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雲香向我請安的時候依舊很恭順,看不出什麼不一樣。
她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其實我挺佩服聞人成倓的忍耐力,居然能夠撐到這個時候。
我的醫術很差勁,我自己也清楚。本來我就不覺得學醫對我有什麼用處,所以一開始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用毒上面,不過精力有限,毒術到也可以自保,但是和海柔姐姐相比就差了一個檔次,至于這醫術……我只能說,不會把人醫死。
圍獵的第六日晚上,睿王的營帳受到了刺客的襲擊,負責當夜值守的岐王成帶著人在外面搜查了大半夜,弄得我和聞人成倓一夜都沒敢睡,更別說讓雲香或者其他人過來幫忙了。聞人成倓的傷口被我糊弄的縫合了一下,第二天早上還去比箭,傷口開裂流血之多,即便是我故意讓成偲劃傷手臂也差點掩飾不住。但是他挺堅強,一聲沒坑,中午的時候也就是讓我把裂開的地方補了補,下午又去參加了一個長槍的比試,馬馬虎虎的得了第三,位列睿王成倬和汝王成偲之後。可是他倒霉的傷口因而再度開裂,血流不止。
我沒辦法了,讓惠英去叫雲香給寧王殿下送一套衣服。
雲香多聰明啊在衣服里包裹了專業的用具和藥材,很快趕過來。
當雲香看到聞人成倓駭人的傷口,以及我縫的亂七八糟的針腳的時候,幾乎要哭出來。
「雲香姐姐……」我也知道,聞人成倓的傷口流血不止,我縫的太亂也是一部分原因,所以心里挺不好意思的,訕笑著問道,「姐姐,您看,我能幫上什麼忙不?」
「公主金尊玉貴,那里用得著干這種粗活」雲香抬起頭來,目光銳利,把我嚇得倒退一步,「公主,這伙計粗鄙的很,就不勞公主費心了」
「雲香」聞人成倓低聲輕呼,「沒事的,比這還重的傷也受過,不是什麼大事,你別擔心。」
「殿下」雲香轉過頭去,指尖輕輕似乎想要觸及他的傷口,但是估計怕弄疼他所以停在是傷口上方,「這……」雲香的聲音已經哽咽了,「這……按道理是……要拆了重縫的……可是……針線都長住了……」
「可以的,可以的,」我趕忙從錦囊里拿出一個很小巧的剪子,討好似的遞給雲香,「這個剪子很小,但很鋒利,就是專門用來拆線的。」
雲香猛然抬起頭,紅紅的眼楮里透出一股殺氣,「公主您辛苦了這點小事就不勞公主費心了」
我被嚇的不敢動了,很歉疚的看了雲香一眼,尷尬的說,「那個……我……」我指指門的方向,「我……去外面……放風。」
「站住」我剛要往出走就被聞人成倓叫住,「這里是你的營帳,更何況現在外面的人都認為是你受傷,我在照顧,你出去算什麼?」
「哦……」我不好意思的停下了,「那……我到外面去等著……你們,慢慢縫……」
我的營帳分為里外兩個隔間,相互獨立。本來亙語是睡在外面的,但是我受傷了所以他就被惠英接到了和雲香福頭一起的營帳里面休息。
外間很大,當著風口,塞北的秋風比較硬,況且我又因為要掩護聞人成倓早早就換好了單薄的寢衣,被冷風吹的瑟瑟發抖。一邊听著里間斷斷續續傳來的雲香低聲抽噎和聞人成倓若有若無的安慰聲,心里覺得悲涼極了。我也受傷了呀,傷口也不小,還是我自己縫的針,怎麼就沒有人來安慰我一下呢
雲香縫了好久,直到我幾乎被凍得失去了知覺,她終于慢吞吞的從里面出來了。
「雲香姐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放棄,「姐姐……有什麼要交代的?」
「也沒有什麼,」雲香的語氣很生硬,「里面有藥,每日三次,我如果不方便過來就麻煩公主涂上,還有,不能著水,不能吃生冷……」
「雲香姐姐,」我被凍得牙齒都開始打顫,耐不住打斷了她,「我也受過傷,這些都知道,只是不知有沒有特別的禁忌?」
「若是公主不再盡心親自服侍,應該就沒有別的禁忌了。」雲香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雲香謝謝公主」
「那……」我實在受不了了,但是還是盡量的笑著,「姐姐慢走。」
雲香又瞪了我一眼,轉身離去,把門弄出不小的聲響。
終于走了
我幾乎是飛奔回里間,拽出箱子里的衣服盡量多的裹在身上,又拽出兩床最厚的被子緊緊地抱著。
「我……」我凍得說話都不太連利,「我去外面睡……」
聞人成倓已經穿好了衣服,半靠在床頭上,听見我這樣說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伸出手,「過來。」
「我是真的冷,您有話明天再說行不?」我心里已經很不舒服了,不想再和他扯皮,「我先去外面暖和暖和。」
