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兼程,一隊人晃悠到徐州。
就「先見老曹還是先見陶謙」這個問題上,姐姐著實做了一番掙扎,考慮再三,權衡取舍,還是決定先去慰問被打擊的那一位。
影美人提議跟隨,被我溫柔地拒絕,「月黑風高,你還是好好睡美容覺。跑這一趟原屬體力活兒,我一個人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小樣兒的深不以為然,「兩個人成雙成對豈不更好?」
「恐怕到時候只顧著跟你成雙成對,辦正事都要打折扣。」
這廝聞言不再多說,似乎又不經群眾同意動用七竅玲瓏心把事情想到復雜。
連日奔波,重重波折,我實在沒有那個心力花時間去哄他,一個人等到夜半無人私語時,施展絕世輕功飛到徐州牧府邸。
偵查敵情畢直奔老陶睡房。小樣兒的被曹操圍困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然沒那個寬心安眠,盤腿兒坐在床上眼睜睜看著我以光速沖過來捂他的嘴。
「別叫,是我。」
若非時間不對,地點不對,人物不對,這四字台詞還真像是出自私會yin婦的奸夫之口。
老陶盯著我的臉細細研究了一會兒,乖乖點頭。
瞬間松手,順帶把掌心沾到的口水抹上這廝大襟,笑著說道,「恭祖還認得我嗎?」。
陶謙一臉茫然,帶點兒試探地叫一聲,「天女……」
大義凌然地點頭,「是我。」
眼前人貌似安了心,鞋拔子臉扭成一朵百合花,「听聞天女受封郡主,真是可喜可賀。」
呃這台詞听著怎麼這麼熟悉。
「都是上位抬舉。」
一語畢,心中升起不祥預感。果不其然,小樣兒的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仰天長嘆,「听聞文台枉死,郡主節哀。」
媽**故人見面怎麼就這幾句開場白來回來去說,老匹夫們一個個有心無意都拿小刀子戳我心窩。
「皆屬世事難料。」
不爽也得撐著笑臉說台詞,不等老小子甩社交辭令就順勢轉移炮火,「實不相瞞,劉天此番前來是受公台所托。」
老陶听了這句一臉峰回路轉,表情真叫精彩,「陳宮陳公台?」
「正是。」
「不知公台托郡主何事?」
明知故問
「公台說恭祖被我義父圍困,特求劉天前來相助,說和兩家罷兵。」
「郡主特來相助徐州?」
助不助的還言之尚早,總得模清市場再投資,「可否請恭祖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講于我听。」
小樣兒的一臉哀怨,掌握節奏將此樁恩怨娓娓道來,「當初……曹嵩一家老小四十才余人,奔兗州而去,道經徐州。我本欲結納曹操,正無其由,直到其父經過,便出境迎接,筵宴款待,又派都尉張將部兵五百護送……」
話已至此,老陶哽咽,姑女乃女乃卻很是不解,「這麼說來,恭祖本是出自一片好心,怎麼無端背上了殺人父的罪名?」
老小子嚎啕大哭,「其中變故說來話長。那張本是黃巾余黨,勉強降順,見曹家輜重車輛無數,便途生歹心,殺盡曹嵩等人,取了財物,逃奔淮南落草去了。」
怪不得影美人說老曹他爹死在陶謙部下手上,原來是這麼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離奇故事。
上前拍拍那廝悲痛欲絕的脊背,以示敷衍。老陶拉著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曹操怨我縱兵殺其父,悉起大軍洗蕩徐州。所到之處,殺戮人民,發掘墳墓……我獲罪于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難」
小樣兒的明顯早就情緒失控,卻還力圖堅守言辭邏輯,姐豎兩個大拇指都表達不出一個「服」。
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把快被他攥掉的手扯回,「你的苦衷,我已全然理解,你的哀痛,我也深感同情。事已至此,不論初衷。如今我義父兵臨城下,恭祖不如低頭請罪,興許能消解他心頭之恨。」
老陶听了我的所謂建議,立時從「一哭」過渡到「二鬧」,捶胸頓足,滿地打滾兒地哀嚎,「郡主有所不知。當日曹操率兵而來,上下皆縞素戴孝,軍如鋪霜涌雪。中軍豎起白旗二面,大書報仇雪恨四字。我出馬于門旗下,百般解釋告饒,只徒惹大罵。若非守城將士死戰,臨郡好友救援,徐州早成一片飛煙。」
