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昊低頭迅速的打量著阮鈺,下一刻便一把抓起了他的手環,帶著濃烈血腥氣的雙手被拉著到眼前,阮鈺疼的倒吸涼氣。而淳于昊的臉也在瞬間凝結成冰。他先回頭冷冷的看了身後的淳于謙一眼,然後將阮鈺一把扯向身後,阮鈺打了個踉蹌,被淳于謙扶住,「抱歉,來晚了。」淳于謙低聲說道。
阮鈺仰頭見淳于謙溫和的眼神終于得以平復呼吸,他搖了搖頭。
此時淳于昊已經大步走了進去,淳于謙原本扶著阮鈺也想進去,卻因為阮鈺死死僵在原地一步都不肯邁動,終于選擇在門外陪他。他將阮鈺按砸自己胸前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
獄史及石室之內的官吏見三皇子忽然親臨,一時都有些驚慌,「屬下不知三皇子親臨,有失遠迎,請三皇子恕罪。」一室的人頓時都跪倒在地。
淳于昊掃視了一眼,目光停留于被隨意丟棄在地上,沾著血跡的刑具上。他彎身撿了起來。目光深沉,仿佛要透過那一片一片半新不舊的竹片中看到它身上放生過的歷史。地上的人忽而覺得從膝蓋處傳來的地寒竟蔓延到了全身,那是一種不祥的感覺。
「四皇子有叫人來傳話,讓你們不要動他,結果你們還是動了。」聲音不大,但是那種平靜之中隱藏著或是壓抑著的憤怒已經讓小吏開始瑟瑟發抖,特別是給阮鈺用刑的那兩個。
「稟報三皇子,下官奉命審問疑犯,都是按規矩辦事,一視同仁,得到四皇子的傳話時,已經……但是下官得知此訓後立即停了手。再未難為衍少。請三皇子明察啊。」
「你的意思是怪我們的人來晚了嗎?」。
「下官不敢。」獄史听著淳于昊一直平緩低沉的語調,深深的將頭埋在了手背之上。一滴冷汗沿著額頭蜿蜒而下,滴在石面上摔碎。
「不敢?我看你做的很好啊。」
「啪——」竹具被狠狠摔在地上,瞬間散落開來,一根竹片彈了開去,落在了遠處。
「是誰動的手?」淳于昊已經沒了耐心,聲音一時洪亮了起來。
「三皇子饒命,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三皇子饒命……」兩個小吏開始拼命的在地上磕頭。
「奉命行事是應該的,可惜你們奉了四品獄史的命,卻違了本殿的命。賞就讓獄史大人來賞,罰自然是要受本殿的罰。就剁去雙手吧,隨讓你們的動作太麻利了些呢。」
「三皇子饒命啊——三皇子饒命——」他是不可能會繞過他們的。于是「大人,大人救救小的啊,我們跟隨大人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大人,我們不想變成沒了手的殘廢啊——大人——」
兩個小吏急速的向獄史爬了過去。
「還不將這兩個辦事不利的拖下去,剁去雙手!」獄史不耐的叫道。身邊的其他小吏聞聲立即起來將那兩人拉到了一邊,將他們的雙手放到了閘刀之下,替死鬼必須有人來當,不是斷他們是手,那也許就是要自己的頭了,兩個小吏毫不猶豫的拿起一邊的閘刀,重重的壓了下去。
「啊——————」
斷裂的四只手及沒了束縛的兩個人立即倒在地上翻滾起來。
「我的手——我的手——」慘叫聲充斥著石室,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的濃烈了起來。
淳于昊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再度往前走去。直到上了兩個階梯,看清了那石板上的人,整個月復部的皮膚松松的蓋在上面,其下白森森而又充斥著無數細小血珠的變的粉紅的猶如無數的蟲子抱作一團,微微的顫抖,蠕動。
淳于昊緊鎖眉頭,然後將視線移至受刑人的臉上。定定的看了一眼。未說一句話,便又走了下來。
「刺客和衍少沒有任何關系。你明白了嗎?」。
「小的明白了。」
待獄史抬起頭時,淳于昊早已離開,只有他橫抱著阮鈺的離開的背影,以及在他們身後的四皇子的背影,正當獄史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淳于謙忽而轉過頭,沖他微微一笑,獄史一驚,急忙又將頭重重的埋了下去。
許久,「那個四皇子給我的感覺很特別。」撿起手上的彎刀,那男子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哪里特別。」
「說不上來,總覺得那笑容里面有些讓我覺得似曾相識的東西。」
說話間,男子已經又上了台階,走到了石板前,「被耽擱了不少時間,看來得加快速度了。我是用刑之人,可不是來剖尸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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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石室阮鈺就被淳于昊打橫抱起,大步離開。途徑的牢籠頓時呼喊一片,那些如同鬼魅般此起彼伏的喊冤聲,呼救聲,猶如陰冷的風不斷的涌入了阮鈺的耳朵,腦海中還揮之不去的畫面再一次和這些聲音重疊,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猛的轉過頭,埋首在淳于昊的懷中。
從來都沒有這樣對他順服過,這只總是豎著毛拼命在他面前逞強的小貓終于接受了他的懷抱。但卻是在受了巨大的驚嚇之後。淳于昊的臉依舊是陰寒著。
馬車之中,淳于謙拿鑰匙將阮鈺手中的枷鎖打開,隨即連同鑰匙一起便被淳于昊扔了出去。他輕輕的托起阮鈺的手掌,稍稍一動,十指便止不住的顫動。模糊的傷口猙獰在指縫之間。心疼的無法安慰,只能緊緊的抱住他。
「還好是冬天,不然這樣的傷口可是極其麻煩的。」淳于謙看著阮鈺的手說道。
淳于昊依舊不搭理他,淳于謙無奈的笑笑,「還在怨我?
淳于昊不答,也不再看他。
淳于謙只好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淳于昊的確在怨淳于謙,他自己也知道,這舉動有些幼稚,但是他無法控制。其實他最怨恨的是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些過來,為什麼讓阮鈺進了這種骯髒的地方……其實他知道原因,也知道根本怪不聊淳于謙,他已經做到了最好。但是他無法原諒自己……
「去我那好嗎?」。馬車進了皇宮之後淳于昊輕聲的問道。
阮鈺連連搖頭。
「去雨潤樓。」淳于昊對車架上的馬夫命道。