的位置上,遠遠地看著錦衣華服的人熱絡的商談;此時,我是執掌鳳印的**統帥,代替稱病不出的純穎皇後,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接待使者。但是可笑的是,這次的使者依然是北朔岐王聞人成,還有坐在他旁邊身著紫紅色錦袍儼然男裝打扮的貞蘭公主。

記憶與三年前的重疊交加,在我的腦海里生成一種奇怪的幻想,父皇依然坐在那里,依然面色紅潤……

「謹德!」三皇兄略帶責怪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索,我猛然間回過神來,才知道今日我已然成為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皇兄,」我側過臉,歉疚的笑笑,「我走神了。」

「很累嗎?」。三皇兄湊過來,關切的囑咐,「再堅持一會,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我沒事,」我端起一杯酒,輕輕的抿著,擋住我和三皇兄之間的對話,「只是想到了父皇……皇兄放心,今日是大場面,謹德不會給大株丟臉的。」

本來,這樣的場合是應該由純穎皇後鐘瑩玉陪伴在三皇兄身邊的,但是鐘瑩玉太不爭氣,一直到現在也沒有一點皇後的樣子,如果不是我在宮里撐著,估計一個尋常的尚宮都可以將她算計了去,平日里依舊是一副楚楚動人的嬌俏佳人模樣,只會讓人心生愛憐,但是絕對沒有誰會對她有敬重之情。

北朔使團來訪,本是極為重大的事情,再加上前一段時間的戰事,雖然現在已經平靜了下來,但是滕州懸而未決,雖然玄甲軍最終將城印交還給了慕容海辰,也撤了兵,但是滕州卻依然不平靜。

滕州北面,玄甲軍撤兵之後,北朔又派來了一支常規的衛隊,名義上是衛戍汶州青州,但是那軍隊無論是從人數上還是裝備上都不和規矩,怎麼看都不是一般的衛戍軍,雖然不及玄甲軍,但也應該是北朔的精銳了,而且是從北朔的京都甫京直接抽調過來的。甫京的軍隊都是皇帝的親信,除了京畿衛由太子節制之外,都只听從皇帝一人的命令,聯想到北朔**和睿王黨日趨激烈的爭斗,這其中的關系就很微妙了。

而滕州也不省心。

慕容海辰的了城印,也依照我們之前的約定宣誓效忠大株,效忠楊氏,但是沒有歸還鹽鐵和鑄幣大權,直到現在也不曾到平都覲見,已經是不合禮儀的了。我和慕容海辰暗中通信,他一直說北朔嚴密的監視滕州,不知道是什麼用意,他不敢貿然離開。但是我經過靈教的調查,好像還真是有這樣的事情,卻總是在關鍵點似是而非,半點也判斷不出他話中的真假。

為了以防萬一,莊誠派英宏領著一支精銳,也在滕州以南的荒原上駐扎,形成了南北雙方隔著滕州相互對峙的形勢。其實慕容海辰說出的話,無論有多離譜,南株北朔雖然擁兵而立,卻只能觀望,但根本不敢反駁,生怕一點閃失便會將滕州這塊肥肉送到對方嘴里。而此時的滕州,已經完全自治,除了名義上還在南株之內,已經沒有一點是屬于大株的。

偏偏在這個時候,北朔派出使團來祝賀熙德帝大婚,讓人不浮想聯翩都難。

這種時候,鐘瑩玉絕對不能出現,不然豈不是讓南株被人輕看了去?

所以我堅持讓純穎皇後稱病不出,自己以執掌鳳印的長公主身份代她出席北朔使團的接風宴。

這確實是一場無聊透頂的宴會。

我一邊心不在焉的應付著一些大臣和使臣的問候和敬酒,端足了長公主的架子,一邊偷偷的打量坐在三皇兄下首的聞人成。

聞人成和三年前沒有什麼差別,依舊是俊美飄逸,即便是身著朝服,也難掩身上那股謫仙一般的氣質,很容易就很旁邊那一群紫色的北朔朝臣區分開來。但是仔細看,還是能夠發現他眉宇之間有些不同,不似當年不染凡塵的清俊,倒是平添了一份成熟。他就那麼坐在那里,任憑周圍充斥著歡笑和喧鬧,笑的輕柔和煦,仿佛這始慶殿中的浮華都不在他眼里。

他好像感覺到了我的注視,轉過頭來看我,挑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笑了。我也沒有避諱,端起手上的酒杯舉了舉,頷首回禮。他笑的更大了,好看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興致勃勃的樣子,隨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還禮貌的向我的方向傾斜了杯子,示意他全部飲進。我也不好拒絕,只能也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學著他的樣子亮出了杯底。

宴會還在繼續,數不清的歌舞流水似的走過始慶殿,宴會上的人都在笑,但是氣氛卻越來越詭異。

北朔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直到現在,聞人成一直宣稱他們是來為熙德帝送上賀禮,鞏固姻親之誼。但是謹妍都已經死了,即便她不死也已經被廢,與北朔太子的婚約自動取消,這姻親之誼早就名存實亡,北朔卻還要做出這種樣子,到底有什麼企圖?