這話不假,老曹當日眼都不眨就屠了呂伯奢全家,如今遭受喪父打擊,暴烈之性難免升華。
為了將此次對話收尾在老小子「三上吊」之前,我緊著發揚風格作表態,「當初會諸侯之際,劉天多蒙各位前輩照顧;文台受袁紹挾制,虧得恭祖等從中調和。如今徐州有難,劉天不會坐視不理。老曹與我有父女之名,我去求他化干戈為玉帛。」
這廝聞言陡然收了哭腔,呆呆盯了我三秒鐘,兩腿一軟,跪的那叫一水到渠成,「郡主大恩,沒齒難忘,謙自會率徐州百姓靜候佳音。」
你爺爺的,把徐州百姓這麼大張牌一股腦兒砸給我,明擺著威脅姑女乃女乃不成功便成仁。
踩著零碎星光漏夜奔到曹軍營帳,凌空研究了半天,終于挑到最大的那間偷鑽進房。
一進門就聞到陣陣甘草味,借著室內微微燈光模到榻前,伸手模熟睡的人。
手被抓住,毫無防備之下被床上那位英才猝然用力扯到踉蹌。再反應過來時,姐姐的yu體嬌軀已被某龐然大物壓了個嚴實。
半明半暗中眼前人虛喘兩聲,問一句,「你是什麼人?」
五星連珠,字字娓娓,低沉渾厚,余音繞梁。如此動人心魄的妙音,絕不可能出自老曹之口。
驚愕之下難免智商流失,張口結舌了半天才反問一句,「你又是什麼人?」
這廝似乎听出我是個瓷器,撐起手臂拉開點兒安全距離,相顧無言沉默幾秒方才斥道,「你我之中,誰才是不速之客?」
選擇性忽略此君語氣中的不友好情緒,就事論事地答一句,「是我。」
三聲輕咳之後是一聲輕笑,小樣兒的連旁白音效都搞到沉魚出听之境界,再加上他身上盈帶的幾分藥香,惹得我完全忘記此時哭笑不得的狀況,只顧發愣。
「你是主公派來的軍ji?」
該天殺的要是再用如此魅音對我多幾句,姐恐怕真要把持不住說一個「是」,萬幸此時還有幾分殘存的理智。
「不是。」
此君聞言,立時又往後縮一寸,語氣中重添了所謂的戒備,「難道你是……雷火郡主。」
好一聲似遠似近,若即若離的呼喚,可謂四字鏗鏘
如此篤定的語氣難免讓人火冒三丈,我禁不住就對他針鋒相對地賭氣扯嗓,「我是刺客,取你命的。」
身上人輕輕一聲嘆息,黑暗中也看得到小樣兒的分明在笑,「郡主要果真是刺客,是來殺我,還是來殺主公?這間本是帥帳,主公體諒下士身體不適,才割愛讓我暫住。郡主若果真來殺我,何必問那一聲‘你又是什麼人’?」
心有不甘,反唇相譏,「你不是一樣問我是什麼人,怎麼現下如此肯定我的身份?」
這廝笑容弧度有增無減,「軍營兼備森嚴,尋常人怎能隨意出入。你既非軍ji,又非刺客,那必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雷火郡主了?」
「雷火郡主脾氣比潑婦還火爆,怎麼會被你壓著提審?」
小樣兒的聞言立馬像被燙了的貓咪似的跳起身。正疑惑我說的哪個詞兒刺激到了他的敏感神經,那廂那人就在屋里點起了兩盞明燈。
視覺適應光亮之後從床上支起身子瞧地中站立的高級聲優,才望第一眼就被光榮震撼。
震撼我的不是此君溫儒俊朗的外貌,而是其卓爾不群的氣質。那份胸懷天下,俯視眾生的自信,我至今還從未在別人身上見到過。
姐姐自來天不怕,地不怕,當下見到這病秧子,竟莫名其妙怯了心腸。
何況這人臉上還帶著人畜無害的微笑,「下士失禮,多有得罪,郡主萬莫見怪。」
小樣兒的躬身作揖架勢十足,隨即取一件外衣慢悠悠披在身上,「郡主深夜來訪,可是為見主公?」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再死撐著不承認也沒什麼意思,索性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半夜跑來中軍帳,當然是為了見老曹,只沒成想竟然陰差陽錯地遇見了你。」
眼前人隨手丟來一個笑,貌似不慌不忙,卻著實手忙腳亂地著衣系帶兒。
看他一副生怕被非禮的姿態我就渾身不爽,莫名其妙跑過去扯住小樣兒的雙手,鬼使神差把人家穿了一半兒的衣服又給硬扒下來,嘴上卻說著完全不相關的內容,「老曹把宿舍讓給了你,他自己爬到哪兒去睡了?」
從始至終波瀾不驚的某君再無辜地遭受了性,騷擾之後臉上總算泛起點兒漣漪,「主公在下士營帳。」
玩兒心大起挑開他內衣襟,嘴角揚起個詭笑,「一口一個下士的自稱,卻還沒告訴我你的身份到底為何?」
倒霉孩紙呆愣愣地看我手上動作,喃喃說道,「在下姓郭名嘉字奉孝,乃是主公帳下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