「外面臨著門,又沒有火盆,你再加兩床被子也暖和不了。」聞人成倓輕笑道,「這里晚上風大,很冷的。」他微笑的將手向前探了探,「過來。」
我想了想,覺得和他扯幾句好像是比出去挨凍強一點,所以就妥協了,訕訕的笑笑,抱著被子挪到床邊。聞人成倓稍稍讓了一個空檔,但是並沒有向里移動。
「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著不敢動。
「我起得早,你睡里面。」他將我手中的被子接過去,平靜的說。
「可是……我……守夜的人應該……在外面……」
「守什麼夜啊,」他抬頭笑出了聲,「你也受傷了,咱倆誰守誰呢」
好吧,我承認這是他說過的最像人話的一句話了,所以當時很是受用,也就忘記懷疑他的用心了,直接跳到里面將兩層被子緊緊地裹在自己身上。
「把手給我。」聞人成倓卻沒有躺下,而是依舊靠在床頭,一只手拿起了一塊白布,一只手攤開在我面前,看我沒動,直接伸到被子里把我的手拽了出來。
「呵呵……」他看到我自己縫的慘亂的針腳,居然笑出了聲。
「你有點良心行不行」我有些生氣了,「就算我給你縫的很糟糕,但這麼大的口子好歹也是為了掩護你好吧」
「不是……」他一邊用白布給我擦拭傷口,依然止不住的笑,「我開始還以為你是故意不給我好好縫針,現在看來……你給我縫的算不錯了」
「哼」我不屑的冷笑,「就跟你會縫似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他今天好像心情特別好,臉上的笑容也是暖暖的,拉住我的肩膀把我從被子里扶出來。我雖然不想出去受凍,但是忌憚他的傷口還是配合他坐了起來。
他拉著我的右臂湊近油燈,用我之前放在床頭的小剪子將傷口上胡亂縫著的線一點一點的剪斷,動作挺輕的,並不是很疼。我的身子由于他的拉扯轉了半圈,面對著他的右肩。
「剛剛為什麼不讓雲香幫你重新縫合一下?」他一邊將線頭清理出去,一邊問。
「我本來想呢……但是……」我偏過頭偷偷的看看我的傷口,好像真的挺深的……
「雲香只是太擔心我了,她沒有壞心的,」他依舊溫和的解釋,「剛剛她說的有點重了,你別往心里去。」
「我知道……」我有氣無力的說,但是突然間,一陣尖銳的疼痛從手臂傳來,我倒吸一口冷氣,趕緊用左手緊緊地捂住了嘴邊,沒有叫出聲來。
「很疼嗎?」。聞人成倓將我的右手搭在他的右臂上,伸過左手用沒有沾上血的掌根把我的頭輕輕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別看,一會就好了。」
我听話的閉上了眼楮。
聞人成倓今天怎麼這麼……體貼?
在小小的感動過後,我開始思考他的目的。愧疚?因為我掩護了他?應該不會……感激?也不像……
「好了,」他的動作真的很輕,除了第一下我並沒有覺得不能忍受,「傷口挺深的,但是傷在明處,過幾天就好了,也不會影響行獵。」
我將手收回來看了看,他只縫了三針,但是傷口都合住了,好像……技術還真是……不錯
「你什麼時候學的?」我整理著袖子,驚訝的問。
「這不用學的,」他打掉了我的手,將袖子重新卷起來,「小時候武功不高,經常受傷,弟兄們也受傷,醫生不夠用的時候就自己縫,慢慢的就會了。」
「哎」我突然來了興致,「你武功到底有多高?」
「這個……」他一邊拿起一瓶褐色的藥膏涂在我的傷口上,一面說,「好久沒有好好打過了,不好說……嗯……不過正賢是我教出來的。」
「你……比他厲害很多嗎?」。
「也不算,」他涂的很細心,微涼的藥膏減輕了疼痛,「他天資很好,我這些年武藝也有些生疏,現在大概……能在我手上走個上千招吧。」
上千招……混蛋,我估計都不能在成偲手里走三四百招
「呵呵」我訕訕的笑了,從懷里掏了掏,模出一個白瓷小瓶遞出去,「我剛想起來,這是汝王送給你的藥。」
「給我?」他接過去,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他說是給我的?」
「當然不是啦」我撇撇嘴,「汝王殿下晚飯後特地來道歉,並且送來了藥,說是給我治傷。」我抬頭諂媚的笑,「我當然不會笨到認為他是送給我的,是吧?」
「這確實是給你的,」聞人成倓旋開了瓶子,將透明的藥膏蘸在手上,「這是從匈奴繳獲的王庭貢品,里面加了琥珀和白玉屑,可以去疤。」他說著,將藥膏給我涂上,不容我解釋。
「給我?」我有點愣。
「不然呢?」他反問道,並沒有停下手中輕緩的動作,「這麼小一瓶,估計我用一次就沒有了。更何況,我要去疤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