但是話說回來,當初我們利用玄甲軍和滕州對立,也就是找的姻親之誼這個借口,事到如今大株也不能拒絕,不然豈不是在打自己的臉?

可是無論是三皇兄還是大株朝臣,在朝堂上經歷了無數次的爭論和太極殿內數不清的小範圍會議,我們依然猜不透他們的目的。所以,只能一切都按照規矩,不失禮儀的接待北朔使團。

然而我心里卻有別的疑問。

聞人成和流光到底是什麼關系?

當年,我在如意巷發現了流光的企圖,第二日聞人成就在大殿上求親,將我和三皇兄打的措手不及,必然不是巧合。可是聞人成的立場一直都是站在睿王一邊的,聞人成倓絕不可能讓他知曉自己的身份。那寧錫已經發現北朔求親企圖的消息是怎麼傳到聞人成那里的呢?流光到底在北朔扮演的一種什麼樣的角色?

無數的問號在我心里堆積,糾纏,卻找不到突破的地方……

宴會終于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我雖然對這種形式上的東西感到無比的厭煩,但是還是依照禮儀領著北朔的使團前去安置。

三皇兄登基日淺,**里只有純穎皇後一個,父皇的妃嬪也只剩下幾個有子嗣的,宮里很是空曠,而北朔又是以姻親知名來賀祝,所以我就安排了聞人成和貞蘭公主住在內苑,只讓使臣去了行館安置。

其實,我這樣做,也是存了心思的。不過顯然,聞人成很清楚我的想法,所以當我提出讓他和貞蘭跟著我走的時候,他很爽快的躬身行禮,連稱,「恭敬不如從命。」

我們穿過御花園,一路就快要走到我為他們準備的煙霞殿,一路上都很平靜,但是就在我正要走進煙霞殿的時候,貞蘭卻突然驚叫起來,「哎呀!我的鐲子不見了!」

我忙回過頭去,關切的詢問,「公主莫急,仔細想想可是帶出來了?」

「我記得清楚,晚宴的時候還是帶著的!」貞蘭一臉的焦急,「這鐲子可是父皇在我並笈時賜的,萬一沒了錢財是小,罪犯欺君是大!」

「你先別急,」聞人成輕柔的安慰道,「再想想,最後見到那鐲子是什麼時候?」

貞蘭這才冷靜下來,側頭想了一會,「我出始慶殿的時候還帶著的,那時候還覺得那金子凍手……可是剛剛……」

「既然出始慶殿的時候還在,八成就是掉在路上了,」我走上前,緩聲道,「這一路甚為平穩,走的都是青石板鋪就的宮道,公主的鐲子又恰是金質的,若是掉在地上後面的奴才必然知曉。但是一路上都不見有人通報,想必就是掉在御花園了。那里都是便道,真是掉下了東西也是可能的。」

「這……」貞蘭的臉色微紅,估計是有些心急,「這麼晚了,又這麼黑……」

「公主莫急。」我示意劉桂上前,「這是宮中的大太監總管,讓他多另幾個人去找找,那御花園地方不大,應該不難找的。」

「好!」貞蘭很爽快的答應,但是瞬間又醒悟過來什麼似的,「可是你們也沒有見過我的東西,怎麼找呢?」

「這……」我也是一愣。

「算了!」貞蘭公主很豪爽的一揮手,「不用麻煩了,本宮親自去一趟吧!」

「這……」我有些愧疚的笑笑,「這,二位是貴客,太過失禮了……」

「長公主殿下,」聞人成適時出現,輕語緩解了我的困境,「此事本是皇妹之過,今日天色已晚,若是繪制圖樣難免要拖到明日,太過勞煩了,我們心里也過意不去。況且南株北朔本是姻親,事從權宜就讓貞蘭和劉公公一起走一趟也無不可。長公主不必在意。」

「那就謝過殿諒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再堅持,就找過來劉桂,「好好照看貞蘭公主,務必將公主的東西尋到了再回來。本宮與岐王殿下在這里等你們。」

「是,奴才遵命。」劉桂領了命令就很快的召集了太監宮女往御花園的方向走了,貞蘭看了她的七哥一眼,有一些詢問的意思。聞人成微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貞蘭就轉身跟著劉桂走了。

煙霞殿外就只剩下了我和惠英,面對著聞人成和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小太監。

聞人成沖著我笑了,好像故人重逢,我也笑了,很是溫和。

「岐王殿下,」我指著煙霞殿外的一處小亭子,「站在這里太累了,去那里歇一下,如何?」

「也好,」聞人成點頭稱是,「天色已晚,貞蘭估計要找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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