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美人的繼續動作看來,這哪里是美夢成真,分明是*夢成真。
阻止他貼過來的身體,笑著表示立場,「你不睡,我要睡。」
小樣兒的滿臉都掛著詭笑,「剛才是誰當著一屋子人叫囂要跟我親熱的,你還叫我‘老公’了是吧?」
姐難得羞紅了臉,滿口狡辯,「不過是情急之下隨口一說,你還想當真是怎麼著?」
黑漆漆的眼楮看著我,「不能當真嗎?」。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就只能無可奈何的笑。
頭挨頭,腳貼腳,總會引出許多感慨,我們兩個人每一次相擁而眠,交頸醒來,竟然都是在別人的地盤兒。
「你不專心……」
小蹄子趴在我身上鼓鼓嘴,一臉不滿。
「就是因為太專心所以分心了……」
才盡的江郎居然還說得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我敬佩我自己。
「分心想什麼了?」
「想到上一次我們這麼如膠似漆的地點。」
影美人笑容僵了僵,試探著問道,「是在你義父家?」
輕輕搖頭,「是在孫堅的軍帳。」
小蹄子身子一抖,等我一字一句緩緩道來,「那一段時間我們也是這麼罔顧一切的糾纏,可惜……」話還沒說完影美人便有些急切地要接吻,被我不著痕跡地扭頭躲開,「你听我說完。董卓遷都,孫堅入洛陽,才有了那之後……」
小樣兒的沒有堵住我的嘴,有點兒沮喪,斟酌著言辭嘆道,「臻茗,我現在怕你說話。上一刻柔情密愛,下一秒就不知是什麼決絕的言語。」
撫上他的臉,苦笑,「對不起,我不是要潑冷水。只不過……上一回我們抵死纏綿的後續是片片斷裂的凌亂,這一次又會怎麼樣?」
「不會的,不會的……」影美人忙不地否定,捧著我的臉親我。唇舌共舞中甜膩的安撫給我,無法抑制的恐懼卻留給了他自己。
一吻完了,總要進正題,「回籠覺睡不成,我們就起床辦事吧。你如花一個人放在外面一整晚,早點兒接來也好安心。等小崽子下班,請他為我們空個偏殿安頓,總不能一直睡龍床啊。」
影美人點點頭,盯著我的眼楮說道,「你不用跟我一起,留在宮里好好休息,等著就好。」
笑著搖頭表示我不想再避而不談必須要談的事,「無影,你去做你的事,我也去做我的事。你明白,也知道,我要去見她,可能是一面,也可能不止一面,起碼要知道她是否一切都好。」
影美人長嘆一聲,整顆頭顱頹然落在我耳邊,「你果真還是要去找她。」
「于情于理,我一定要去的。小情兒與我的關系,你也知道。曾經不分黑白地蜜月,慌慌匆匆的分離。我們出京時甚至連個交代都沒有。如果小情兒已經忘了我,那是最好。如果還有那麼一點點兒的可能她為我擔心,那我怎麼也要去見見她說個清楚。」
影美人一臉愴然,話音中極力掩飾情緒,「然後呢,然後你想怎麼樣?」
抿嘴搖頭,實話實說,「不知道,還沒想好。」
彼此沒再說話,沉默著各自起床。服侍的人都被我趕了出去,結果屋子連盆現成的洗臉水都沒有。簡略整理儀容,笑道「出門在外風餐露宿,住在皇宮也免不了灰頭土臉。」
兩個人看著對方的慘樣,都忍不住發笑。面對面拉著手晃一晃,冰釋前嫌,結束這次短到不能再短的冷戰。
影美人先一步出門,我卻等到小崽子快要下朝,才飛奔正殿,千辛萬苦在退朝的人群中找到王允,飛在他頭頂上同他一路回府。
模到老小子供養家ji的院子,隨手竄進一間房,趁著正賣力聯系吹拉彈唱的屋主人沒來得及叫一聲「有刺客」的時候沖過去捂住她的嘴,「姐姐別喊,我沒有惡意,只想找一個人。」
被我挾持的某女驚恐地瞪著眼楮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願意配合。
「我要找府里的首席歌姬。」
此女瞳孔一瞬間放大,在我放開手的一瞬間狂叫一聲「來……」
「人哪」兩字被我當機立斷封個徹底,「我說大姐,我們不是說好了你不叫人的嗎?」。
此女一臉沮喪,嗚嗚咽咽開哭,極力要從我的指縫里傳達一句為自己辯護的話,「我就是府里的首席歌姬,你要找我麻煩,我怎麼可能不喊。」
退後一步狂打量這小樣兒的,問話的聲音都在發顫,「你說……你是劉情?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模樣?」
此女一臉熱淚,嘴巴成o,「什麼……模樣?」
上前半部對著她的臉猛看,「小情兒?你真是小情兒?我知道你易容技術高明,也不用每次見你都換形象吧。」
眼看人止住眼淚,眨巴著懵懂的大眼看我,當機兩秒鐘,遂接話道,「我不會易容……我也不是誰的小情兒。」
抓住她的手細看骨架結構,「我要找的人姓劉名情,是司徒大人的義子,哦對,是義女。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還出任司徒府的首席歌姬。」
此女拼死力掙月兌開我的桎梏,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說的是貂蟬?」
啥?
