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討厭小孩子。
小孩子什麼都不會干，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別人照顧，除了哭著找娘之外就只會添亂。
其實我更願意去殺人越貨，也好過讓我對著一個未滿十歲小孩子
「縴雪太柔弱了，亙語不能總跟著她，」聞人成倓的原話是這樣說的，「亙語已經不小了，在這樣下去將來一點血性都沒有，那可是不行。」
其實我對他的這個要求很……
「為什麼？」我驚訝極了，「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讓閔湘湘去照顧亙語呢？她不是更有資格麼？
「因為你合適，」聞人成倓說的理所當然，「你本來就應該是亙語的母親。」
「你有沒有想過縴雪？」
記憶中，那個始終低著頭的嬌弱女子，對我的恐懼不就源于害怕我將他的兒子奪走嗎？侍妾本來就沒有資格養育孩子，如果是男孩就更是應該交給正妻去教養。縴雪每一次見到我，都盡量將亙語摟住，生怕我看上了這個孩子。
「所以要交給你，縴雪才放心。」聞人成倓完全不覺得這樣對不起縴雪，「慕容海辰當初也不過就是一個被慕容家拋棄的人，若不是你估計早就不知道是那里的孤魂野鬼了。可是現在呢？現在看看滕州的情況就知道了，你可是慧眼識珠。」
「慕容海辰自小身世淒苦，所見所聞和王府的世子自然不同，」他分明就是嘲諷我收養了一匹白眼狼，我不禁有些生氣，「慕容海辰本身就聰明，能夠鑽了南北兩方的空子也不是我教導的功勞」
「你怎知亙語不夠聰明？」他歪著頭看我，很耐心的解釋，「亙語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無用，他只是被縴雪保護的太好了。若是有人能夠用心教導，假以時日必然大有可為。」
于是，第二天縴雪就帶著亙語到我的房門前請安來了。
我見到縴雪的時候，她的眼楮已經完全的腫起來了，紅紅的讓我看都不忍心看。
「請……請……公主……」縴雪一進來就直接跪倒在地，說出的話也不連利，「公主……您……」
我哪里見過這樣的情況，只能向一邊的惠英求助。
惠英趕快上前，連哄帶騙的把縴雪扶起來，而縴雪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歪斜著身子，不停的抽噎。
「你……」我很同情縴雪，也很為難，可是不知道要說什麼，「縴雪，其實這也不是……」
「公主，縴雪明白的……」縴雪啜泣著打斷了我，「縴雪明白的……公主不必為難，縴雪只是……只是……舍不得……」
縴雪放開了惠英的攙扶，將跪在地上的亙語拉起來帶到我面前，帶著乞求說，「亙語雖……奴婢也照顧了他這麼些年，終究是有些感情的……奴婢自知身份……不能，不能……」縴雪說到最後終于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重重的幾乎是撲到在我腳下，大聲的乞求，「奴婢只是……舍不得……請公主不要因此記恨亙語……」
「你放心，你放心……」我趕緊讓惠英去攙扶她，但是縴雪出奇的固執，跪在那里死活不起來。
「公主，亙語就交給您了……請您……請您，一定要照顧好他」
「這是哪里的話呢」我不得已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這是自然的。既然……既然這是你們……這是殿下的吩咐，那我肯定會善待他的。」我安慰道，一邊扶起來她，「你放心，我雖然沒有孩子，但是我理解你的心思。亙語只是白天跟著我，晚上你還是會見到他的。」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我手上，灼熱的讓我更加不自在，「你……不用這樣，我……會……會照顧好他的。」
縴雪終于點點頭，擦了眼淚，這才將亙語推到我面前，「公主，奴婢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但是……還是……擺月兌您了」說罷，她彎下腰，低聲敦促亙語，「來，語兒，給公主請安。」
亙語倒是很听話，也沒有和他娘一樣哭哭啼啼，而是很利索的跪下，給我磕了一個頭，「孩兒叩見母妃。」
我不禁抽了抽嘴角，母妃，怎麼听都別扭……
「起來吧。」我坐回座位上，稍稍嚴肅了一些，「以後不用每次都行跪拜大禮，只有請安就好。」
「謝母妃。」縴雪急忙過去扶他，但是亙語卻先一步自己站了起來，依舊恭敬的低著頭。
「你不用叫我母妃，」亙語始終恭敬有禮並沒有哭鬧倒是讓我印象不錯，但是他那聲「母妃」卻讓我說不出的難受，于是我想了想，「你的生母還是縴雪夫人，你叫我……公主吧。」
「是，公主。」亙語很听話，聲音也很平靜，竟有些老成的味道，「語兒明白。」
亙語抬起頭，我這才看清楚他的樣子。
