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四哥最近可有什麼不適?」我一邊診脈,一邊認真的詢問。
「經脈絮亂,無力,胸悶。」聞人成倓回答的很耐心,一副對我異常信任的樣子。
「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毒嗎?」。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問了。
「附子湯。」聞人成倓很平靜,「傷人一千自損三百的附子湯,如果不是有幸,我還真的以為這種東西失傳了呢。」
「你除了曾經強行運功試圖逼出毒素,還做過什麼嘗試?」
「空林一直在用藥,但是藥理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空林兄,」我轉過頭,「可否借空林兄的藥方一用?」
歐陽景瀾被我打中了月復部,雖然不是要害,但是疼的厲害,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一只手依然捂住肚子上。歐陽景瀾非常的不信任我,從我開始給聞人成倓診脈他就一刻不停的盯著我的手,生怕我借機下毒似的。听到我提出要看藥方,歐陽景瀾有些不願,但還是起身從桌子上拿起一張紙,遞給我。
「空林兄果真醫術高超,」我一邊看著一邊說,「即便是律明開,估計也就是這幾味藥了。」
「賢弟客氣」歐陽景瀾冷笑一聲,「若是我藥方無誤,為何殿下至今未愈?」
「空林兄的藥方沒有問題,」我微笑著解釋道,「只是煎藥的時候有問題,這藥材入水是時間不同,藥效也就不同。」說罷,我走到桌子旁邊,隨便拿起一支筆,在藥方上標了幾個數字,轉手遞給雲香,「還要勞煩雲香姐姐去煎一碗藥,冷水下鍋,等水沸開之後按照我的排序每隔一刻鐘下一次藥。」
雲香已經被惠英放開,但是還是不甘心的狠狠瞪著我,「我憑什麼听你的?萬一這是毒藥呢?」
「雲香姐姐這話說得」我笑著解釋,「這藥方是歐陽先生寫的,我一個字都沒有改。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歐陽先生?」
「雲香」雲香還想強辯,但是聞人成倓出聲制止了她,「雲香,去按照她說得做。」
雲香看了看我有看了看聞人成倓,最後還是一把拽過藥方,冷聲道,「我是听從殿下的吩咐,不是你的」
「姐姐怎麼說都好,」我並不生氣,「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雲香被我氣極了,指著我不知要說什麼好。
「雲香」聞人成倓再一次開口,聲音已經帶上了責備的味道,「還不快去?」
雲香最後瞪了我一眼,氣哼哼的轉身出去了。
我微笑著目送雲香,回頭又坐回聞人成倓身邊,特別溫柔的替他扶了扶枕頭,「這附子湯之毒是由一個人服下六種毒草,讓六種毒素在血液中混合,再以血入藥,配合其他六種毒蟲之毒熬制而成。本來不難解,但是六種毒草和毒蟲並不固定,全憑下毒者的心情,所以毒性也就變化多端,解起來也就麻煩些。但是……」我回過頭,看著歐陽景瀾,「但是空林兄醫術果真高超,竟然在不知道附子湯配方的情況下開出了完全正確的藥方,委實讓律明佩服」
「呵呵……」歐陽景瀾冷然笑道,「即便推測出附子湯配方有如何,六種毒草六種毒蟲,不同的順序就有不同的解藥,還不是解不了?」
「空林兄此言差矣」我微笑著擺手,「只要推測出配方,總共也不過上千種變化,總有一天可以試出正確的順序。但是江湖人傳言中的附子湯非下毒者不能解,卻不是這個原因。」
「哦?明兒不妨說說看。」聞人成倓溫和的笑著,不同于以往,他這次眉眼里面都帶著暖暖的笑意,好像是發自真心的。
「附子湯解毒,必須要施毒者的毒血做藥引,否則無解。」我臉對著聞人成倓的方向,但是眼楮卻看著歐陽景瀾,「空林兄早知道了吧?只是苦于找不到施毒者,所以只能勉強用藥物維持。可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的藥方只能維持一半的內力,而且每隔一月毒性都要發做一次,經脈逆轉,痛苦不堪,還一次比一次重。」
「明兒所料不錯,」聞人成倓點頭,「確實如此。只是不知明兒可有破解之法?」
「當然有」我伸手給聞人成倓掖了掖被子,「我這不就是來給四哥解毒的麼?」
「你有那麼好心?」歐陽景瀾輕蔑的一笑,「你若是想解毒,當初就不會費盡心機去下毒了。更何況……」他話鋒一轉,語氣更加冰冷,「靈教寧錫為人謹慎,既然打定主意要廢掉殿下的武功,又怎會為我們留下活路?那以毒入血的藥人,怕是已經不在人間了吧」
「空林兄這就說錯了」我站起來走到他旁邊,「靈教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是也不會濫殺無辜,這藥人,自然也是活的好好的。」說罷,我輕輕的挽起了自己的左袖,露出左臂上一寸的肌膚伸到他面前。
歐陽景瀾瞬間變色,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你居然……」