這都哪兒跟哪兒?
狂搖頭,「都說了我要找的人姓劉名情,你怎麼不听人說話。」
此女擦去臉上的眼淚,一邊兒抽空照鏡子補妝,一邊兒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找的人就是貂蟬。」
「你是不是崇拜貂蟬啊?我知道她是名人,是你們業內經典。不過你追星就追星,不要听見個人名兒就胡蓋帽兒好不好?」
此女冷笑一聲,娓娓道來,「在我之前,府里的首席歌姬是貂蟬。後來她被司徒送人了才輪到我上位。王大人就收過那麼一個義女,除了貂蟬,沒有別人。就你提供的信息,你要找的那個叫‘劉情’的就是貂蟬。」
劉情……
就是貂蟬?
晴天霹靂的消息,我的臉一定扭曲成了紛亂的一團,「你說劉情……就是貂蟬?」
此女輕哼,語氣已由冷漠轉成不耐煩,「除非這世間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個‘劉情’……你要找貂蟬,去呂府,她本來被司徒送給董卓,現如今應該是溫侯的妾……」
後續的話一句也沒听進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劉情就是貂蟬」這麼嚴重的信息上。
貂蟬,挑撥董卓老豬與鳳仙兒小白臉父子反目的女強人?
「司徒妙算托紅裙。不用干戈不用兵。」
現在我才明白這句詩的意思。怪不得小崽子說王司徒除賊有功,原來,巧使美人計的幕後黑手竟然是王允這老匹夫。
可是小情兒……貂蟬,從頭到尾是自願獻身的嗎?她一定身不由己,受了很多委屈吧。
不不不。
不信不信,決不信。除非我親眼看見,親眼驗證。
腦袋空空地飛出司徒府,一路見人就問找上小白臉兒家門。跳進院子即時扯過某僕問話,「貂蟬在什麼地方?」
此僕從上到下打量我一趟,戰戰兢兢地答話,「夫人在自己院子里。」
「帶我過去。」
這廝貌似是被我不加雕琢的凶神惡煞嚇了個夠本,毫無反抗地領我一路尋到他家小夫人的宿舍。
用完就甩地一掌敲暈此僕,跳窗進屋四處打量。背對著窗坐著一個女子,華服雲髻,典型的貴婦打扮。手扶著琴低聲吟唱,聲聲皆哀,句句是愁。
這背影,這聲音,的確是小情兒。
一時間我如同被釘住了腿腳,站在窗下一動也不能動。
女子的琴歌皆戛然而止。起身,回頭,面對面,連貫的動作仿佛做了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久。
映入眼簾的是那張美得驚世駭俗的容顏,曾經動人心魄的明艷笑容不再,只余下過度的驚詫和平添的悲涼。
好一抹哀涌上心頭,好一番苦泛濫口舌,好一陣酸充盈雙目,好一些話堵到咽喉。
遠遠對站,相顧無言,淚一片片沾衣衫,泣一聲聲訴愁怨。
「小情兒是你嗎?」。
「小天,是你嗎?」。
異口同聲的問話,不約而同地靠近。四手相接,四臂相踫,摟住彼此的腰,撫著對方的背。輕柔的擁抱,真實的觸感,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情兒,你真的是貂蟬嗎?」。
拉開她細細地打量一番,淚眼朦朧中是她不清的輪廓。
情美人抬手拭我臉上的淚,苦笑著不答反道,「我以為……你死了。」
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從前听著只當成笑話,今時今日從她口中說出來,為什麼會這麼憂傷?
搖頭哽咽,「我,我沒死。都是他們瞎傳。鳳仙兒小變臉在虎牢關吃了我的敗仗,董卓那幫狗腿子散布謠言挽回軍聲。」
情美人一臉沉痛,喃喃念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果真是天意……」
我的心沒來由一陣刺痛,緊緊攥住她的手問道,「小情兒,你問什麼這麼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情美人反握住我的手展露笑顏,「不過你沒事,什麼都好。我好高興……小天,我好高興,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