亙語是個挺漂亮的小孩子，不算很白但是虎頭虎腦挺可愛的。他不像我所見到的其他小孩那樣，而是很恭敬，很……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只是覺得他有些太恭敬了，也太冷靜了，面臨和母親的分別也沒有絲毫的不願，好像很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變化。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見識，知道無可改變就順應自然，我不禁在心里有些贊賞。或許他真的就是第二個慕容海辰呢？
不錯啊，聞人成倓，看不出你也是個伯樂呢
于是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亙語每天辰時來和園給我請安，晚飯後依舊回縴雪的房間休息，整個白天的時間都是和我在一起。
父皇和母親生我的時候已經很大年齡了，我無論走到哪里都是最小的，在宮里如此，靈教如此，到了北朔也是如此，就連北朔最小的公主貞蘭也比我大一歲。所以從來沒有和小孩子相處過，開始的時候有些忐忑。總是想著萬一亙語跟我使小孩子脾氣，哭鬧打滾可要如何是好？
不過事實證明我多慮了，亙語特別听話。
我從小就沒有教習女官，開始是母親教我，後來是三皇兄。而且靈教的人都憐惜我，也插著空教我一些各自的絕活，例如龐伯伯的琴藝和白伯伯開鎖的功夫。但是終究不成體系，學的東西多而雜，可謂行行精通樣樣稀松。
現在輪到我教亙語了，雖然我頗是下了一番苦心，但是總也掌握不好要怎麼教他，總是想著讓他多學一點東西，好像這樣就能補充我小時候吃的虧似的。
亙語可就吃了苦。
自從我開始教他，他的時間就被排的滿滿的，從早到晚沒有一刻是閑著的。但是亙語從來沒有一句不滿，就連一個稍微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我讓他干什麼他就干什麼，而且都極認真。
不得不承認，亙語和慕容海辰一樣聰明，或者比他要更聰明一些。亙語學東西很快，本來他從小跟著縴雪也沒有什麼人好好教導他，都快十歲了也沒有把一本《詩經》上的字認全。但是我給他講解的時候他都听得很認真，不到一個月就能夠自己看完這本書了。而且，亙語的身體柔軟，即便之前一點武功底子都沒有依然比天生僵硬的我要好。所以我讓他去練了一個月的基本功之後，竟然也能夠使幾招還挺像樣的劍式。
其實我在北朔的這段時間是挺無聊的，靈教不敢聯系的太勤，寧王府的人雖然在熟悉中，但是到底還沒有開始動手，外面的產業也只是準備階段。而且寧王府里有雲香，還有閔湘湘我都不想見，只有每天呆在和園。可是我也不會針線，只能每天抄書練字，把我之前想看的書都抄了一遍，順便將聞人成倓的字跡模仿到了幾可亂真的地步。
不過亙語的出現讓我被迫變得忙碌起來。
對我來說，中秋節之後的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很平靜。
對靈教來說也是如此。聞人成倓很守信，歐陽景瀾真的親自去了一趟平都，將中毒不深的莊誠救了下來。我收到龐伯伯的密報的時候有些驚訝，因為汝王進京，玄甲軍是歐陽景瀾在臨時監管，沒有听說他因故離職……
但是對于北朔來說，這一個月就不怎麼平靜了。不，應該說是風起雲涌。
廣安長公主在路上受到西疆的襲擊，幸虧汝王成偲恰巧追擊漠南部落游勇，順手救下了公主，而且一番拷問之後確定了負責護送公主的秦姓統領里通外敵，汝王不敢自作主張，于是押解秦統領進京面聖。有人試圖破壞南北聯姻，挑起戰亂，咸樂帝震怒，下令徹查。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秦統領突發疾病，死于天牢，並未招供出幕後主使。
秦統領是睿王遠親，而且根據漠北奏報，本已歸順的匈奴漠南部落蠢蠢欲動，數次出兵挑釁邊境，而睿王生母又是漠南部落的公主，于是睿王自動避嫌，不參與此事的調查。而太子成侃前段時間也因為國舅爺的案子被罰，也不能負責審理。
所以汝王成偲臨危受命，暫時留京徹查此事。
汝王自小從軍，出了名的冷漠無情，手段雷厲風行，很快把涉及此事的人給翻了個底朝天。秦氏出身華族，牽連甚廣，于是經歷了一審二審再審，從大理寺到御使院，歷經三司推審，最後居然調集了刑部和中樞院會審，才最終定案。
秦氏青州一支被誅，與秦氏相親厚的氏族沈氏閔氏莫氏魏氏也因包庇而獲罪，族中數人被判流放。負責北部邊境貿易的睿王難以幸免，罰奉半年。而河源谷地無故出現的西疆亂黨，修水渠時一直負責這一帶安全防護的太子再次被罰，于太廟前跪立一日，悔過自新。
風頭正盛的睿王黨，一下子就被鎮壓了。甫京的大多華族也受到牽連，一時間緩不過勁來，所以連帶著深受華族支持的太子也不好過，可是他偏偏一點話都說不上。于是，甫京的這一月，過的煙雲慘淡，氏族勢力大大折損。
但是有個人，卻在這時突然出現，他就是顧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