「空林兄很驚訝嗎?」。我鎮定的整理好衣服,「藥人服下六種毒草,六種毒素陰陽不同,相互沖撞,會在左臂上形成一個淡紅色的暗痕,空林兄博聞強識,應該不用律明再作解釋了吧?」
「你……」歐陽景瀾很艱難的接受了我竟然用自殘的方式給聞人成倓下毒的事實,不解的看著我,「你為何……」
「或許我就是……」我轉了轉眼楮,半開玩笑的說,「或許我看上你們殿下了呢,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和他生死相隨?」
「你……」歐陽景瀾一時語塞,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明兒是忌憚空林高超的醫術,知道簡單的毒下了也白下,」聞人成倓半閉著眼楮,不只是對我說還是對歐陽景瀾解釋,「當日滕州形勢不明,明兒不敢擅自動我,但是又不甘心放虎歸山,所以就想出了這招來廢掉我的武功。但是那碗藥我並沒有喝完,所以還有救。至于明兒用自己來做藥人,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她忌憚流光的勢力,知道如果是靈教其他人下毒勢必會被流光找到,假設下毒過程中有任何意外,最後還是達不到目的。那麼用她自己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明兒曾經服下紅草,雲香為了牽制她還曾給她的茶水里下過舌蘭草,血液中本來就已經有了兩種至毒毒草的毒性,再隨便找四種就可以了。而且……」聞人成倓突然睜開眼楮,看向我的方向,剛剛的溫和已經褪去,目光如利劍般寒冷刺骨,「而且任是誰也想不到,堂堂的靈教掌教居然會自傷其身給我下毒,這樣一來,附子湯就真的是除了她自己之外,無人可解即便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流光也會因為附子湯的緣故不敢對她怎樣。」
「精闢」我拍手笑道,「知我者莫若四哥也」
「能得明兒如此作為,只為給我下毒,真是我的榮幸呢」聞人成倓已經斂去了笑意,神色冷峻的可怕。
我還想說什麼,但是雲香的腳步聲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殿下,」雲香端著藥碗直接越過了我坐到聞人成倓床邊,「藥煎好了。」
我冷笑,直接坐到了歐陽景瀾旁邊,也不阻攔,只是靜靜的看著。
「賢弟,」歐陽景瀾站起來,對著我一揖,「還請賢弟,為殿下解毒。」
「歐陽先生」雲香放下藥碗,走過來大聲說,「先生怎麼可以去求她殿下中毒,武功幾乎被廢,就是她做的手腳」
我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的看著雲香。
「賢弟……」歐陽景瀾頓了頓,放緩了語氣,「彼時你我為夙敵,你死我活再正常不過,賢弟的做法並無不妥。但是今日,賢弟已然是寧王府的人,無論願意與否都和我們站到了一條船上,彼此之間唇亡齒寒。賢弟是聰明人,該如何做,相信賢弟已有決斷。」
「空林兄嚴重了」我站起來回了一禮,「律明既然今日至此,便是願與二位誠心相待。誠如空林兄所言,現如今無論誰是誰非,你我都已是一條船上的人,自然相互維護,相互信任,不在話下。」
說罷,我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把刻刀,在左腕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我徑直走到聞人成倓床頭,將手抬到藥碗上方,看著血一滴一滴的滴入。
「此藥需連服三日,每日辰時、午時、酉時各一次,方可見效。但是服藥一月之內不可運力,否則前功盡棄,經脈盡斷。」我接過惠英遞上的手絹擦了擦手,「這幾日空林兄得多費心些,需要隨時備著藥物調理。」
「我明白,」歐陽景瀾點頭,無論是神色還是語氣都已經變得溫和,「藥煎好了還要勞煩賢弟。」
「這個自然,」我笑著應允,「我不方便呆在這里,但是我今日送來的碗有好多呢,等殿下吃掉了碗里的東西,就派人給我送過去吧」
「賢弟居然早有準備」歐陽景瀾十分高興,已經不再敵視我了,「賢弟果真聰穎」
「歐陽先生」雲香卻已然對我狠狠的,「你怎麼能听她的話」
「雲香……」歐陽景瀾想要解釋,但是被我打斷了。
「雲香姐姐,」我笑著走向她,「這藥呢,是給你們殿下配的,喝與不喝,都是你們殿下的決定,姐姐就不用管了吧」
「殿下」雲香沖到聞人成倓面前,「殿下你不能喝,誰知道她有什麼目的」
但是聞人成倓好像沒有听見雲香說話,只是一直看著我,墨色的瞳仁里暗潮洶涌,卻無法辨別是什麼情緒。良久,聞人成倓坐直身子,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殿下」雲香驚呼。
但是聞人成倓恍若未聞,只是將碗底朝下,示意給我看。
我略略低頭,不禁嘴角上翹,心里說不出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